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申时六刻,杜诗阳下了课,携了章万安回静斋。杜柳婵今儿命人送了两柄修罗剑至存英殿,道是给杜诗阳即将到来的二十岁贺礼。那章万安极为好奇,下了课便硬要一同去瞧个究竟。
二人聊着这些日子在问政殿学到的治国策论,踱步到存英殿小花园之际,那章万安的眼睛便瞧了远远一移动的身影朝沁园而去。
“华卿?”顺着章万安的眼神,杜诗阳疑问着。
“我瞧着他是大好了,”章万安笑道:“你还说他没好全,不让他跟着我们去上课,以致我们这些天答不上老师的问题都挨骂。你瞧他这走路带风的样子,可有半点虚弱的模样。”
“他去沁园做什么?”杜诗阳更是奇怪。
“你可莫要问我,他又不是我的伴读。”章万安撇撇嘴,好奇心一上来:“不会是要去找朱鸿襄玩儿去吧?”
“那可不是他的做派,”杜诗阳摇摇头:“他向来看不上他。”
“谁看不上谁?”章万安转头瞅了一眼杜诗阳:“是你伴读没错,也不至于心高气傲到连堂堂京华富豪三公子,你诗阳公主的继郎都看不上吧?”
杜诗阳无奈:“你脑子有时候是转不过来弯!”而后循着令华卿的方向跟了上去:“是朱鸿襄看不上华卿!”
“你可是要悄悄跟上去看他要作甚?!”章万安连忙跟上,低声提醒了她:“咱们这样跟踪可行?”
杜诗阳并不理会于她,又担心如此堂而皇之跟着朝沁园去,会被朱鸿襄的人瞧见,只得运了轻功,悄摸溜儿地上了宫檐。那章万安见状,亦只得亦步亦趋跟着飞了上去。
只见那令华卿一路朝着沁园行去,穿过小径又入了廊子,过了园子近了侧门,又在侧门处瞧了几眼,初冬的院子里亦没什么花植,唯有几株寒梅星星点点冒了些许花苞出来,令华卿犹豫了片刻,瞧了四处无人,便近了前去,折了一枝下来握在手中,而后从门内走出,离开了存英殿,从西北方向行去。
“姐姐,你瞧着令华卿朝云和殿去作甚?”章万安眉头一皱,心中已很是奇怪。
“还折了一株梅花,”杜诗阳并不关心他走的方向,眼睛却盯着他手里的那支梅花。
章万安无奈,提醒道:“你莫要太花痴了,他可是朝云和殿去的。”
然而杜诗阳依旧并不理会,此时已近申时七刻,云和殿早就没了人,天都似乎要暗下来了,只是不知道令华卿此时要往那个方向去做什么。
穿过长长的甬道,令华卿瞧着眼前的云和殿广场,很明显一愣,随即脚步一停,犹豫了片刻,又继续朝西北处行去。
二人远远地潜在屋檐边,伏低身姿,亦是心中奇怪。
“可还要跟着去?”章万安问:“再往前就是暖福宫了。”
杜诗阳想起初到赭琉县那日,大家在一起吃饭时,令华卿曾问起过自己关于冷宫一事,当时说到暖福宫,但那时自己并没有过多在意令华卿提及此事,此番看来,令华卿许是有什么要做的事?
各种疑问浮上心头,杜诗阳瞧见令华卿的身影已经远远消失在暖福宫附近的甬道里,眉头一皱:“我们先回去吧”。
章万安瞧了杜诗阳阴郁的眼神,不再多嘴过问,便自己寻了个借口,回自己寝宫去了,便是连那修罗剑都不去看了。
(二)
夜幕沉沉落下,令华卿回到清园时,已酉时三刻。
入了院子,一脚迈进屋子,便见杜诗阳一人独坐于桌边,旁边斟着一壶酒,两碟菜,杜诗阳一双眼睛鹰勾一般盯着自己,脸上毫无笑容。抚尘与闻喜皆是立于其身后两侧,木桐则低了头站在门侧,见了自己进屋,头低得更深了些。
“不在屋子里好好休息,跑哪里去了?”杜诗阳淡淡问道,看向他手中那支梅花,竟依旧在他手里捏着。
“公主为何此时在华卿屋里?”令华卿显然一愣,但随即掩饰了惊讶,温和行了礼,柔声道:“华卿躺了多日,想出去寻些花枝来......便一路朝沁园行去...”
令华卿面不改色心不跳,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华卿知道襄郎喜好种植各种花草,故而想去他的园子里悄悄....不曾想竟一路走着,从侧门走出了存英殿......许是太久没好好活动些筋骨了,便又一路循着甬道走出去,穿过云和殿,朝暖福宫去了......”
与自己悄然看到的如此一致,令华卿清澈的眼眸里根本看不见任何掩饰与隐瞒,这令杜诗阳觉得自己的怀疑都有些龌龊了起来,随即道:“竟走了这么远?到了云和殿也不知道往回走,还敢去暖福宫?那儿黑黢黢的,瘆人得很!”
“华卿是男子,公主也说过,那儿无人,故而亦不觉得有何害怕,”令华卿依旧只是淡淡笑着:“只是走到那儿,华卿就有些累了,天色黑得早,故而就回来了。没想到公主竟在华卿这里.....公主可以找华卿有要事?”
