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荧光,将自己包围,诺曦月眼前恢复了光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上竟然没有反噬之痛了,就连头痛也缓了好些。
当她看清楚一切,她定定的望着大长老,大长老竟然在帮她,缓解痛苦!?
在她看来,这想想都是荒谬的事,而她眼前的一点点,难不成是幻觉吗?
但大长老身上的鲜血和自己身上忽隐忽现的痛让她无比清醒,这不是幻觉。
更让她惊奇的是,大长老竟然没死!
为什么他会帮自己呢?他不是想夺权吗?明明自己死了,对他才是最大的好处啊,无数的疑问缠绕在诺曦月的心头。
大长老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诺曦月已经醒了,嘴里吐出一口鲜血,眉眼慈祥:“月儿,你终于醒了……”
说完,便往后踉跄几步,摔到了地上,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诺曦月却直接开始吸收他的生命力,大长老不死,始终是个忧患。
诺曦月不敢赌,也没有多少筹码去赌。
她眼前场景忽然变化……
这似乎是一个繁华的街道,街道上车水马龙,吆喝声不断,人来人往的人流如山似海,整个街道人声鼎沸,摊贩一摊接着一摊,小孩子在人流中窜过去窜过来的,一切都好不热闹。
“请问怎么称呼?”一道清冷的声音忽得传进了诺曦月的脑海中。
只见一个扎着高马尾,长长的睫毛自然的垂落,出现了一片小阴影,金色的瞳眸中隐隐透出高傲,肤如凝脂,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高雅,正似“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诺曦月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这人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甚至连透出来的气息都与自己相差无几。
“姑娘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阿伯”这是一个沉闷的声音,诺曦月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大长老的声音。
但却不是诺曦月熟悉的模样,这人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的,双眼浑浊,嘴唇似干涸的河水一样裂开,脸上横七八竖的皱纹,看起来真像快到期颐之年的人。
“阿伯,我叫诺曦月,可换我月儿”
“诺曦月?好名字!月儿,真是人如其名,那这名可有出处?”
“ 有,‘霜曦开畅月,雪蘤动阳林。’中取了曦月二字 ”
“代表蒸蒸日上,意气风发,有繁荣昌盛之意,你父母给你取的好名字呀”
“这并不是父母给我起的,我从小就没见过父母,也就当做没有”
老者还略微同情:“那月儿以后把阿伯当做父亲可好?”
“阿伯,恕我直言,如果真要这样,月儿大可直接称呼您为父亲”
“好好好,阿伯明白”
诺曦月呆呆的望着两人,一时间就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涌上心头,将心脏绞的天翻地覆,疼痛不堪。
场景又继续变化,一幅幅场景,一幅幅记忆,她痛,她心非常的痛,但她不知道为何痛。
一声又一声“阿伯”、“月儿”回荡在她的脑海,她的记忆掀起了骇然巨浪,让她搅的天翻地覆,眼前又模糊了,头开始不受控制的痛。
她又看到了,三年前,她初回紫荆阁的时候,原来那几个月,大长老确确实实是真心待她的呀……
她虽然不知道前面的那个与自己长相相似的人到底是谁,那个人的喜怒哀乐总是牵扯到自己的情绪。
那个与自己长相相似的人可能就是上届紫荆阁阁主,但她不知为何而死,但她死后,七位长老掌权,大长老对阁主忠心耿耿,所以全按照阁主生前的管理来管理紫荆阁,但另外六位长老别有怨言,于是开始教唆大长老。
大长老竟然真的被蒙骗,和他们狼狈为奸,成就了一群乌合之众,大长老被蒙骗了七年,直至诺曦月回来,大长老虽被蒙骗,但从未改变过对阁主的真心,所以那几个月大长老确确实实是真心待诺曦月。
后来大长老发现,另外六位长老要对诺曦月动手,本想阻止,但是因为六位长老的教唆,大长老又一次迷失了自我,所以暗自纵容。
但是却得知七长老把诺曦月丢进了暗谷,他虽然说迷失了自我,虽然说想过夺权,但从未想过要了诺曦月的性命,他派人找了两个月依旧未找到,他急坏了,但是他已经想夺权了,现在在跟六长老闹掰,也已经为时已晚。
所以他以没法拿出个交代为借口,狠狠地把七长老训了一顿。
后来诺曦月满身是血地回来了,他既高兴又心疼,但是在六位长老面前,他也不得不伪装,他已经想要夺权,现在是万不能和六长老闹掰。
所以他用最精湛的演技演了一场最拙劣的戏。
后来六个长老要怎么蹉跎诺曦月,他也只能纵着,有时候还要帮着,但还是会护住诺曦月的性命。
