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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府里上下一大家子人,算起来人口虽然不算多,从最上面的主子到下面的仆人,也有三四百口;每天的事情虽不算繁杂,但也有一二十件,就像一团乱麻,找不到一个头绪来作为纲领。正琢磨着从哪件事、哪个人写起比较好,恰好从千里之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地方,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家庭,因为和荣府稍微有点关系,这天正打算前往荣府。所以就从这一家说起,倒还能理出个头绪。你猜猜这一家姓甚名谁,和荣府又有什么关系呢?且听我细细道来。

刚刚说的这个小家庭,是本地人,姓王。他们祖上曾经做过一个小京官,早年和凤姐的祖父、王夫人的父亲相识。因为贪图王家的权势,就和王家认了宗,把自己认作王家的侄儿。那时候,只有王夫人的大哥、凤姐的父亲以及王夫人在京城,知道有这么一门连宗的亲戚,其他的人都不认识。如今,这家的祖辈已经去世,只剩下一个儿子,名叫王成。由于家业衰败,王成又搬回城外的老家居住。王成最近也因病去世,只留下儿子,小名叫狗儿。狗儿也有一个儿子,小名叫板儿,他的妻子刘氏,还生了一个女儿,名叫青儿。一家四口,仍旧以务农为生。因为狗儿白天还要做些营生,刘氏又要操持家务,青儿和板儿姐弟俩没人照看,狗儿就把岳母刘姥姥接来一起生活。刘姥姥是个多年的老寡妇,膝下没有儿女,只靠着两亩薄田维持生计。如今女婿接她来养老,她哪能不愿意,于是一心一意地帮衬着女儿女婿过日子。

这年秋末冬初,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家里过冬的东西还没置办,狗儿心里不免有些烦闷忧虑。他喝了几杯闷酒,在家里找茬儿发脾气,刘氏也不敢顶嘴。刘姥姥实在看不下去,就劝道:“姑爷,你别怪我多嘴。咱们庄户人,哪个不是老老实实的,有多大本事就过什么样的日子。你呀,就是因为小时候靠着你祖上的福分,吃穿不愁,习惯了,现在才管不住自己。有钱的时候就只顾眼前,没钱的时候就瞎生气,哪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呢!咱们虽说住在城外,但到底是在天子脚下。这京城长安,遍地都是钱,只可惜没人知道怎么去挣罢了。你在家里瞎折腾也没用。” 狗儿听了,着急地说:“您老就会在炕头上瞎扯,难道还让我去打劫、去偷吗?” 刘姥姥说:“谁让你去偷了。总归得想个办法,大家一起商量商量,不然那银子还能自己跑到咱家来不成?” 狗儿冷笑着说:“要有办法,还能等到现在?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也没有当官的朋友,能有什么法子可想?就算有办法,人家也未必会搭理我们!”

刘姥姥说:“话可不能这么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想办法去试试,说不定菩萨保佑,能有机会呢。我倒是替你们想出一个机会。当年你们和金陵王家连过宗,二十年前,他们对你们还不错;如今肯定是你们自己逞强,不肯去亲近人家,所以关系才疏远了。我还记得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次。他们家的二小姐性格直爽,很会待人,也不摆架子。现在她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听说,她年纪大了以后,越发怜惜贫苦之人,尊敬老人,最喜欢施舍给和尚道士,还经常舍米舍钱。如今王家虽然有人升了官职去了边境任职,但说不定这位二姑太太还记得咱们。你何不去走动走动,说不定她念及旧情,能给咱们点好处呢。她要是发点善心,哪怕只是拔一根寒毛,都比咱们的腰还粗呢。” 刘氏在一旁搭话道:“您老说的是没错,但就凭你我这副模样,怎么好去人家府上呢。首先,他们府上看门的人,也未必肯帮咱们通报。别到时候去了,反而丢人现眼。”

谁知道狗儿对功名利禄最为看重,听刘姥姥这么一说,心里就有些蠢蠢欲动了。又听到妻子刘氏的话,他笑着接过话茬:“姥姥既然这么讲,况且当年您还见过这姑太太一回,要不您老人家明天就去走一趟,先探探情况再说。” 刘姥姥说:“哎呀呀!俗话说‘侯门深似海’,我算什么呀,他们家的人又不认识我,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狗儿笑着说:“没事儿,我教您一个办法:您就带着外孙板儿,先去找陪房周瑞,要是能见到他,这事就有希望了。这周瑞以前和我父亲有过交情,我们关系很好。” 刘姥姥说:“我也知道他。只是好久没来往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你是个男人,又这副模样,肯定去不得;我们家姑娘是年轻媳妇,抛头露面也不合适,看来只能我这张老脸去碰碰运气了。要是真能得到些好处,那大家都能受益;就算没拿到银子,我也能到那公府侯门见见世面,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说完,大家都笑了一阵。当晚,他们就把这事商量定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刘姥姥就起床梳洗,还叮嘱了板儿几句。板儿才五六岁,什么都不懂,听说要带他进城去玩,高兴得什么都答应。于是,刘姥姥带着他进了城,一路找到宁荣街。

