苏母一路搀扶着御锦回到苏家,那双手始终紧紧握着女儿的胳膊,
仿佛这般便能传递给她无尽的力量,驱散周身的阴霾。
踏入府邸,下人们皆垂首屏息,噤若寒蝉,生怕惊扰了这母女俩。
苏母轻唤管家,低声吩咐着:“去,把小姐的闺房再细细收拾一遍,
暖炉烧旺些,再煮些安神茶来。”语气虽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领命匆匆而去,苏母则亲自陪着御锦迈向那久违的闺房。
推开门,屋内一尘不染,阳光透过雕花窗棂,
洒在那依旧精致的床榻与梳妆台面上,显然即便女儿出嫁,
这里也从未被疏于照料,日常的打扫擦拭从未间断,
每一处角落都留存着往昔的温馨,似在静静等候主人归来。
苏母扶着御锦坐在床边,目光一刻也未从女儿脸上移开,
眼中的心疼浓郁得近乎要溢出来。
御锦低垂着头,眼神空洞,仿若丢了魂儿一般,
一头乌发松散地垂落,几缕发丝黏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
这一路回来,她几乎没说过话,嘴唇紧抿,像是把所有的悲苦都吞咽回了肚里。
苏母心疼不已,抬手轻轻捋开御锦脸上的发丝,
柔声道:“锦儿,娘知道你心里苦,可你莫要一个人憋着,
跟娘说一说,咱娘俩一起想法子。你是想让沈家给个说法,
给他们个机会弥补,试着原谅那混账东西,
还是狠下心来,一纸和离书断得干干净净,往后各不相干?”
御锦闻言,身子微微一僵,眼眶瞬间泛红,沉默良久,才咬着下唇,
艰难开口:“娘,他那般当众袒护苏念微,我在沈家这些年的情分,
在他眼里竟一文不值,我如何还能原谅……”声音哽咽,几近泣不成声。
苏母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缓声道:“好,咱不和解,
和离也好,落个清净。只是这和离,沈家必须给足了代价。
娘想着,得让你爹出面,他身为一家之主,说话有分量,沈家不敢随意敷衍。
再带上族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同前去,气势上不能输。”
“这条件,其一,财产方面,沈家这些年靠着咱们苏家的人脉资源也挣了不少,
得把名下至少一半的田庄、铺子划到你的名下,那些年你带去的嫁妆,
一件不许少地全部归还,就连平日里节庆他们送你的珠宝首饰,
也得一一清点拿回来,这是你应得的,不能便宜了他们。”
苏母目光渐冷,言辞铿锵。 “其二,沈家得在京城最热闹、
显眼的地方张贴致歉声明,写明是沈砚书辜负了你,败坏了你的名声,
向咱们苏家公开赔罪,让全城人都知道错不在你,把你受损的名声给咱挽回来。
还有,沈砚书那混账必须在沈家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
长跪九九八十一天,每日诵读悔过书,把他做的错事一桩桩说清楚,
这份悔过书还得抄录一份送到咱们苏家留存,让他牢牢记住这次教训。”
御锦靠在苏母怀里,静静听着,心中满是苦涩,却又涌起一丝决绝。
她知道,母亲这是在为自己全力争取,要把沈家狠狠拿捏一番,出了这口恶气。
“娘,就依您说的办。只是这谈判,怕是艰难,沈家未必肯轻易应下。”
御锦担忧道。 “哼,他们若敢不应,咱苏家也不是吃素的。
娘这几日就让人去把这些年沈家那些见不得人的把柄都搜罗搜罗,
生意场上偷税漏税、官商勾结的猫腻,想必不会少。
真到那时候,咱把这些事儿往御史台一捅,看他们沈家还怎么张狂。”
苏母眼神中透着狠厉,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当下,苏母便唤来丫鬟,让其速速请苏老爷与族中长辈前来商议,
一场关乎御锦后半生命运、苏家颜面的硬仗,
就此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只待与沈家短兵相接,定要争个输赢分明。
沈家原本听闻苏母的态度,虽满心忐忑,却也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卯足了劲儿筹备致歉与整改事宜,力图挽回这岌岌可危的局面。
沈家老宅内,这些日子可谓是忙得人仰马翻。
沈砚书被父亲责令闭门思过,日夜不休地撰写悔过书,
每一笔落下都饱含愧疚与懊悔,那纸张上泪痕与墨渍交织,
字字句句皆是对往昔过错的深刻剖析,誓要让苏家看到他痛改前非的决心。
家族长辈们则频繁聚首,商议着如何大刀阔斧整顿家风。
家规被逐字逐句重新审视,严苛数倍的惩戒条例应运而生,
针对子弟在外沾花惹草、罔顾家室之行径,制定了诸如祠堂杖责、
削减月例、禁足数年的严惩措施,决意从根源上杜绝此类丑事再发。
为表诚意,沈家还紧锣密鼓地筹备致歉厚礼。
库房里珍藏多年的稀世珍宝被一一翻出,南海珍珠串成的精美帘子,西域进贡的柔软羊绒披肩,还有那价值连城的翡翠摆件,皆是准备送往苏家的赔罪之物。
更有甚者,沈家打算让出京城东郊一处肥沃的田庄,
产权过户至御锦名下,以作实质性补偿,让苏家看到他们弥补过错的真心实意。
然而,这一切努力皆因苏念微怀有身孕的消息瞬间化为泡影。
得知此事那一刻,沈家众人呆若木鸡,厅堂内死寂一片,唯有沈砚书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长辈们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原本筹划的致歉计划瞬间被打乱,
满心的纠结与愤懑如汹涌潮水将众人淹没。
“这孽障,怎又闹出这等祸事!苏家那边本就怒火中烧,
这下岂会善罢甘休!”沈砚书的叔父怒发冲冠,拐杖重重戳地,
地面都似震了三震。 沈砚书瘫坐椅上,双手抱头,
满心绝望:“孩儿知错,可事已至此,如何是好?
