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沐瓷驾着马车回到十三皇子府时,上官卿月已经在府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沐瓷行礼道:“殿下。”
上官卿月抬起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
她说:“本宫等了你很久。”
沐瓷下跪,磕头请罪:“请殿下责罚。”
上官卿月低下头,看着沐瓷脑袋低垂,双手撑地,就像是被风吹倒的梅花树,平日里傲骨凌风,落败时,也会呈出一副臣服跟前的模样。
尽管极其不愿,但不得不顺从。
本该赏心悦目的画面,却让上官卿月的心中荡起一股别样的味道,有点酸,回味间,又带着一点苦涩。
“旁人都是求本宫饶恕。”上官卿月用鞋尖勾起沐瓷的头,“只有你,永远都是求本宫责罚。”
沐瓷的声音,似冬日薄雾,清冷缥缈:“奴婢是罪人,奴婢不敢妄想殿下的原谅与宽宥。”
“骗子。”
上官卿月恍惚道:“沐瓷,是大骗子。”
“本宫最恨你这副样子,什么都不在意,哪怕下刻杀了你,你也能面不改色地赴死。”上官卿月从沐瓷身旁疾步走过,“本宫,真的恨死你了。”
早在遇见上官卿月之前,沐瓷的一生便已是一潭死水,而上官卿月就是掷入潭中的一枚石子,它让原本平静的水面,为它掀起一圈圈的涟漪。
但,石子终究会沉入水底。
水面,也注定回归平静。
上官卿月走后,言璟独自在一片狼藉中呆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右右前来唤他。
踩在碎瓷片上,右右脚下咯吱作响。
她对着言璟轻声说道:“殿下,沈图竹醒了,他说,他要见你。”
在言璟让苏京墨带着伤患,以及话唠多事的贺兰翾一起躲起来时,‘聪明’的贺兰翾灵机一动,转头就领着众人躲进了隔壁言璟的房间。
他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一手叫,灯下黑。
当苏京墨提出异议,贺兰翾是这样回他的。
他搂住苏京墨的脖子,不顾苏京墨的意愿,强行迫使苏京墨同他做出一种哥俩好的奇怪架势:“京墨,你看沈图竹现在的样子,是能随便乱搬的吗?”
说完这句,贺兰翾转变语气,语重心长地说教道:“他们不懂医术,你为我种了这么多年的药材,你不会看病,难道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了吗?”
就这样,苏京墨被贺兰翾一句接一句的道理给绕晕。
然后,沈图竹莫名其妙地由苏京墨从右右她们房间的桌上,抱到了言璟房间的桌上。
安置好沈图竹,苏京墨问道:“接下来?”
贺兰翾拍拍胸脯:“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他打开药箱,从中取出小刀。
左左边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边留意着贺兰翾他们的动静。
看见贺兰翾拿出小刀,左左又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贺兰翾盯着小刀,发出‘桀桀桀’的笑声:“当然是,片肉啊。”
今日不知道第几次的教训,贺兰翾单手捂着头,压低声调:“你下手能不能轻点,把我打坏了,这世间便少了一位绝世神医。”
“此乃,人世间的一大憾事。”贺兰翾拿着小刀,指着苏京墨的鼻子,“你会遭报应的。”
苏京墨用眼神警告:少废话,快点。
贺兰翾‘切’了一声:“没意思。”
沈图竹胸前伤口处的肉,因体内蛊虫躁动的缘由,反反复复地发炎化脓,如今已经大片腐坏,需得用刀将腐肉一一剔除,才能有望伤口重新愈合。
一方棉帕塞进了沈图竹的口齿间,以防剧烈的疼痛使得沈图竹意外咬伤舌头,更是为了降低受疼时不可避免发出的哀嚎。
一落刀,沈图竹便立即有了反应。
贺兰翾忙唤:“苏京墨,按住他!”
左左连伤口都来不及包扎,便也冲上前帮忙压住沈图竹的手脚。
沈图竹瞪大双眼,满脸通红,他额间青筋暴起,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一声又一声地呜咽,无不是沈图竹痛苦地诉说。
慢慢地,疼过了头,沈图竹的意识渐渐迷离。
闭上眼,他看见上官玦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一声声的‘沈图竹’,让沈图竹越来越分不清,他到底是沈图竹,还是沈岁。
处理完沈图竹的伤口,贺兰翾的手都是抖的,他深呼一口气:“完事。”
举着血淋淋的双手,贺兰翾对苏京墨说:“我要洗手。”
于是就出现了,言璟他们用着膳,屋外突然出现了烧鸡腿,并大叫。
右右和小槐花刚出门,小槐花才抱起烧鸡腿,便被出现在她们身后的苏京墨,使唤去打水。
理由是,他不认路。
小槐花给贺兰翾打了一小盆清水洗手,右右给沈图竹打了一满盆的温水清洗血渍。
苏京墨给贺兰翾搓洗着手,贺兰翾的嘴闲不下来,又在那里说个不停,东扯西扯,一会儿说右右偏心,胳膊肘往外拐,一会儿嫌苏京墨力气太大,他手疼。
总之,沈图竹是伴着贺兰翾的嘀咕声,睁眼醒来的。
他还说了句:“贺兰翾,你怎么还是这么啰嗦。”
气得贺兰翾差点没扑上去打他,幸好,苏京墨一手揽住了他的腰。
“冷静。”苏京墨顺毛道,“他是伤患。”
贺兰翾抿紧嘴巴:“可是我气不过。”
苏京墨说:“那不简单,你可以讹他一笔。”
顿时,贺兰翾喜笑颜开:“好主意。”
沈图竹道:“我要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