来到荣府大门前的石狮子旁,刘姥姥看到门口簇拥着许多轿子和马匹,心里有些害怕,不敢直接过去。她先掸了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这才小心翼翼地朝着角门走去。只见几个趾高气昂的人,大模大样地坐在大板凳上,正说东道西呢。刘姥姥只好凑上前去,讨好地说:“太爷们,给你们请安啦,愿你们福气满满。” 众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你从哪儿来的?” 刘姥姥陪着笑脸说:“我来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爷,麻烦哪位太爷帮我请他出来一下。” 那些人听了,根本不理她,过了好半天才说:“你到那边墙角远远地等着,一会儿他们家有人出来。” 其中有个年纪大些的人说:“别耽误人家的事,何必捉弄她呢。” 接着对刘姥姥说:“周大爷到南边去了。他住在后面那一片,他娘子在家。你要是找他,从这边绕到后街,到后门上去问问就行。”

刘姥姥听了,连忙道谢,然后拉着板儿,绕到后门。只见后门停着一些做生意的担子,有卖吃的,也有卖小玩意儿的,二三十个小孩子在那儿吵吵闹闹地玩耍。刘姥姥拉住一个孩子问:“小哥儿,我问一下,有个周大娘在家吗?” 孩子们说:“哪个周大娘?我们这儿有三个周大娘,还有两个周奶奶,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行当的?” 刘姥姥说:“是太太的陪房周瑞的媳妇。” 孩子说:“这好办,跟我来。” 说着,蹦蹦跳跳地带着刘姥姥进了后门,来到一堵院墙边上,指着说:“这就是他家。” 然后又喊道:“周大娘,有个老奶奶找你,我给带来了。”

周瑞家的在屋里听到声音,赶忙迎了出来,问:“是谁呀?” 刘姥姥急忙迎上去说:“周嫂子,你好啊!” 周瑞家的打量了半天,才笑着说:“刘姥姥,你好呀!你看看,才几年没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快请屋里坐。” 刘姥姥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您是贵人多忘事,哪里还记得我们这些乡下人呢。” 说着,就进了屋。周瑞家的让雇来的小丫头倒上茶。她又看着板儿说:“都长这么大啦!” 接着又问了些分别后的家常话,然后问刘姥姥:“你今天是路过,还是特意来的?” 刘姥姥说:“原本就是特意来看看嫂子你,二来也给姑太太请安。要是能带我见一见姑太太,那就再好不过了;要是不行,就麻烦嫂子帮我转达一下我的心意。”

周瑞家的听了,心里已经猜出了几分刘姥姥的来意。一来因为当年她丈夫周瑞争买田地的时候,多亏了狗儿帮忙;现在看到刘姥姥这么大老远跑来,实在不好拒绝她的请求;二来她也想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听刘姥姥这么说,她笑着说:“姥姥,您放心。大老远的,您诚心诚意地来了,哪能不让您见着正主呢。按理说,接待客人、回禀事情,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们这儿分工明确:我们家男人只管春秋两季收地租,闲的时候就带着少爷们出门;我呢,只管跟着太太、奶奶们出门的事儿。不过因为你是太太的亲戚,又信得过我,来找我帮忙,我就破个例,给你去通个信。但有一件事,姥姥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儿跟五年前不一样了。现在太太不太管事了,都是琏二奶奶在管家。你知道这琏二奶奶是谁吗?她是太太的内侄女,当年大舅老爷的女儿,小名叫凤哥。” 刘姥姥听了,惊讶地问:“原来是她!怪不得呢,我当年就觉得她不一般。这么说,我今天还得见见她了。” 周瑞家的说:“那是肯定的。现在太太事情多,心烦,有客人来,能推掉的就推掉了,都是凤姑娘在应酬接待。今天哪怕见不着太太,也得见她一面,这样才不算白来一趟。” 刘姥姥说:“阿弥陀佛!全靠嫂子帮忙了。” 周瑞家的说:“瞧您说的。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不过是说句话的事儿,又不耽误我什么。” 说完,她就让小丫头到倒厅悄悄地打听一下,老太太屋里开饭了没有。小丫头就去了。这边,两人又闲聊了起来。

