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廉泉能和云水秋打上好些来回,灵修虽有化神后期修为,但主力还得是许道阳。许道阳化神初期修为,我觉得,打败他,只有三分可能。虽然许道阳的本命武器是开天斧,打起来也算半个近战修士,但若是同淬体的体修打架,恐怕……”
封野面露疑色,对于打赢对方获取情报的计划,有些迟疑。
封野抱臂,认真思考对战时使用符纸的可能性。
一人打,打不过。
可所有人出动,动静又未免太大,必然会惊动峰主和长老们,如此一来,他们更无可能获取情报。
一时间,众人思绪陷入僵局。
花影杵着下巴,思绪渐沉。
开始回忆当初云水秋对于廉泉的评价。
过了好久,她才不确定地开口同众人分享:“我若没有记错,水秋当年跟我提起廉泉时曾说,‘廉泉体修天分不在前开阳峰主之下,此人虽性格沉闷,但极有毅力,能够在极寒的雪原中,仅凭自己的肉身坚持一整天’,若真如水秋所言,廉泉拥有这般恐怖的肉身强度,恐怕我和许道阳加在一起,也制服不了他……但……”
花影未尽之语,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希望。
花影捂紧脑壳,仔细追溯当初模糊的对话。
苏怀玉指立唇间,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花影不负众望,拍案而起:“我想起来了!水秋还说,此人由于从小生在东海的某个小渔村,从小便吃尽各类水产,其中尤爱吃鱼,对于这类美食几乎无法抵抗!若我们从这方面下手,说不定可以成功!”
苏怀玉眸光微闪,有些激动:“确实,从吃食方面下手,可比打赢他简单多了。”
“那我们这就去山下醉仙楼打包些饭菜带去!”封野当即取符,要瞬移下山。
“不可!”苏怀玉叫住封野。
“打包带去的饭食,无法体现我们的‘诚意’。花影,自鹤潭中可还有墨鱼?”
花影嘴角一勾,露出意味深长的坏笑:“有,有好多。”
听此,封野莞尔一笑,抚着下巴玩味道:“是养在天璇峰中,那个味道鲜美,吃灵石长大,一尾千金的墨鱼?”
靠着桌子的苏怀玉,指尖搭在茶杯边缘轻轻拂过,那张清丽的脸露出很轻很淡的笑容。
闻此,许道阳心中已然明了众人计划,几人相视一笑,各自出发。
……
许道阳递过来饭碗,廉泉默默接过道了句“多谢”,而后静静坐在桌边,拿着筷子等饭菜一一上齐。
许道阳见廉泉吃得忘乎所以,跟花影对上眼神。
视线里,颇有几分邪恶的意味。
“哎呦!花影你怎拿出了墨鱼?”
廉泉埋在饭碗里的嘴一停。
·下一刻,就听许道阳语气惊讶:“这可是养在自鹤潭的墨鱼啊!花影你可有提前支付灵石?这事你知会徐潇鸿了吗,你可知这鱼有多贵!徐师姐有多稀罕它们!这单单一条拿出去市面上都得卖个上千灵石,遑论这么多条!我的天,一,二,四……这么多墨鱼,都赶得上黄金万两了!完了完了,徐师姐要是知道廉泉师兄吃了她的鱼,非得发疯不可!”
此时,远在天璇峰殿内,辛辛苦苦为病人诊脉的徐潇鸿打了个重重的喷嚏,她捏了捏鼻子,没有在意,继续工作……
廉泉心情沉重,缓缓放下碗筷。
“你们俩,什么意思?”
花影忧心忡忡地看着满桌狼藉,捂着嘴,表情十分夸张:“啊!我怎么把墨鱼拿出来了!是谁放到我的介子囊中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非捉了他叫他跪下给廉泉师兄道歉!都怪他,居然给廉泉师兄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廉泉放在腿上的手攥得嘎吱嘎吱响,冷峻的面皮时不时地抽动。
“你们俩,是故意整我,是什么意思!”廉泉咬着牙,整个人终于染上了情绪,一字一句地吐出字眼。
许道阳率先起身,郑重鞠躬:“抱歉师兄,我等实在有要事相求,还望廉泉师兄能够相助!”
