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坏事远不止这一两桩,接下来几天,倒下的人又多了五个,都是跟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太监。
另有几个妃嫔开始感到心悸、晕眩。
一时之间,白马寺中人心惶惶,而长公主楚明姝落水而亡的消息偏在这时走漏了出去。这让本就忧心忐忑的众人更加惶惑不安。
渐渐的,有流言传出来,说太后不是被人下了毒,而是中了诅咒。山下的百姓也是这样死的。
刚开始只有几个人在传,被宋听知道了,直接一剑削了脑袋,众人畏惧他,安静了几日。
但眼见着太后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这个猜测便再也压不住,如洪水猛兽一般涌向了白马寺。相信这个传言的人越来越多。
佛像前的血还未干透,一场腥风血雨已经如宋听早已预料到的那样,在悄然酝酿。
这日傍晚,宋听又帮太后运完功,行至厢房后院,看见一身红衣的楚淮序坐在石桌前,正逗弄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一只鸟雀。
那鸟还不到成年男子的半个手掌大,羽毛很漂亮,胆子也很大,就落在石桌上,正对着淮序的手掌啄米饭。
或许是听见脚步声,那鸟警惕地抬起头,绿豆般大小的眼睛警惕地朝宋听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忽地就展翅飞了起来,眨眼间跃上枝头,不见了。
“大人吓走了我的鸟,拿什么来陪我。”楚淮序睨着眼笑。
宋听走过去,握住他瘦削的手腕,用手绢将他沾着饭黏子的手掌仔仔细细擦干净,然后低首在他掌心之上落下一记亲吻:
“公子不需要小鸟,只需要小狗就够了。”
楚淮序低笑着抽回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往两个空杯子里斟酒,然后示意宋听坐到自己对面。
“可惜我养的狗不听话,我不是很喜欢。”
宋听喝了那杯酒,小声说:“听话的。”
他身子前几日损伤的很厉害,再加上日日为太后逼毒,恢复得很慢,脸色肉眼可见的比之前苍白许多。
一杯烈酒下肚,便低声咳嗽起来。倒是因此显出一点红晕来。
“既如此,为何还要救那个女人,”楚淮序眸光很冷,“大人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总是转身就忘吗?”
他这句话说的太直白,宋听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圈:“慎言。”
楚淮序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并没有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算算脚程,再过两日那位王院首也该到了,大人是要逼我在那之前再动一次手吗?”
宋听怕他真的乱来,急忙解释:“对你做过的承诺永远作数,但太后绝不能死在白马寺,她得先活着回到大衍皇宫。”
楚淮序又一次露出那种古怪的笑,宋听同样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似一场无声的交锋。
一会儿后,是淮序先垂下眼睛,他盯着手边的那碟花生米,掀了掀唇角:“大人可真是深谋远虑。”
“公子,不要轻举妄动,一切交给我。”宋听截住他想要拿酒杯的手,“如果不能确保你的安全,我会拼尽一切阻止你。”
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楚淮序目光冷冷地盯着他:“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教我做事?”
清晰的指痕落在宋听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男人轻咳几声,捉住楚淮序的手,轻轻揉着他掌心,声音低而沉:
“小狗不配,但保护主子是小狗的本能,哪怕主子因此不高兴。”
楚淮序气得发抖:“那你可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宋听亲吻在那微微泛红的指尖:“谢主子夸。”
“……”
锦衣卫指挥使的脸皮已经厚到无人能及的程度,饶是楚淮序再牙尖嘴利也咬不穿他那一层皮。竟是落了下乘。
“饱了,我回房了!”楚淮序气冲冲地起身,正要走,却被人轻轻拽住了衣袖,“陪我吃点再走。”
楚淮序真想往他另一边脸上也甩一个巴掌:“吃个屁,饱了!”
他将袖子从宋听手里拽出来,还没来得及走,宋听已经警惕地站起身,将他拥进了怀里。
楚淮序以为他是要拦自己,恶狠狠道:“你做什么?!”
宋听不说话,目光紧盯着前方。很快,楚淮序就听见越来越近的、嘈杂的脚步声。
疾步而来的是一队侍卫,领头的是章炳之的人,禁军统领杨钊文。
见了楚淮序,杨钊文,胳膊一挥:“人在这里,带走!”
来者不善。
宋听将楚淮序往自己身后一藏,豁然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杨统领,你想做什么?!”
“请指挥使大人见谅,卑职奉阁老的命,捉拿妖人怀月!”
宋听神色肃然:“妖人?”
“正是。”杨钊文说,“白马寺高僧空行大师算出来,寺里有妖人作祟,意图破坏祈福大典,损毁我大衍根基。太后娘娘就是中了那妖人的诅咒!”
“一派胡言!”宋听满身杀气,“怀月是本座的人,难不成杨大人觉得本座也是妖人?!”
杨钊文一躬身:“卑职不敢,但这妖人诡计多端,或许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大人恐是着了他的道也未可知。”
宋听:“……”
从某些方面来说,杨钊文并没有说错,因为淮序还真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但这样的话只能宋听自己想想,换成别人来说,只会叫他想将那个人的脖子捏断。
故而他眸色一沉,冷冷地睨着面前的男人:“混账东西,你的意思是说本座蠢,分不清是非黑白?”
听见自己被形容成妖人的时候楚淮序便觉得好笑,此刻看着姓宋的对着章炳之的人耀武扬威,一口一个本座的样子,更觉得好笑。
这些人明明是为抓他而来,他却不见半点惧色,反倒附在宋听耳边轻笑起来。
别人或许没有注意到,宋听却是听得再清楚没有,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头一次在剑拔弩张的对峙中红了耳朵。
并且不合时宜地起了一些与眼前的状况毫不相关的遐思。
而杨钊文面上虽恭敬,实际上却半分不见退让,隐隐有和宋听对峙的架势:
“卑职不敢,但卑职奉阁老的命令,不计一切代价请怀月公子前去问话,还请指挥使大人不要为难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