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8§ 大战过后有大疫
《北汉书·先主纪》：……中平元年，时先主为亲守孝，墓侧结庐，寝苫、枕块、歠粥、朝夕仅一溢米。寒不绵，暑不扇，累日哭踊绝，足不踰阈。乡人称其纯孝焉。……
刘宏日子不好过。
济南相曹操的日子也不好过。
济南下属十县。
但各县的令长丞尉都在阿谀趋附朝廷权贵。
并贪赃枉法、腐败不堪、声名狼藉。
原因很清楚。
所以曹操大刀阔斧。
他上奏朝廷，罢免了其中的八个。
这让其余有污点的人，感到震惊。
于是便纷纷逃到别的郡县。
曹操此举有效地震慑了当地的官场风气。
济南国官场也为此焕然一新。
看着济南国的变化。
这让曹操在不好过之余，也有一丝成就感。
同样的，在董家沟守孝的董先。
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比如住的方面。
守孝之人只能居倚庐，不涂，寝苫枕块。
意思是住在草庐里，而且还不能涂泥。
天晴还好，刮风下雨就难受了。
而且是睡草苫，枕在土块或石块上。
再来歠粥，朝一溢米，夕一溢米。不食菜果。
就是以稀粥为主，早晚两餐，不饮酒食肉、不食菜果。
还有要哭，昼夜无时。
就是不时要哭一下。
以表哀思。
最后是不离开、不作乐、不访友。
所以只能人家来草庐找他。
或者要等董先满五十。
因为五十岁以上的人居丧，不必事事都按规定去办。
而到了七十岁以上的人居丧，只要孝服在身就行，其他方面可以一如常人。
此外像什么不近妇人、不聘妻、不御内。
对董先来说，考虑这个还为时尚早。
他连自己的亲妹都是交给胡氏、蔡琰、关平照顾。
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其它方面，董先没什么意见。
只是，这条不说与丧事无关的话。
董先却做不到。
因为他正在考虑如何让自己实现跨越式发展。
他不能离开，但别人能来。
每天百工堂军备组大匠。
这些经过冰鉴之眼探查过的人。
又红又亮。
总是准时出现在草庐前。
带着黑板和粉笔。
听董先讲课。
这算学习，不算作乐。
也不算访友，是属下来访。
就算是说了与丧事无关的话。
家督田丰也替他找好了理由。
服三年之丧的孝子，若身份是大夫和士，是可以参与谋划家事的。
按田丰说法，这些话都是在为报父母仇而准备。
毕竟还有从外县派来的人参与那夜的屠杀。
而且董先名义上已经从郡学程顺那毕业了。
而且被封为郎。
应按士人来算。
不得不说，有人都就是好。
凡事都有人替你考虑，替你做。
免得你受人抨击。
董先他想让火器提早出现。
但这次不以烟花的形式。
而是让人看见它的威力。
而且，这次只在董家沟秘密研制。
不能外传。
要打造火器。
首先当然是火药。
硝、硫、木炭粉这些年原料库存很多。
三者的配比也不成问题。
只是有些注意事项，不得不说。
比如硝，要放在土锅中焙。
焙干后，立即取出研成粉末。
不能用铁碾在石臼里研磨。
因为铁石摩擦，可能产生火花，到时造成的灾祸不堪设想。
有阿笑、陈默和李医匠、蒲冶、高柏、石头的配合。
加上刘辛提供的鸡蛋清。
混合成颗粒，威力大增。
为了防潮，火药采用纸包。
引线用硝和炭粉混合搓成。
用火石引爆。
弹丸用铅皮包裹。
燧发枪的核心原料具全。
其实董先甘油也有，只差棉花。
硝化甘油威力更强。
有了火药，地雷炸药包都可以出现。
到时就不用一个一个去挖陷马坑了。
不用顶着弓箭金汁去登城了。
其次是冶铸金属管。
冶铸技术来源天工开物。
熟铁除杂渗碳。
坩锅冶炼合金。
计量添加配比。
这些知识，书上都有。
只是碍于技术有限。
只能少量多次。
困难在于枪炮管中的来复线。
需要钳工操作。
钳工工具，早在熹平六年就已经让百工堂大匠摸索打造。