说罢,令华卿又看了看手中的梅花枝,便近了前去,轻轻放在杜诗阳面前酒杯边,又将那被子挪开:“初冬之日花难寻,华卿寻了半日就只有这小小一枝梅花,还是从襄郎殿下那儿偷折来的,不如送给公主,插在案几前的细瓶子里,有些生气。”
令华卿说得很是真诚,杜诗阳突然觉得自己是过于疑神疑鬼了,一时尴尬不已,瞧了瞧身边几个宫奴,便道:“你们几个先下去。”
众人瞧了公主此时说话语气倒是柔和,连忙应声而下,又悄然带上了门。
“你可饿了?”杜诗阳这才责备着关心道:“下次可莫要去摘朱鸿襄的东西了,他精明得紧,若是知道被你偷折了他费劲心思养的花,可要找你来算账的!”
“华卿想着,总归是送给公主的,不是华卿占为己有,便折了,”令华卿似乎并不在乎:“这花苞若是全开了,定然好看极了。”
“华卿送的,我都喜欢,”杜诗阳俨然已经被攻陷,此刻卸下一身的疑虑,拉了人坐在自己对面,瞧了许久令华卿的脸,伸了手上去碰了碰他前些日子因为受伤而消瘦的脸庞:“你又不似那朱鸿襄,一身的‘福气’,你还不食荤,要长几两肉,可难为死我了。你若这样下去,如何能把身子养好?”
杜诗阳像个宠溺极了令华卿的长姐一般,捧了他的脸来细细瞧着,左右四下无人,在这密闭的空间,暧昧的甜味在两人之间疯狂滋长着。
不得不说,杜诗阳是极美的,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此刻钉在令华卿双眸中,饶是令华卿,亦无法克制得了。
粗重的气息在鼻尖呼出,杜诗阳能感受到他作为男人的血性,她不能自已地将手从他的脸上滑落至肩上,又从肩上划到他的腰间,他竟一点儿也未躲闪,感受到她的情不自禁,令华卿一把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
她几乎完全沦落在他的充满男性力量的魅力中,这种感觉是杜诗阳在北华男子身上根本找不到的,作为女子,她永远居于主动的位置上,掌握着所有的主动权,直到遇到令华卿,她发现原来男人聪慧起来,是如此令人敬仰,令人着迷。
他将她抱至榻上,她甚至从未想过,他会有突如其来的如此举动,可她已经彻底沦陷,着迷于他的吻,他的拥抱,所以她根本不介意他对自己进一步攻陷。
躺于榻上,双眼凝视着他俯瞰着自己的双眸,极为少有的柔情已将自己包裹,他伸过手,划过她的脖颈,迅速吻上去,这一刻,她彻底投降。
两颗炽热的心交织在一起,杜诗阳被他紧紧压着,她心甘情愿,直到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想要解开自己的衣裳,却听闻轻却急促地敲门声:
“公主...... ”
是闻喜的声音。
二人骤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却四目相凝。
“何事?!”杜诗阳低声喘息着,却又大声质问,而后又一把将令华卿拉进自己的怀中:“莫要管他们,我们继续.....”
“公主,弗云厅来了人,说是陛下突然有些不舒服,来了人来寻公主,请公主去瞧一瞧。”
“母亲?”杜诗阳心中一愣,随即从令华卿身下抽离,起身将刚被解开的腰带重新捆上,对着门外道:“怎么不舒服了?可请了御医?”
“请了,可那边还是说,请公主去瞧一眼。”外头闻喜回应。
“华卿.....”系好腰带,杜诗阳抱歉地近了前,双手环绕至令华卿腰间,抬头看向他比自己高出的一个半脑袋那么高的脸:“对不起,我要去看看母亲......”
“陛下龙体有违,公主自当前往尽孝。”令华卿点点头。
“下次.....”杜诗阳叹了一声,离开之前还不忘踮起脚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而后匆匆离去。
心中松了一口气,令华卿此时才发觉自己一身发麻,幸而外头的传话及时,否则自己一时情不自禁,做下那无可挽回之事,怕是自己便要与杜诗阳绑上一辈子了.....
瞧了依旧安静躺在桌上的那支梅花,令华卿急急粗喘了几口气,渐渐平缓了下半身那物的肿胀,闭了闭双眼,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幸而自己摘了那支花!!!
令华卿往深处想了又想,一切都被自己猜中了,却独独没猜到自己亦有这样色令智昏之举!
令华卿啊令华卿,难道你真的彻底被杜诗阳迷住了么?!
不敢再往下想,令华卿对着门外喊道:“木桐!”
“公子有何吩咐?!”木桐听了声音连忙入了屋,瞧了榻上的被子有些凌乱,当即脸一红,低了头去。
察觉到木桐的异样,令华卿回头瞧了一眼榻上,却并不提及,反而道:“公主有事离开了,将这两碟子菜撤了吧,我也吃不太下。”
“公子不用膳了?”木桐一愣:“公主也未用几口....要不木桐将这菜热一热,兴许公主还回来,公子可以陪着用晚膳呢?”
“不必了,”令华卿道:“公主今夜定然不会再到清园来了。”
“公子......”木桐犹豫了片刻,似看透一切般,仍旧提醒道:“公主对公子有情,这是存英殿上下都知晓的事了,可有句话木桐还是想提醒公子,若公子没有入主存英殿的打算,那还是莫要与公主....”木桐说着,脸又红了起来,磕磕巴巴几下,乃还是鼓起勇气说:“闲王与公子惺惺相惜,可公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令华卿打断他的话:“我自有分寸。”
“公子.....”木桐喃喃着,只好闭了口,叹息一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