“师兄,我希望你能帮我们这个忙。这样我们就会帮你瞒着!可……你若不帮,我便告诉徐潇鸿,是你吃了她的墨鱼!我看师兄两袖清风的,应该也赔不起吧?”说着说着,花影开始用威胁那套。
两人看着廉泉,廉泉望着碗里剩下的鱼肉。
冰宫内鸦雀无声,过了会儿,廉泉重重叹气,放下筷子。
“说吧。”
廉泉终究败在医修的淫威下,松了口。
花影眼神一亮,起身与许道阳并排站好:“多谢师兄!我们此行前来,是想知道巡查府异变那日,你们在古阳殿的议事内容!”
然而对方低着头,心情低落般,摆了摆手:“回吧,我不说。”
廉泉起身,重整旗鼓,一脸正义:“告,大不了让她闹。但,我不能说。”
用徐潇鸿威胁他都没用?
此事严密性实在超乎二人所想。
眼看着对方躺回冰床,许道阳上前拉住他的衣服,想要同他再商议商议,却没想到廉泉一反常态,直接推开他的手。
“哎——”体修力量很大,许道阳重心不稳,扶墙站好。
许道阳有些恼怒:“等等!廉泉师兄!难道是因为怕我们知道魔族一事,担心乱了我们的道心不成?”
廉泉颇为诧异,他没想到他们已经知道魔族的事。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花影提着衣角上前追问:“廉泉师兄,巡查府一事与魔有关,这事我们已经知晓!我们想知道的是,能够让所有峰主长老,全部堵上口风不让我们知道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为何所有人避之不谈,只字不露!这种隐瞒事情真相的方法,如何成为抵挡灾祸的良计!我们身位各峰首徒,早已不是入宗时的稚子,如今已经成长的我们有能力,且有责任承担,与众生安危息息相关的真相!”
女子言辞恳切,语气激烈真诚。
可廉泉不动如山。
廉泉身姿修长,微微侧头,目望虚空。
“后果,承担不起。放弃吧。知道时,自会知道。”
“你们是她的朋友,别问了。”
这个她,指的是云水秋。
“什么意思?”花影脑袋嗡一下。
花影噌地红了眼,整个人疯了一样跑过去,抓着廉泉的衣袖追问:“你为什么忽然提起云水秋?这件事与她又什么关联?古阳殿内的议事内容与她有关是吗?那天你们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告诉我,告诉我——”
廉泉性格内敛,平日不常与别人交流,更不善隐藏自己的表情。
花影反复提及云水秋,廉泉有些低落,眸光陷入死寂,只是摇摇头,不想再出声。。
许道阳见状拽着他另一侧衣袖,一副不说不让走的纠缠架势。
“我,我不能……”
身近九尺的壮汉语气中竟然有些哽咽,廉泉仰头吸了吸鼻涕,眼里隐隐噙着泪花。
廉泉眼泪憋了回去,花影却忽地流下泪来。
沾了水光的眼珠直直盯着他看。
“云水秋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她几乎陪伴了我这一生。从摇光到天枢,从入门到如今各为首徒,我一直是缠在她身边的一道影子,她从不嫌弃过我,哪怕曾经的我对她冷眼相待过,她也从未记恨过我。我们之间的感情,与那海誓山盟的道侣还要深厚……”
许道阳听到某句话,眼神悄悄移向花影。
花影泫然欲泣垂下眼帘:“廉泉师兄,今日你若没有提及云水秋,或许我当真会放弃……这雪原天寒地冻,我非体修,这里的极寒会损伤我的灵脉。你一日不说,我便日日在此!花影愿意用余生道途换一个答案!”
许道阳眸光微闪,敛住心痛,随后坚定表示自己支持花影.