反正形状就是那个形状。
结构就是那个结构。
材料技术跟上来后，便可升级。
钳工知识在光和三年也已专门传授。
它主要是用各种平台和各种手用工具来完成零件加工或部件装配，以及维护修理等工作的手段。
需要掌握的基本操作有：
测量、划线、錾削、锯割、锉削、刮削、钻孔、绞孔、攻螺纹、套螺纹。
至于工具那就更多了。
比如平台工具有划线台、钻台、研磨台、钻台、冲压台、台虎钳、V形架等。
而手用工具包括绘图、划线、测量、校准、锯切、錾削、锉削、钻孔、攻螺纹、刮研、研磨、矫正与弯形、铆接、装配等几大类。
即有像砧、锯、剪、锤、刀这样的简单工具。
又有像手摇砂轮、手摇钻、调节扳手、冲压床、台虎钳、千斤顶、游标卡尺这样的复杂工具。
还有像板牙、丝锥、铰刀、拉刀、钩状削刀、钻头需要冶炼技术的工具。
这里关键核心在于材料。
必须用碳素工具钢、硬质合金和合金工具钢打造。
这里面除涉及块炼铁渗碳之外，还有对硅硫磷等杂质的苛刻要求。
同时对炉体耐火砖也有特殊要求。
可老水是高岭土矿。
灵丘也有石棉矿，可能织成耐火的火浣布。
有了焦化煤，可以提高炉内温度。
有了手摇鼓风机，可以输送空气。
还需要加热空气。
但这也不成问题。
虽然钳工生产效率低、劳动强度大、质量不稳定。
但其加工灵活、可完成形状复杂的零配件、投资也不高。
从今往后，将成为百工堂军备组必须要学会的技能之一。
去年钳工的培养也很顺利。
又经过近半年水力辅助设施的建设。
董家沟基本成为一个大的军备工厂。
只需各矿点把所需材料送到。
即可进行。
再来是为各师各营的管理团队配置甲胄武器。
关羽、典韦，他们不只一次抱怨制式武器太轻。
还有黄忠，赵云、黄龙、褚燕、刘雄鸣他们的远程技能不能浪费。
为了提高管理团队的个人防护能力。
打造更加坚固的甲胄也要提上日程。
总还能总是让典韦每次都要披双层甲先登吧。
最后还是保密。
和以前一样。
简单的可以外包、外购。
复杂的则进行拆分细节。
外面进行粗加工。
董家沟内进行细加工。
流水作业，每个流程独立操作。
按统一的标准，来检验成品。
每个流程都有人把守。
按门籍严重。
禁止无关人员进入。
为了提高运输效率。
董先让人在各流程间建立轨道。
轮轨、轴承技术都已掌握。
铺设好即可轻松运输。
蔡琰虽然没有直接与董先接触。
但一边帮忙胡氏带董先亲妹。
一边了解董先近况。
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有时还会让人送上纸条。
写些安慰鼓励的话语。
虽然只是只字片语。
但却让董先很欣慰。
除了白天与百工堂大匠和军备组研究技术。
其余时间确实孤单寂寞。
不远的地方虽然住着典韦和益。
还有成和武鞍前马后。
但终归无人可以诉说心事。
于是董先也开始把心中想说的话，回传给蔡琰。
两人的沟通，由之前的邮书，变成如今的传小纸条。
而益则是中间的管道。
因为益要为董先兄妹二人张罗稀粥。
有人过得不好，有人就过得滋润。
比如董氏赌坊的局头。
他这才知道。
以前在灵丘，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年收千万算个毛线。
现在以天下为赌局，这规模让他颇有成就感。
初时不以为然。
毕竟不是所有地方都好赌成性。
但黄巾叛军期间。
却引出好多赌徒。
战火燃遍。
本该重振旗鼓。
于是有人想拼死一搏，挽回损失。
有人则得过且过，及时行乐。
虽然赌的人少了。
但赌注却大多了。
尤其是那些拥有坞壁庄园的豪右。
更是一注千金。
有董先的锦囊。
局头自然不会亏。
前半年押黄巾胜的多。
于是局头赢得多。
后半年押朝廷胜的多。
于是局头就赢得少。
一年下来。
竟有三十多亿收入。
局头在商团四营部曲的支持下。
及时将收入运回就近避难土楼坞堡保存。