刘姥姥听周瑞家的介绍完凤姐,不禁感慨道:“这凤姑娘今年恐怕还不到二十岁吧,就这么有本事,掌管着这么大一个家,可真是难得啊。” 周瑞家的听了,忙说:“我的姥姥呀,这其中的事儿可没法跟您细讲。这位凤姑娘别看年纪小,做起事来可比一般人厉害多了。如今出落得像天仙似的,心眼儿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要是比口才,十个能说会道的男人都比不上她。等会儿您见了就知道我说的不假了。不过呢,她对下人稍微严厉了些。”

正说着,小丫头回来报告:“老太太屋里已经吃完饭了,二奶奶在太太屋里呢。” 周瑞家的一听,赶忙站起身来,催促刘姥姥说:“快走,快走。这会儿二奶奶下来吃饭,正好是个空当,咱们赶紧去。要是晚一步,来汇报事情的人多了,就不好说话了。再等她睡了午觉,就更没机会了。” 说着,两人一起下了炕,整理了一下衣服,周瑞家的又教了板儿几句话,之后刘姥姥和板儿便跟着周瑞家的,一路曲折地朝着贾琏的住处走去。

他们先来到倒厅,周瑞家的让刘姥姥和板儿在那儿稍作等候。自己则先绕过影壁,走进院门。得知凤姐还没下来,她便先去找凤姐的心腹通房大丫头平儿。见到平儿后,周瑞家的先把刘姥姥的来历详细说明了一番,接着说:“今天刘姥姥大老远特意来请安。当年太太和他们家经常见面,今天说什么也得让她见上一面,所以我就把她带进来了。等奶奶下来,我再详细回禀,我想奶奶不会责怪我做事莽撞的。”

平儿听了,当即做了决定:“让他们进来吧,先在这儿坐着。” 周瑞家的这才出去,把刘姥姥和板儿引进院子。

他们走上正房的台阶,小丫头撩起猩红的毡帘,刘姥姥和板儿刚一进入堂屋,就有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刘姥姥都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味道,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云端。屋里的东西全都光彩夺目,照得人头晕目眩。刘姥姥只能不停地点头、咂嘴,嘴里念着佛。

接着,他们来到东边的屋子,这里是贾琏女儿大姐儿睡觉的地方。平儿站在炕沿边,上下打量了刘姥姥两眼,然后上前问好并让座。刘姥姥见平儿浑身绫罗绸缎,戴着金银首饰,容貌如花似玉,还以为她就是凤姐呢。刚要称呼姑奶奶,忽然听到周瑞家的叫她平姑娘,又见平儿称呼周瑞家的为周大娘,这才知道平儿不过是个有头有脸的丫头。

于是,平儿让刘姥姥和板儿上了炕,她和周瑞家的则在炕沿对面坐下。小丫头倒上茶,大家便吃起茶来。

刘姥姥正坐着,忽然听到 “咯当咯当” 的响声,听起来特别像打箩柜筛面的声音,她忍不住东张西望。突然,她看见堂屋的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还坠着一个像秤砣似的东西,不停地晃来晃去。刘姥姥心里纳闷:“这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有啥用呢?” 她正发呆,只听 “当” 的一声,声音就像金钟铜磬敲响一般,冷不丁把她吓了一跳,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紧接着,又是连续八九下这样的声音。刘姥姥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只见小丫头们全都慌慌张张地跑起来,喊道:“奶奶下来了。” 周瑞家的和平儿赶忙起身,让刘姥姥 “就在这儿等着,到时候我们来叫您”,说完就迎了出去。

刘姥姥大气都不敢出,侧着耳朵静静地等着。只听见远处传来阵阵笑声,大概有一二十个妇人,衣裙沙沙作响,逐渐走进堂屋,往那边的屋子去了。接着又看见两三个妇人,都捧着大漆捧盒,来到这边屋子等着。随后听到那边有人说 “摆饭”,渐渐地,那些人都散开了,只剩下几个伺候端菜的。过了好一会儿,四周安静得鸦雀无声。突然,两个人抬着一张炕桌进来,放在这边的炕上,桌上碗盘整齐排列,里面满满都是鱼肉,只是有几样稍微动了一下。板儿一看见,就吵着要吃肉,刘姥姥一巴掌把他拍开。

就在这时,周瑞家的满脸笑容地走过来,招手叫刘姥姥。刘姥姥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带着板儿下了炕,来到堂屋。周瑞家的又和她小声嘀咕了一会儿,这才带着他们来到这边的屋子。

