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货商场里人头攒动,暖气烘得人脸颊发烫。
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了柜台,看得许冬冬眼花缭乱,这个商场她之前来过,这次回来,却觉得不大一样了。
“冬冬,想买啥就买。”陈烈拍拍许冬冬的手,语气宠溺。
许冬冬指着柜台上的一块红色围巾,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贵了?”
陈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围巾颜色鲜艳,摸上去柔软舒适。“不贵,喜欢就买。”
说着,他便叫来营业员:“同志,这围巾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年轻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笑盈盈地说:“三块五。”
陈烈掏出钱递过去,许冬冬连忙拉住他的胳膊:“烈哥,我有钱。”
她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递给营业员。
陈烈看着她手里那几张票,心里一暖,他知道这是许冬冬攒了好久的私房钱。
“留着自己买点心吃。”
他把钱塞回许冬冬手里,接过营业员递过来的围巾,轻轻地围在许冬冬脖子上。
“真好看。”陈烈由衷赞叹。
红色围巾衬得许冬冬脸色更加红润,像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
许冬冬摸了摸围巾,心里甜滋滋的。
买完围巾,陈烈又带着许冬冬买了红糖、糕点和两瓶白酒。
结账的时候,陈烈注意到柜台上并没有摆放收票的盒子。
“同志,这……不要票?”陈烈疑惑地问道。
营业员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解释:“同志,您是外地来的吧?咱们这商场是试点单位,现在买东西不用票了,直接付钱就行。”
陈烈心里一震,他知道改革开放的春风就要吹遍大地,但这时间点似乎有些不对。
他记得全面取消票据要等到八十年代,现在市里就施行试点,后面却没有大范围铺开,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烈哥,不用票了?”许冬冬也感到惊讶。
陈烈点点头,付了钱,拎起大包小包的东西。
出了商场,凛冽的北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烈哥,这……这变化也太大了。”许冬冬还沉浸在不用票的震惊中。
陈烈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更大的变化还在后面。
“走吧,去你姑姑家。”陈烈说道。
路上,许冬冬跟陈烈说起她姑姑家的事情。
“我姑姑对我可好了。”许冬冬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激,“我爸……出了事之后,我姑姑没少帮我。我下乡之前,几乎天天在她家吃饭。”
陈烈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许冬冬的父亲因为投机倒把的问题被判刑,对许冬冬的影响很大。
“我姑父人也好,就是话不多,死的也早。”许冬冬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姐,他们对我也不错。现在都不在家了,姐姐嫁人了,哥哥当了兵。”
“你姑姑的工作怎么样?”陈烈问道。
许冬冬叹了口气:“因为我爸的事,我姑姑本来要提干的,结果……唉,现在只能做个普通工人。”
陈烈握紧了许冬冬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
他知道,在这个年代,成分问题就像一座大山,压得许多人喘不过气来。
“没事,以后会好起来的。”
陈烈默默记下这些事,见许冬冬情绪不高,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冬冬,别担心,以后我都在你身边。”
许冬冬轻轻“嗯”了一声,靠在陈烈身上,汲取着力量。
“你姑父……”陈烈顿了顿,想问又怕触及许冬冬的伤心事。
“我姑父去世七八年了,”许冬冬语气低落,“病死的。我表哥表姐都是姑姑一个人拉扯大的。”
陈烈感叹:“你姑姑真不容易。”
“是啊,”许冬冬眼眶又红了,“她为了我们这个家,吃了太多苦了。”
说话间,两人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
巷子两边都是低矮的平房,屋顶上积着厚厚的雪。
北风呼啸着穿过巷子,发出呜咽的声音。
最后,两人在一个大杂院门口停下。
大杂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家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
陈烈环顾四周,斑驳的墙皮,歪斜的门框,无不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许冬冬走到临街的一户人家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静默了几秒,然后亮起一盏昏暗的灯。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谁呀?”
“姑姑,是我,冬冬。”
屋里的人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略显苍老的大娘出现在门口。
她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更显得她憔悴。
看到许冬冬,大娘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她一把将许冬冬搂进怀里,哽咽着说:“我得儿啊,可想死姑姑了!”
“姑姑……”
许冬冬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哭得撕心裂肺。
陈烈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眶也微微泛红。
他知道,许冬冬这些年受了太多委屈,此刻在姑姑怀里,她终于可以释放压抑已久的情绪。
大娘紧紧搂着许冬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哄孩子一样:“不哭,不哭,姑姑在呢……”
半晌,大娘才松开许冬冬,但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目光转向陈烈:“这位是……”
许冬冬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姑姑,这是我丈夫,陈烈。”
大娘愣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丈夫?你……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年三十。”许冬冬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大娘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她颤抖着说:“苦了你了,孩子……”
她拉着许冬冬的手,心疼地摩挲着:“怎么也不跟姑姑说一声呢?这……这也太……”
陈烈上前一步,握住大娘的手:“姑姑,我和冬冬是真心相爱的。”
大娘看着陈烈,眼神复杂。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陈烈的手:“进来吧,外面冷。”
说完,她侧身让开,让陈烈和许冬冬进了屋。
房间很小,只有两间,门口是厨房,一股淡淡的煤烟味混杂着白菜的清香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