苏家定不会轻饶,咱们之前努力全白费了。”
一时间,沈家陷入绝境般的慌乱,众人面面相觑,却无计可施。
原本朝着和解方向疾驰的马车陡然失控,坠入未知深渊,
未来被浓重阴霾彻底笼罩,不知该如何应对苏家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
每一个沈家子弟都仿若置身冰窖,寒意彻骨。
当苏念微怀有身孕的消息如一颗重磅炸弹在沈家爆开,
整个沈家瞬间被搅得天翻地覆,众人反应各异,
却无一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击得方寸大乱。
沈砚书乍闻此讯,(虽说自己早就知道了,但现目前必须得表现出自己也是才知道)
只觉大脑“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栽倒在地。
待稍稍回过神来,脸上神色复杂至极,有初为人父的惊愕与一丝隐秘喜悦,
可转瞬便被铺天盖地的惶恐取代。他深知这孩子的出现非但不是喜讯,
反而是将局面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推手。
“完了,这下苏家怎会放过我,放过沈家……”他喃喃自语,
双手揪着头发,满脸痛苦,满心都是对御锦的愧疚、
对苏念微的担忧以及对家族未来的绝望,深陷自责泥沼无法自拔,
仿若被命运巨轮无情碾压,只剩残喘。
沈砚书之父,那位平日里沉稳威严、掌控沈家大局的家主,
此刻也脸色煞白,瘫坐在太师椅上,双手紧攥扶手,指节泛白。
他眼中怒火熊熊燃烧,瞪向沈砚书,恨铁不成钢道:“逆子!你干的好事,
沈家数百年声誉,就要毁于你手!”愤怒斥责后,却又无奈长叹,
深知家族即将面临灭顶之灾,多年积攒的威望、人脉或许都将付诸东流,
那颓然之态仿若瞬间老去十岁,满心苍凉,却又不得不强撑着思索应对之策,
试图在绝境中寻出一丝生机。
沈家的女眷们听闻消息,先是惊愕得捂住嘴,而后炸开了锅般议论纷纷。
沈砚书的母亲急得直掉眼泪,她心疼儿子,却也明白此事严重性,
只能边抹泪边念叨:“这可如何是好,苏家定不会轻饶,
念微那孩子也是糊涂,这不是把两家都往绝路上逼嘛!”
婶娘们则围坐一团,愁眉苦脸,有人埋怨苏念微不知检点,
有人斥责沈砚书荒唐,更有人忧心自家女儿往后在京城婚嫁受牵连,
叽叽喳喳声中满是焦虑慌乱,原本宁静有序的后院此刻仿若嘈杂市井。
沈家年轻一辈的子弟们,原本还事不关己地冷眼旁观,此刻也意识到大祸临头。
那些未婚的担心自家婚事因家族丑闻黄了,已娶亲的害怕岳家知晓后变脸打压,
各个面色凝重,往日嬉笑打闹没了踪影,聚在角落窃窃私语,
盘算着要不要提前疏通关系、积攒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或是想法子外出躲躲风头,以免被殃及池鱼,
那惶惶不安如瘟疫般在沈家年轻一代中迅速蔓延,
整个沈家府邸都被愁云惨雾死死笼罩,再无半分往昔繁华世家的从容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