他也知道，这全仰仗少主董先的未卜先知之能。
十二月。
自从张角起事后。
提起长子刘辩，刘宏越来越不舒服。
总感觉看他越来越不顺眼。
宦者与张角有勾结。
刘辩又养在道观中。
而何进又是中常侍郭胜的老乡。
这一切都让刘宏觉得需要提防。
这种感觉已经不能用交钱来消除。
刘宏为此决定从北宫迁居到南宫。
当刘宏在重新阅读此前的奏疏。
看了杨赐关于应对张角叛乱的上疏，以及此前侍讲时的教案。
刘宏心中不免触景生情。
于是他下诏封杨赐为临晋侯，享受食邑一千五百户。
但是人家杨赐，不愧是杨赐。
他以最初是和刘宽、张济一起入宫侍讲。
所以，此次受封，不应该独享。
杨赐上疏将封赏的食邑分出一部分，赏赐刘宽、张济。
刘宏得知不已赞叹，于是再次封刘宽和张济的儿子，并拜杨赐为尚书令。
没几天，再次任命杨赐为廷尉。
杨赐觉得自己对法家了解不够。
他说：
“伯夷、大禹、后稷三位先圣之所以能获得成功，是因为施惠于民。”
“但皋陶并未参与，所以耻于争功。”
坚决推辞。
其实杨赐的心意很清楚。
这些年，他没少受气。
这一次他不想再为这权利地位受委屈了。
刘宏只能赐给他特进之位，允许他在府邸休息。
这边杨赐在闹脾气，那边新任护羌校尉夏育是真没脾气。
打不赢，真的打不赢。
他被凉州叛军围困在畜官几天了。
怎么打也打不出去。
这个中年汉子没想到，回到军中的第一场仗竟如此难打。
面地凉州叛军。
他感到绝望。
又是一天。
又坚持了一天。
夜里夏育看着北方。
或许像田晏那样。
激流勇退才是好的选择。
只是，恐怕再也不能见老战友一面了。
可能明天。
又或者是后天。
他将命丧畜官。
汉阳冀县，盖勋与州郡合兵一处，准备救援。
却被凉州叛军打败。
盖勋收集余众，仅剩下一百余人。
于是他摆出鱼鳞阵，准备死战到底。
凉州叛军的精锐骑兵前后夹攻。
盖勋军伍损失惨重。
他身受三处创伤，却仍然死战不退。
面对叛军，盖勋指着木表说：
“我死后，一定要把我的尸骸埋葬在此地。”
羌人句就部落君长滇吾，过去曾受过盖勋的恩惠。
见此情形，便用兵器挡住蜂拥而上的羌人骑兵，说：
“盖长史是一位贤者，你们若是杀害贤者，便有负上天。”
盖勋昂首大骂：
“死反贼，你懂得什么？赶快来杀我！”
众羌人面面相觑。
滇吾跳下马来，让给盖勋。
盖勋不肯上马，于是被羌人擒获。
羌人感叹盖勋义气干云。
便不肯再加害盖勋。
于是把盖勋送回汉阳。
夏育的危机并没解除。
虽然他已负伤多处。
但今夜却有了转机。
因为有人想趁乱盗取畜官马匹。
这人便是张掖郭多。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凉州叛军为祸，让他看到南下汉阳的时机。
于是他带领手下。
一路趁乱打劫。
知道畜官多马。
正被围攻。
便带领众人，过来捡漏。
这不，不仅让他成功得逞。
还顺带救下夏育一命。
只是郭多并不知道自己救下的是护羌校尉而已。
他只是看此人身材魁梧，虽身有重伤，但伤好后必是一员悍将。
醒来的夏育看着畜官的火光。
知道事已不可为。
于是隐姓埋名，安心在郭多旗下当一名小兵。
他没有办法。
谁想曾经凉州三明段公旗下先登。
北地郡守、护乌桓校尉、护羌校尉的夏育。
会一败涂地。
三路出塞在败、如今畜官又败。
这让他没有勇气面对自己。
盖勋回到冀县。
受到郡人迎接。
新任凉州刺史杨雍随之上表。
奏请拜盖勋为汉阳郡守。
这时以前的武威郡守黄隽来访。
并带来二十金用于酬谢盖勋。
原来黄巾举事。
黄隽被征调。
但因路途遥远，未能按时赶到。
本来要被前任凉州刺史梁鹄以失期之罪诛杀。
但盖勋为之求情。
他才得以脱罪。
如今黄巾事毕。
他特地前来感谢。
可是盖勋不愿意接受。
他说：
“吾以子罪在八议，故为子言。吾岂卖评哉！”
意思是，我是以你的罪在八议之内，所以才为你说话。
