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齐聚向家祠堂,本家人全部入内,外姓人和女子都在外面。
向禾只能站在外面看着,这重男轻女的现象很显然。
苏氏满目担忧,拉着向禾的手不敢松,“走到今日这一步,你阿爹心中早有打算,只是……”
手上感受力道,向禾跟着紧握回去,“阿娘别担心,今日咱们阿爹硬气,老三家硬气了!往后的日子定能风生水起,不再受到欺负。”
心中希冀燃起,苏氏用力点头,“你阿爹……昨夜便与我说,若再这般下去,绝了这关系也不后悔。”
向禾知他们夜夜有感,两家人闹成这样,还不如老死不相往来。
“阿娘放宽心,咱们‘向家’会过得好的。”
断了这关系,他们就不是向老四的三子家,而是真正的向家人,重新排的名分。
不过……
这一旦断绝关系,按照他们的习俗,这姓氏是要经过老祖宗的准允,才能继续冠其姓。
祠堂内安静一片,贺岁安就站在向禾身旁看着里头。
向福生轻呼一口气,“既然是断绝关系,还是要上告祖宗,还要求本姓是否能保留,小叔拿茭子扔地吧。”
向大勇颤着双手看向燃着香的供桌前,那里放着两个茭子,他伸手拿下,在心中祁念一番,方扔下。
大家的目光聚集在茭子上,直到一正一反出现,向禾松了口气。
苏氏不懂,忙悄声问,“何意?”
“一阴一阳,所求之事可行,认可赞同之意。”
听她所言,苏氏面露欢喜,甚至有些激动。
里头的向大勇也跟着松了口气,自从他有了这个心思之后,无时无刻在想办法解决,到了今夜难得的机会,他生怕会错失。
向老四却是冷哼一声,“继续。”
向福生不敢慢,“这、这堂前三击掌,得由小叔来说。”
憨厚老实不善言语的向大勇看了一眼向禾,向禾向他点头,他又看向苏氏,苏氏盈盈目光带着泪花,他目光逐渐坚定,扭头与向老四四目相对。
抬起右手,“向大勇与阿……向老四不再、同一家;亲情恩情、今日断绝;生死从此不相干、老死、不相往来。”
他字句清晰更显坚定,本显得冷漠的向老四眉目怔了一下,很快抬手拍了过去。
三掌在祠堂内清晰可闻,还在房梁之上回响着。
向福生径直走向贺岁安,从他手中接过笔墨,“多谢先生。”
“顺手而已。”
祠堂内没有准备好笔墨,向禾知道贺岁安马车中有,早早准备好,尽快解决这件事,免得夜长梦多。
祠堂中燃着蜡烛,向福生藉着烛光写下断绝书,写了两份拿起吹干后,分别让两人按手印,向大勇跟苏氏学过字,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村长与二爷爷各自看一张,确认两张无错乱,便签下村长的姓名。
他将两张纸放在一旁,“这断绝书,我明日会走一趟里正家,至于县令那儿……”
他遥望门口的贺岁安,“小先生可有空闲走一遭?”
“自是无妨,明日在下捎村长一程。”
大家心知肚明,今夜的贺岁安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就是给向大勇一家撑场面来了。
他们已成一家,单说与城中先生交好,已鲜少有人与之对抗。
向禾回望夜色,“也很晚了,咱们也别打扰大爷爷和二爷爷了,早些归家去,我还没吃饭呢。”
有了向禾一言,大家伙儿也不想多留,今晚的热闹瞧够了。
各自散开家去,向大勇自里头走出来,同自家人一路朝家里去,向老四和向福生就在后头走着。
贺岁安遥望夜色,好不悠闲。
直到走到向老四家门前,李氏抱着腿哭喊着,瞧见向禾立马指着她,“你个贱丫头,赔药钱!”
向禾挑眉看向向老四,“四爷爷,四奶奶害得我全家身心俱损,六婶子更是戳我心窝子,您瞧瞧这衣领子都是血!这笔账怎么算呢?”
“糟心的玩意儿,全部滚家里去!”
“当家的你!我这腿可得花不少银子呐!”
向禾冷笑一声,朝臭道士那儿努了努嘴,“你那五两银子不是在他那儿吗?抢回去呗。”
言罢,她领着一大家子往家里去,身后传来叫骂声,源源不断。
到了家中,四婶儿也不多留,和向惠英一同回了家去,苏氏赶忙去灶房准备吃食。
向大勇在堂屋燃上一根蜡烛,他先前可是很不舍得,但自家丫头受了伤,他急忙在堂屋里的柜子翻箱倒柜。
“阿爹别找了,都是内伤,那些外伤的药用不上。”
“可你……”
向禾过去将他扶起来过去坐下,“阿爹别担心,我休息会儿就没事儿了,一会儿吃过东西,我和先生上去一趟山顶,你们早些歇息。”
“不行,不是有、煮的汤药吗?我、找些出来、煮煮。”
向禾赶忙拉住他,“真的不用,”她往门外看了一眼,向阳的身影跑向自己的房间,“阿爹去看看小阳吧,我这会儿有点儿累而已。”
“这……”
“去吧,真的没事儿。”
向大勇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向禾重重吐气,“真的很累……”
贺岁安坐在她对面,看她眼底泛着青黑,“你要不要什么药膳补补?”
“要的了,前日摘的鹿仙草,明日我煮一锅来喝喝。”
“一锅?”
“我最近出血可太多了……”
向禾趴在桌上不想动弹,直到苏氏端着两碗肉粥出来,“可是很累?快些喝完这粥就去睡。”
“喝完之后我上山顶一趟,阿娘您去看看小阳,他好像有心事。”
苏氏还想再留,但向禾似乎不需要她陪着,便叹气出了堂屋。
而刑寂很自觉在灶房端着自己那碗粥,坐在院子里吸溜着。
堂屋里只有两人喝粥的声音,直到喝完那夫妻俩还未出来,向禾也不想等,她还有事儿要做。
三人一同踏足山顶,望着深夜的向家村,向老四家还燃着光。
向禾伸手,刑寂把她的布包交还。
她从里头拿出掌心镜,手指一勾向忠出现在她身旁,此时两人总算看清那魂魄模样。
向忠向两人点头,刑寂脸色有些僵,倒是贺岁安似是已经习惯,回以一笑。
“镜花水月,出来吧。”
两道雾白色出现,幻化成两位娇艳女子,向忠立马偏过脸去。
“待暗沉后去入梦,说些残害血脉不得好死的话,可别给吓死了,我可不想阿爹再背上灾星的名头。”
“是。”
镜花水月乖乖飘荡在后头,向忠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劝说,这段时日见的太多,那家的就应该受些惩罚。
向禾席地而坐,贺岁安亦跟着她坐下,“今夜就在这里吹风?”
“怎可能,我总不能在房中念经吧?”
贺岁安明了,她是要恢复自己的身体,才到这山顶来。
她缓缓闭眼,唇角勾勒浅浅笑意,“待拿到断绝书,我便能做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