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夜宴定在酉时,但冬天的太阳落得快,申时言璟便收拾好了准备出门。
回想如此正大光明地出府,还是上次上官玦领他入宫。
府门打开,沐瓷领着长公主府的马车等在门外。
见言璟出来,沐瓷深深地弯下腰,毕恭毕敬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奉长公主殿下的命令,奴婢来接您赴宴。”
言璟点了点头:“有劳沐瓷姑娘。”
“这都是奴婢应该的。”沐瓷弯着腰给言璟他们让步,“殿下,请。”
等言璟踏上马车,沐瓷方才直起腰身。
后一步上马车的右右,瞧着沐瓷脸色惨白,于是关切询问道:“沐瓷姑娘,你面色难看得紧,没事吧?”
右右低头看向沐瓷的左腿,继续问道:“可是腿又疼了?”
沐瓷摇摇头,看了一眼牵马的马夫,说:“无碍,还得多谢太子殿下赏赐的良药,昨日用过后,便就不疼了。”
她摸了摸脸:“至于……我昨夜起身喝水时犯了懒,随便喝了点茶壶里的凉茶水,想来是伤了胃,今早有些闹肚子,待回去后喝点汤药想来就无事了,多谢姑娘关心。”
右右牵起沐瓷的手,偷偷给她塞了一个暖手的汤婆子:“好生保重。”
沐瓷将汤婆子藏在衣袖中,很小、很轻地对右右说道:“谢谢。”
马夫不耐烦地催促道:“沐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动身,免得误了时辰,又惹长公主殿下生气不高兴。”
“知道了。”沐瓷冷冷道。
言璟一行人动身离开后,隔壁六皇子府的府门被推开,上官庭站在门口,目送着言璟乘坐的马车渐渐远去。
尚千道:“殿下,我们也该走了。”
上官庭翻身上马,随即纵马追去。
尚千挥手大喊:“殿下,不可疾行,不可疾行啊!”
他赶紧坐上马车,催着驾车的尚万:“尚万,快快快,快跟上!”
“殿下也真是的,一大早便在房中挑挑拣拣,一连换了好几身衣裳,就连头上戴的发冠都一改常态,要了那顶最贵最亮的,这一看就是为了在言璟太子面前好好表现表现,他结果倒好,命人关上府门,自己透着门缝去偷看人家。”尚千越说越起劲,“尚万你说说,殿下何时变得如此胆小懦弱了,这还是我们骁勇善战,杀人不眨眼的战神将军吗?我严重怀疑,殿下被人夺舍了。”
尚万边驾驶着马车,边分心回道:“殿下有没有被人夺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些话要是传到殿下耳中,保准你的两瓣屁股都得挨上一顿板子。”
尚千探出头:“你就知道吓唬我。”
半路上,紧赶慢赶的尚千与尚万,遇上了御马漫步的上官庭。
尚千跳下马车,说道:“殿下,快入夜了天凉,殿下还是上马车暖和暖和吧。”
上官庭下马,坐上马车,尚千则牵着马,跟在马车旁慢慢地走着。
远远相隔,沐瓷一眼便看到了长公主府府门前,被侍女们簇拥着的上官卿月。
上官卿月同样,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马车旁的沐瓷。
“殿下,人带到了。”沐瓷跪在地上,回禀道。
上官卿月摆了摆手:“回去吧。”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侍女:“你们也下去。”
“是,殿下。”
穿着各色衣裳的侍女,有序回府。
其中一名黄衣侍女伸出手,想要扶一把行动不便的沐瓷,但她被身旁的姐妹拉开:“你不要命了?!快走快走,别让殿下看见了,要掉脑袋的。”
沐瓷扶着门框,听着侍女们的议论,不禁发笑。
她在这府中,还真是令人避讳的存在。
“多日未见,殿下这气色好了不少。”上官卿月客气道。
言璟笑道:“长公主殿下,光彩依旧。”
见言璟身后只跟着右右,上官卿月问道:“小梅花呢?”
右右行了个礼,答道:“回长公主殿下,小槐花妹妹前几日贪玩,着了风寒,这会儿正在府中卧床养病,我家殿下怕小槐花妹妹的病气染了殿下的贵体,所以就没领着她出门。”
上官卿月皱起眉头,忧心道:“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本宫派医师上门瞧瞧?”
“已经让医师瞧过了,说静养几日,喝上些汤药即可。”言璟说道。
“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一女声打断了言璟与上官卿月的谈话,“殿下怎么站在风口?”
上官卿月看过去,原是尚书府的嫡女,薛家大小姐薛钰,也是不久前,上官卿月命沐瓷废去命根的薛渊的姐姐。
薛钰先是看了看上官卿月,随即转头看了看言璟,毫不婉转地问:“这位是?”
上官卿月介绍道:“言国太子,言璟。”
“原来这就是美名远扬的言璟殿下。”薛钰行礼道,“恕薛钰眼拙,没能认出太子殿下。”
上官卿月不留情面,直戳薛钰的脊梁骨:“薛小姐整日劳心薛府上下,一会儿要对着尚书大人说好话,一会儿要哄着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自然是没什么机会长长见识,故而眼拙。”
即使被上官卿月在大庭广众下落了面子,薛钰仍笑着灿烂,周旋道:“长公主殿下说的是,我薛家总归是小门小户,与长公主殿下比不得,殿下才貌双绝,恐怕这安都,乃至羽国,都少有人能与之并肩。”
“行了行了。”上官卿月听得烦躁,“薛小姐进去吧,也好早去早回,免得你那家中幼弟又惹出什么事端。”
薛钰懊恼般地拍拍头:“看我这记性,太子殿下,前些日子家弟年少无知,多有冒犯,还望太子殿下勿要怪罪。”
“薛渊被家父惯坏了。”薛钰长叹了一口气,又道,“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常常仗着父亲尚书大人的名头,各处行凶。”
“多亏了太子殿下,还有长公主殿下出手教训,不然我这做姐姐的,真真是拿这个弟弟没有法子。”
见面不过半刻,言璟光是从薛钰的说话举止便能觉出,这位薛大小姐,绝非寻常千金小姐。
言璟对安都的人和事,不熟。
但居住安都多年的上官卿月,对薛钰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像薛钰这种口蜜腹剑的‘黄鼠狼’,上官卿月多听她两句说话,这耳朵就疼得厉害。
上官卿月开始赶人:“薛小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想必现在一定渴了,还不赶紧进去多喝点水,别伤了你宝贵的嗓子。”
这个时候,上官庭的马车到了。
上官庭作为侄子,少不了要向长辈问好:“姑姑,”
上官卿月拍拍上官庭的背:“好侄儿,快进去吧。”
上官庭用余光瞟两眼被三名女子夹在中间的言璟,应了一声:“嗯。”
本迟迟不愿进去的薛钰,在看到上官庭进去后,急忙向上官卿月告辞:“薛钰谢长公主殿下关心,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望着薛钰急匆匆奔向上官庭的背影,上官卿月抱着手,没好气道:“不知羞耻,这八字还没一撇,见到人就往上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有多恨嫁呢,生怕快到手的鸭子飞了。”
分别前,上官卿月对言璟说:“离薛钰远些,这女人就是只会吃人的蝗虫。”
“谢殿下提醒。”言璟的眉头皱成一团,“不过,孤想多问殿下一句,殿下说的八字还没一撇,是什么?”
上官卿月反问道:“他们一双年纪正好的男女,太子殿下觉得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