“我与她情同手足。师兄不讲,我便也留在雪原,日日叨扰。
我心知宗门相瞒必有缘由,若不是进退两难,掌门如何能不告知真相呢?我想,是因为那件事过于沉重,责任重到……我们连去抗的资格都没有。可是师兄,你未竟之语透露出这危重之事竟与我身边的人有关,我们做不出明哲保身一事!宁可倾巢覆灭,绝不岿然独存!”
听见最后一句话,廉泉难看地扯嘴,低声怅然:“覆灭?呵……覆灭的,不是众生,而是她。”
廉泉正色,将那日的内容一字一句地转述:“魔族广白朝我宗大肆发起进攻,皆因他已成功制成人魔,虽那人魔最后魔气不稳,死在弟子手中,可一旦他将此术施展在我千千万万人族之身上,便是人族灭顶之灾,我们也必会陷入道尽途穷之地!想要消除魔族,帮助人魔恢复神志……便是——”
说到最后,廉泉心情沉重,闭紧双目,字字泣血:“便是重阳之血肉!”
花影和许道阳的脑袋顿时空白。
冰蓝色的宫殿中,那抹鲜艳红衣的女子失力般瘫倒在地。
花影捂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刺骨的空气,心在阵阵绞痛,过于起伏的情绪叫眼前发黑。
她觉得身下的冰好像在直直地往下掉。
许道阳神情一紧,大步迈到花影身旁,提她起来。
廉泉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相依,眼神忽然犀利:“古阳殿,掌门命令绝不可外传。你们,也不要传!若有心之人知,云水秋性命难保!一身血肉,被无数狼子野心之人惦记,若不想,就不要告与无关之人!”
“她,她知道此事吗?”
许道阳知道了答案,感觉身体里的脏腑都在发抖,但唯独扶着花影的手稳健如山。
难怪……难怪众峰主与长老三缄其口……
廉泉叹气,摇摇头回答:“此事,我不知。但节骨眼,她照例执行任务,掌门也放她下山,或许不知。”
“不!她一定知道!她一定知道!”
花影面无血色,摇头径直打断。
花影身躯娇小,颇有柳若扶风之态,埋在许道阳肩里,低低的抽泣。
云水秋下山之前,不与任何人告别。
这绝对是一种将一切残酷的结局独自吞下的选择。
花影心像是被万千银针扎痛,不断重复着‘她知道’。
她一定是知道的。
她从不提及自己的重阳之体,平时总是以一句怪病草草带过,只是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她一定知道。
云水秋向来把心事隐藏,绝不外露。
她那么别扭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一定会死死瞒住,等到被需要的时候,默默牺牲。
许道阳侧过头,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苦笑:“今日,多谢廉泉师兄将此事告知,这个秘密我与花影定会守口如瓶,还望师兄继续守住这个秘密。可是师兄,我还有一事不明。”
“何为重阳?”
廉泉: “魔族相克之体,可能。”
这个体质,他只知道名字。
花影深吸一口气,拼命克制住流泪,眼眶通红惘然道:“当年,她从医谷回来后,在摇光住了一段时间。”
“他峰弟子落所摇光,无论是云骁峰主,还是我师父,都未存异议。云水秋之后解释过,是她身上的怪病,要住在较为寒冷的地方。借住的那段时间,也是寒水铸成的时间。她取来千年寒冰,孙景峰主亲自为她造剑,制作武器……怪病有时发作,七窍流血,灵气紊乱,我便取来寒髓为她建造一所寒池。重阳一词,我向来只以为是她身体的阳气较多,却不曾想……竟如此特殊……”
如今想来,确实奇怪。
种种表现若与重阳有关,那都能解释得通。”
许道阳撑着花影手臂,同时安慰她:“此事仅有青云宗的人得知,她暂时不会有事的。”
此话说出,不过是几人用来慰藉自己内心,苍白无力的安慰。
像一柄刀,狠狠插进胸膛。
云水秋,你真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