只见门外錾铜钩上挂着大红撒花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铺着大红毡条,靠东边的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和一个引枕,还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放着一个雕漆痰盒。凤姐儿平常的打扮,戴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披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下身是大红洋绉银鼠皮裙,脸上脂粉艳丽,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小铜火箸拨着手炉里的灰。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一个小小的填漆茶盘,盘里放着一个小盖钟。

凤姐既不接茶,也不抬头,只顾拨着手炉里的灰,慢悠悠地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 说着,刚要起身去拿茶,一抬头,看见周瑞家的已经带着两个人站在地下了。她这才急忙想要起身,却还没完全站起来,脸上就堆满了笑容,向刘姥姥问好,还假装嗔怪周瑞家的怎么不早点说。刘姥姥在地下已经拜了好几拜,向姑奶奶请安。凤姐赶忙说:“周姐姐,快把她扶起来,别拜了,请坐。我年轻,不太认识,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不敢乱叫。” 周瑞家的赶忙回答:“这就是我刚才跟您回禀的那位姥姥。” 凤姐点了点头。刘姥姥在炕沿上坐下,板儿却躲在她背后,怎么哄都不肯出来作揖。

凤姐脸上挂着笑容,开口说道:“亲戚之间要是不常走动,关系就疏远了。了解情况的人,会说你们嫌弃我们,不愿意常来;那些不了解的小人,还以为是我们眼里容不下人呢 。” 刘姥姥赶忙念着佛回应:“我们家日子过得艰难,实在没条件常来。就算来了,也怕给姑奶奶丢脸,就是府上管家的爷们看着,也觉得我们不像样。” 凤姐笑着说:“您这话可真让人听着别扭。我们也不过是靠着祖父的虚名,做了个穷官儿,家里能有什么呀,也就是个往日的空架子罢了。俗话说得好,‘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何况你我之间还有亲戚关系。” 说完,凤姐又问周瑞家的,有没有向太太回禀这件事 。周瑞家的回答:“现在就等奶奶您指示呢。” 凤姐说:“你去看看,要是太太那边有人有事,就算了;要是得空,就回禀一声,看太太怎么说。” 周瑞家的答应着就去了 。

这边凤姐让人拿些果子给板儿吃,刚和刘姥姥聊了几句家常,就有家里众多管事的媳妇来汇报事情。平儿向凤姐禀报后,凤姐说:“我这儿正陪着客人呢,让她们晚上再来回禀。要是有特别要紧的事,你就带她们进来,现在处理 。” 平儿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报告说:“我都问过了,没什么要紧事,我就让她们先散了。” 凤姐点点头。这时,周瑞家的回来了,对凤姐说:“太太说了,今天没空,让二奶奶陪着就一样。多谢您费心想着这事。要是只是来随便逛逛,那就罢了;要是有什么要说的,尽管告诉二奶奶,和跟她说一样 。” 刘姥姥连忙说:“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就是来看看姑太太、姑奶奶,毕竟是亲戚,来走走也是应该的 。” 周瑞家的接着说:“要是没什么事就好;要是有话,尽管跟二奶奶说,跟跟太太说是一样的 。” 一边说着,一边给刘姥姥使眼色。

刘姥姥领会了她的意思,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她心里想着,要是不说,今天大老远跑来又是为了什么呢?只好忍着羞耻说道:“按理说,今天第一次见姑奶奶,实在不该说这话,可大老远跑到您这儿来,又实在不能不说 。” 刚说到这儿,就听到二门上的小厮回禀:“东府里的小大爷来了。” 凤姐赶忙打断刘姥姥:“先别说了 。” 然后就问:“你蓉大爷在哪儿呢?” 只听见一路靴子踩地的声响,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容清秀,身材俊俏,穿着轻便的皮衣,系着珍贵的腰带,身着华丽的服饰,头戴漂亮的帽子。刘姥姥这时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找个地方藏起来都没处可藏 。凤姐笑着对她说:“您只管坐着,这是我侄儿 。” 刘姥姥这才扭扭捏捏地在炕沿上坐好 。

贾蓉满脸笑意地说:“我父亲让我来求婶子,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天我们要请一位重要的客人,想借去稍微摆一摆,用完马上就送回来 。” 凤姐说:“你说晚了一天,昨天已经给别人了 。” 贾蓉听了,嬉皮笑脸地在炕沿上半跪着说:“婶子要是不借,我父亲又要说我不会办事,肯定又要狠狠打我一顿了。婶子就可怜可怜侄儿吧 。” 凤姐笑着说:“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王家的东西就都是好的?你们那儿放着那么多好东西,却视而不见,偏觉得我的就是好的 。” 贾蓉笑着说:“哪有您这架好啊!求婶子开恩吧 。” 凤姐说:“要是碰坏一点儿,你可得小心你的皮!” 接着吩咐平儿去拿楼房的钥匙,叫几个可靠的人去抬炕屏 。贾蓉高兴得眉开眼笑,说:“我亲自带人去拿,可不能让他们乱碰 。” 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