并不是在卖我的人情。
盖勋坚决不要黄隽的酬谢礼金。
八议指的是：
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
意思是涉及这八种人，只要不是犯了十恶死罪，地方上不能直接判罚，而要上报朝廷。
由集体来审议，提出意见，最终由天子裁决。
而这基本上就能功过相抵，脱离死罪了。
不过却要到朝廷走一趟程序。
比较浪费时间。
也因为如此，这黄隽这时才上门感谢。
下邳国藩王刘意死了，未留子嗣，国除。
而安平王刘续，也在秋天以不道之罪被诛。
当时持反复国意见而被输入左校的李燮则改封议郎。
不久之后，更被提拔为河南尹。
京师雒阳的人都在说：
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指的便是李燮之父李固想立清河王刘蒜为帝。
不肯立蠡吾侯刘志为帝。
而李燮有父风。
认为不能守国的藩王不配为王。
十二月二十九日，己巳，刘宏搬到南宫。
随即大赦天下，改元中平。
这让北宫禁中宦者倍受挫折。
豫州刺史王允，遇大赦，官复原职。
张让得知，心怀怨恨！
于是一场风雨正在禁中酝酿。
这天李医匠、张机特地到董家沟草庐拜访董先。
原因是近来灵丘病人有所增加。
症状上与光和二年的相似。
但又有所不同。
比如：
“意欲食，复不能食，常默默，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
“恶核肿结，面赤斑，斑如锦纹，咽喉痛，唾脓血。七日便不可治。”
“面目青，身痛如被杖，咽喉痛。七日亦不可治，”
根据李医匠和张机的描述。
董先判断很可能是鼠疫。
比如恶核肿结，这与腺鼠疫淋巴结肿痛的临床症状是非常吻合的。
还有神昏、唾脓血等症，这与鼠疫中谵妄、昏迷、咯血的症状相符。
鼠疫可分腺鼠疫、肺鼠疫、败血症型鼠疫。
还有一些少见的类型，如肠鼠疫、脑膜炎型鼠疫、眼鼠疫、皮肤鼠疫等。
一般潜伏期2-5天，
大战过后有大疫。
两者就像孪兄弟。
战死来不及处理的尸体成为最佳细菌病毒的培养皿。
而老鼠蚊蝇又成为最好的中介。
再加上没有好的卫生习惯。
人员聚集。
所以发生鼠疫并不稀奇。
好在熹平六年时董先用二十金方与李医匠合股。
其中就有防疫药物。
这次疫情，张机和李医匠用的是其中的升麻鳖甲汤、解毒活血汤和白虎汤加人参汤。
效果应该说总体还好。
但董先提醒，使用解毒活血汤要配合用针。
对患者进行针刺尺泽穴，三棱针点刺放血。
还有是青霉素的使用。
虽然对鼠疫效果有限。
但也能派上一些用场。
张机和李医匠交流后还有些问题想问。
比如鼠疫是怎么来的？
董先按记忆中的资料，为他们一一解释。
并让他们布置下去。
所有人要注意坚持“三不三要三护”。
不接触、不外宿、不挖刨；
要报告、要卫生、要隔离；
对工作人员要防护、要监查、要看护。
同时让人喝菖蒲、银花，乌柏叶，观音木树皮煮水或者绿豆汤。
在所有单位内开展除四害，搞卫生的运动。
同时进行相关防疫宣传。
活动期间要戴口罩手套长衣长裤。
防止皮肤接触。
董先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预防加治疗。
然后灭掉鼠蚤媒介，只要消除中间介质，并严格约束按注意事项来做，就可以大幅减少发病。
李医匠和张机身为董氏家医。
只要不违背从医原则，他们都会尽心完成。
连同这次疫情在内。
李医匠已经陪着董先一起经历三次。
从光和二年流行性出血热，到光和五年流行性感冒，再加中平二年的鼠疫。
很多药物都是以那二十金方为基础。
李医匠不由痴了。
这董先当真是仙人梦中所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