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把王教习引到了温泉边的石桌上坐好,瞎老三一路小跑端来了吃食。还是那个原则,流民不能吃太多。吃食少,但是也算是精致。
一碗小米粥,加了一些切碎的白菜。一碗鸡蛋羹,以及一些鱼汤,只有很少的两片鱼肉。
瞎老三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小君爷说,饿肚子时间长了不宜吃太多,会伤及胃腹,后面有遭不完的罪。”
“很好了,很好了。劳烦您们用心了。”王教习心里的感激其实更多,没能完全表达出来。别的不说,那鸡蛋羹就是个金贵的玩意,人家端出来给自己吃,那是真的待人不薄。
实在是饿了,也就顾不得多少体面,王教习直接吃了起来。那小米粥里混着的蔬菜,有些好吃。白菜梆的肉头厚,口感脆、甜。
既不是葵菜、更不是藿叶,王教习也是一时没有认出来,便问道:“这粥很好喝,就是不知里面有什么菜?”
十七说:“是白菜芯。”
王教习还是疑惑,似乎没有听过。
而瞎老三继续解释道:“就是玉京人说的黄芽菜。”
“啊!”王教习一听吓了一跳!
这黄芽菜太金贵了,都是玉京贵人才吃的起的玩意,她听说过但是从没见过,没想到今天却是吃上了。本以为这一顿,那鸡蛋羹是最讲究的吃食,没想到这碗粥才是。
“怎么把这么金贵的东西,给我吃了?”王教习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十七一愣:“金贵吗?”
瞎老三道:“憨货,当然金贵,你以为小君爷给你们吃的,能是亏待了你们的?”
“王教习倒是不必介意,这东西咱家多,您只管吃。等养好了胃,还有更多更好吃的。说到吃食,我们家当属国朝一绝!”
王教习暂时先放下木勺,郑重的问道:“还不知道,咱家到底是嶂州的哪个世家大族?”
“咱家可是……”瞎老三刚想说出实情却被十七拦住。
“小君爷不让说。特意交代的,说要让王教习自己看。”
“哦哦……”瞎老三收回了要说出口的话,然后讪讪的笑。
十七又补充道:“或者,王教习待会自己问小君爷,他是最好说话的了。”
王教习回想起之前那个穿着华服的白净少年人。这时她也明白了,这家大族是没有恶意的。倒是早上心里那些胡乱揣测,是真真的小人行径,还好没被人家知晓。
如今,人家主家让“看”,应该也是存着考教的意思。这其实是应该的,自己想留,就应该好好的表现一下,莫要被人看扁了。
其实也不难猜,线索很多的。比如,军头对那少年十分恭敬,这里的人又多带着外伤,再加上他们称呼主家为“小军爷”。
如此种种,应该是军中大将之家不会错。
岩君毕竟是嶂州人,他手下能战的大将极多,这九成九就是他麾下的哪个将军家里。
但具体是谁就不好猜了。嶂州军官多,指不定正经的家主此时还在龙州领着兵呢。
再说,王教习也只是个普通的教习妇人,谈不上对军中有什么了解,这事也就只能猜到这里了。
再观察吧。
想着,王教习也遵照十七妹的提醒,慢慢的吃完了所有食物。那鱼汤真的很好喝,鱼肉也好吃。说真的是没吃够,但是人家说了要养胃腹,这王教习当然是能懂的,便压下馋念。
走的时候,还是十七领路。
瞎老三送了一会,临别之时才支支吾吾的讲出了自己的请求:“王教习,那个……小女顽劣。但气数已过十三息,我盼着她以后能进恪物院求学,还劳您多费心了。”
说着他抱拳作揖鞠躬行礼。
王教习也是一愣啊,原来他那么殷勤是为了这个……这些人的样子,立刻在王教习心中得以重新勾勒。
一开始,真的以为他们是什么山寨土匪、啖人恶鬼。但现在知道,那都是立下过功劳的军中豪杰,被将军放在家里养着的亲信之兵。凶恶或许有,但那也是对歹人。对自己女儿,你看看……多在心啊?
跟寻常人家,其实也是一样的。只是苦了他们去与妖族拼杀,落了一身的伤。再想起今天自己还以貌取人,王教习羞愧难当。
带着这份羞愧,王教习同样鞠躬还礼:“老哥哥请放心。如若承蒙主家不弃,真的命我为教习,我自当精心尽力。就是……说来惭愧,我乡野妇人一个,恪物院诸学大道,会的其实很少。不过,我定然倾囊相授。”
“关某谢过了!学识之事,家主还有安排,到时候您就知道了。您去吧,慢走。”
……
一句“学识之事还有安排”,让王教习想了一路。同时,这主家身份也是让王教习想了一路。
思来想去,总不至于是要把家学交给自己吧?还有,这家地盘这么大?总不能是岩君家里吧?
不过跟着十七进了家门之后,便打消了是付氏这么个有些逾越的想法。无他,家里中陈设只是普通,还不如之前的那个税吏。比如那镇宅的石兽轮廓就比较模糊,工艺不是很高。
有道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结合人家的吃食和温泉来看,这家人很有实力,只是比较低调。
低调好,低调才稳当!
这家府上规矩也少,十七一进门便扯着嗓子的问:“谁见着小君爷了?”
答的人也很随意:“刨土呢。”
你听听,哪有这么说主家的?刨土呢……又不是狗。真当了教习,该不该管教这些事,也是个分寸问题,免不了要听听主家的意思。
十七一听小君爷在刨土,就知道他在花园里,便带着王教习往花园去。
跟着十七往里走的途中,又见到了一起来的其他流民。一会不见的功夫,这些家伙脸上,居然有了笑容。
该是都知道自己进了好人家了。可惜,都是些懒货,这种时候不会自己长点眼力劲儿,找点活干一下?王教习摇头,反正她想好了,自己待会就问主家要点差事。
转到花园,没想到那位公子爷还真的在刨土。华服挂在一旁,人在地上蹲着。倒不是用手刨,拿着个小铲子刨。旁边也有人在帮着,似乎在种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