这时,凤姐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朝着窗外喊道:“叫蓉哥回来 。” 外面几个人跟着喊道:“蓉大爷快回来 。” 贾蓉赶忙转身回来,垂手站着,听凤姐指示。凤姐慢悠悠地喝着茶,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笑着说:“算了,你先去吧。晚饭后再来找我。这会儿有客人,我也没精神了 。” 贾蓉答应了一声,这才慢慢退出去 。

这时候,刘姥姥的心才安定下来,又接着说道:“今天我带着您侄儿来,也没别的事儿,就是因为他爹娘在家里,连口饭都吃不上。如今天又冷了,越想越没个办法,只能带着您侄儿投奔您来了。” 说着,她推了推板儿,说道:“你爹在家是怎么教你的?带咱们来办正事,你就只知道吃果子!”

凤姐早就明白了她的来意,听她这么不会说话,笑着打断道:“您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 接着问周瑞家的:“这位姥姥吃早饭了吗?” 刘姥姥赶忙说:“一大早我们就往这儿赶,哪还有时间吃饭呀。” 凤姐听了,急忙吩咐赶紧传饭。不一会儿,周瑞家的传了一桌客饭,摆在东边的屋里,然后过来带刘姥姥和板儿过去吃饭。

凤姐对周瑞家的说:“周姐姐,好好招待他们,我就不陪了。” 说完就到东边的房里去了。之后又把周瑞家的叫过去,问她刚才回禀太太时,都说了些什么。周瑞家的回答:“太太说,他们家和咱们原本不是一家子,只是因为都姓王,当年又和太老爷在一处做官,偶然连了宗。这几年也没怎么走动。他们以前来的时候,咱们也没让他们空着手回去。今天既然来了,来看望我们,是他们的一番心意,咱们也不能慢待了。要是他们有什么事要说,就由奶奶您来斟酌着办。” 凤姐听了,说道:“我说呢,要是一家子,我怎么连个影子都不知道。”

说话间,刘姥姥已经吃完饭,拉着板儿过来,一边咂嘴,一边道谢。凤姐笑着说:“您先坐下,听我跟您说。您方才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按说亲戚之间,不等你们上门,我们就该照应着。可如今家里杂事太多,太太年纪也渐渐大了,有时候想不到也是有的。况且我最近才接手管事,对这些亲戚也不太了解。二来,外面看着我们家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殊不知大有大的难处,跟别人说,别人也未必会相信。今天您大老远地来了,又是第一次向我开口,我怎么能让您空着手回去呢。碰巧昨天太太给我丫头们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我还没动。您要是不嫌少,就先拿去救救急吧。”

刘姥姥一开始听凤姐说家里艰难,还以为拿不到钱了,心里 “突突” 直跳;后来听到凤姐要给她二十两银子,高兴得浑身都发痒,说道:“哎呀,我也知道您不容易。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怎么说,您拔根寒毛都比我们的腰还粗呢!” 周瑞家的听她这么说话太粗俗,不停地给她使眼色,让她别说了。凤姐看见了,只是笑笑,没当回事,只吩咐平儿把昨天那包银子拿来,再拿一吊钱,都送到刘姥姥跟前。凤姐说:“这是二十两银子,先给这孩子做件冬衣吧。您要是不拿着,可就真该怪我了。这钱拿去雇车吧。以后没事,尽管来家里坐坐,这才像亲戚的样子。天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回家后给该问好的人问个好。” 说着,就站起身来。

刘姥姥不停地千恩万谢,拿了银子和钱,跟着周瑞家的来到外面。周瑞家的说:“我的娘啊!你见了她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一开口就是‘你侄儿’。我不怕你生气,就算是亲侄儿,说话也得委婉点儿。蓉大爷才是她正儿八经的侄儿呢,你怎么又冒出这么个侄儿来。” 刘姥姥笑着说:“我的嫂子,我见了她,心里喜欢都喜欢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好好说话呀。” 两人说着,又到周瑞家坐了一会儿。刘姥姥想留下一块银子,给周瑞家的孩子们买果子吃,可这点钱周瑞家的根本看不上,执意不肯收。刘姥姥感激不已,最后从后门离开了。

这真是:得意浓时易接济,受恩深处胜亲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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