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伤药,都是给世子准备的。
且不说其药性之烈,便说其价值,也不是林秾音能随便使用的。
林秾音很清楚,自己虽嫁入王府,住在了凌云阁内,可这里的东西不属于她。
一些小的物什用了便用了,没人专为了这点小事来为难她。
可世子的伤药何其珍贵,听说还是太后专门请了游离四方的神医为其准备的,有市无价,便是宫内,都没多少人有此殊荣。
徐嬷嬷的最后一课是制香,林秾音在此之前,从未学过。
连皮毛都没有!
在青州时她不学这些,阿娘也从未提过。
但阿娘会亲自教她点茶,阿娘的茶艺,是林秾音所见过的人里面,最为精湛的。
而且阿娘让她学的,不仅仅是礼节、诗词、算术,阿娘会带着她去感受青州。
青州各个县,乃至于青州周边,大大小小的村落城镇,阿娘都带着她去游历过。
阿娘曾同她说,在嫁给阿爹之前,阿娘曾去过很多个州县,她的脚步,走过山川,迈过湖海。
嫁给阿爹之后,阿娘便极少单独出行了。
便是出去,也多是在江南这片。
后来有了兄长,又有了她,阿娘出门的距离,便是更短了。
不过林秾音虽未接触过制香,但徐嬷嬷的技艺极好,演示时,也特地放缓了动作,以便让她们观察。
徐嬷嬷调制的合香,炙烤时,会慢慢散发一股清新的梅花香气。
初闻,便已身心舒畅。
徐嬷嬷在见到几人的反应之后,才将此香的来历缓缓道来。
此香源自“返魂梅”,本是男子所喜爱之香,返魂梅气味清冽,大多女子并不会喜欢此香。
但徐嬷嬷意外接触此香后,便觉得自己可以稍加改良。
因而尝试多次,修改其原本配方中的份量和用料,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方才制成如今此香。
不过这香也确实没辜负她所耗费的心力,徐嬷嬷最后愣是凭着这香,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地位,深受贵妃器重。
她说她自己把这香取名为“折梅枝”,此名还曾被贵妃夸赞。
说起旧事时,徐嬷嬷显然多了不少话。
林秾音听在心里,竟渐渐琢磨出了贵妃的一些喜好。
徐嬷嬷常在贵妃身边,因而其行事,其实也更偏向于贵妃喜好。
她对此香器重,也是因此香受贵妃所喜。
那时,林秾音只在一次宫宴上见过贵妃一眼,但那一眼,便足以让她直至如今都还记得。
贵妃出自世家崔氏,同当今陛下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只是后来发生了不少事,贵妃并未嫁给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而是嫁到了大将军府。
如今的崔贵妃,是二嫁才嫁给了皇帝,但这并不影响陛下对她的喜爱和器重。
皇后病弱,宫里的事,都是崔贵妃在处理,身份位同副后。
若非皇后尚在,怕是以皇帝的行事作风,还真能将崔贵妃立为皇后。
因而若是入宫,最不能冲撞的人,便是这崔贵妃。
太后喜爱陆澹,便是她真做错了什么,惹得老人家不高兴了,她也会看在陆澹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后病弱,平素不常在宫中走动。
除了避开不了的大宴和太后生辰,平素都不会离开坤宁宫。
连面都难得一见,就更不会惹恼了。
徐嬷嬷说完,便让她们几人开始上手。
郡主和二姑娘、三姑娘多少都学过制香,唯有林秾音,只在这一次看见过旁人制香。
许是在此道上颇有天分,林秾音动作虽生疏不已,但最后制成的香,比之徐嬷嬷,并不差几分。
二姑娘陆宁上手熟练,制成的香也极为妙。
徐嬷嬷见了几人制成的香后,都问了一句——学了多久。
陆宁说其自小在侧妃身边耳濡目染,方才有如此造诣。
林秾音听见,自然知晓自己绝不能实话实说。
说了,或许会得到徐嬷嬷一句赞赏,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好奇、质疑、嫉妒……
燕王妃并不会因她有制香天赋而改变对她的态度,但她却有可能,会因这事遭来挤兑,从而导致自己在这王府的日子,愈发地难过起来……
林秾音没那那般傻,因而便学了陆宁的说辞,说阿娘极爱香,在小的时候曾请过师傅来教她。
这般说辞,其余人信了,徐嬷嬷虽然仍存疑虑,但也没大当回事。
毕竟她之前的动作那般生疏,又怎可能是在一直接触此道。
小时学过,时隔太久忘记了,生疏也难免。
阿娘喜欢,常闻鼻子自然灵敏不少,对香料的分寸把握,自然也就得当。
……
回忆过往,林秾音对燕王妃没有感激,但也不会怨怼。
毕竟这事说起来,她也从中获了利。
此后同燕王妃出去,甚至于后来自己独自把控中馈,独自待人接物,都因那段时间的经历,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错失。
但林秾音不觉得那些板子她挨得就值了,毕竟打在身上的那一下又一下,时隔两世,回忆起来仍是酸楚和疼痛。
比之徐嬷嬷的教导,林秾音更喜欢自己阿娘。
阿娘带她走过的每一步,都在身体力行地教导着她。
阿娘很是温柔,能说理,阿娘便不会动手,十几年里,阿娘更是从责罚过她。
想到此,林秾音不自觉垂下眼眸。
她想阿娘了……
为何重生一世,她还是没能见到自己的爹娘……
……
“世子,您现在是要去接世子妃回府吗?”冬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陆澹目视前方,步伐不停,径直往大理寺门外走去。
等到了马车边,陆澹才回了一句“去医馆。”
冬至听见,“唉”了一声,然后大步走到马车边。
等陆澹上了马车,便驾马往医馆的方向驶去。
冬至控制着马车在合适的速度,不过快,也不过慢,确保着马车的平稳。
陆澹则是在车内闭目养神,眼下的乌青相比前几日淡了些,但仍占了些份量。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在同大理寺的人一起处理那庄家的事。
处理得差不多了,匆匆换了套衣裳,便立即往外走。
马车行驶平稳,许是近几日都在挑灯夜战,没多久竟直接陷入了梦乡。
但这个梦似乎不那么美妙,一路上,陆澹的眉是皱了又皱……
最后,竟是直接睁开了眼睛。
彼时他的眼里不复之前的平静,充斥着满满的慌张与急躁。
他朝外催促着:“冬至,用最快的速度往医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