这几年来,他从未缺过诺曦月的吃穿,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
他既想夺权,但又愧疚难当,发现诺曦月与自己疏远后,也明白他们或许已经回不到从前了,至少在自己想夺权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月儿的阿伯了。
一年前,他忽然发现诺曦月在私底下偷偷学习元力,甚至偷练禁术,扩充自己的势力,为了防止背被下毒,还日日服毒。
大长老明白这伤身啊,偷练禁术会被法术反噬,那些服下去的毒也会长年累月的积攒在自己的体内,哪一天自己受不了了毒素,一下子爆发出来,那么,这些毒包括法术的反噬,会让诺曦月痛不欲生。
他想劝诺曦月,但是每次到了诺曦月的房门前,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自己确实没有资格,月儿如此信任她的阿伯,她的阿伯却在她死后想要夺权,甚至为了夺权伤害自己。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大长老准备放手了,他不再打算夺权了,他也开始偷偷炼禁书,日日服毒,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到最后救诺曦月,只有服同样剂量的毒素,只有练就同样强大的禁术,他才能将诺曦月身体中的毒素与力量反噬排到自己体内。
可是表面上他却又不能与诺曦月亲近,这样只会让六位长老怀疑,给诺曦月带来麻烦,他只能私底下帮诺曦月打掩护,甚至帮诺曦月收集弱点。
在他即将知道六位长老打算彻底将诺曦月杀死的前一个晚上,他同时得知诺曦月即将动手。
他兴奋,他高兴,他的月儿当了三年傀儡,在长老手中苟延残喘,终于有翻身一日了,但是他也明白,那一日诺曦月要是彻底夺权,成为真正的紫荆阁阁主,那么那一就是诺曦月身体超负荷的一日,甚至会因此丧命。
他不会允许他的月儿出事的,所以他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他必须得撑到最后,给月儿做力量的容器。
诺曦月从这些记忆中缓过神,吸收大长老生命力的手一滞,那高傲的金眸,早就麻木的如一滩死水,像是有一滴水滴进了这潭死水中,这滩死水终于有了点波动,诺曦月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诺曦月就这样盯着大长老,手也慢慢垂下,并没有继续吸收大长老的生命力。
大长老这时艰难的从嘴中吐出几个字:“快……快杀……杀了……我!!!快!!!”
诺曦月眯了眯眼睛,身后涌出无数把光灵剑,刺穿了大长老的心脏,大长老的生命力在迅速的流失。
诺曦月心脏像绞着一般痛,似乎有股意念在阻止自己杀了大长老,但一股更强大的意念盖住了那股阻止自己杀大长老的意念。
那个意念就是恨……大张老对自己忠心耿耿又如何?对自己再好又如何?甚至为自己而死又如何?大长老的好不足以弥补他对自己做的恶,大长老的牺牲也无法治愈她的伤痛。
若大长老真的如此在乎自己,就不会怕与六位长老反目了,就不会纵着六位长老蹉跎自己,更不会帮着!说到底这一切只不过是大长老为了弥补一下自己的愧疚罢了。
她无法忘记大长老对自己做过的事,她会永远记得大长老是怎样把自己的信任踩在脚底下,大长老狠狠的给她上了一课,告诉了她,哪怕是最亲近、对自己最好的人,也不能信任,毕竟每个人都会戴着面具,面具戴久了也是扯不下来的。
生命力吸完,大长老重重的摔在地,在最后的临死前,他努力的睁开双眼,眼前的女孩还是那样高贵,深紫蓝色的头发被扎起了个高马尾,随意的飘荡在空中,镶嵌着蓝宝石的橡筋格外显眼,长长的睫毛垂着,眼眸似寒冰般,让人不寒而栗,肤如凝脂,一颦一笑还是那样动人,与生俱来的高雅,全身透出生人勿近的气息,这是一个上位者的姿态,高傲又冷漠,清冷又高贵。
他一生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女,偶然间觉醒了元力,有了点小实力,但前半辈子依旧在各个星球之间流浪,他不愿做着海盗强盗的行为,于是在各个星球之间乞讨,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直到他遇到了月儿,月儿将他带回了紫荆星,让他做了大长老,随着自己实力越来越强,自己在紫荆阁中也越来越得势,但自己对月儿的忠心是不变的,直至那场变故…...
终究是他负了月儿,他没有颜面再继续去面对月儿,他说做一些不求月儿的原谅,只求能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尽管他自己知道这是不对等的……
他欠了月儿太多了,他还不清了……他欠月儿的不是自己这条烂命就能还的清的……
在他遇到月儿后,月儿就是他的全部,甚至把比自己年幼的月儿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可他终究还是因为利益被蒙蔽了双眼,负了月儿……
诺曦月缓缓走到大长老的面前,大长老已经在消失,准确来说,应该是在变化成元力种子,元力种子破碎那就是真正的死亡,这种死亡是无法改变的,也无法投胎转世,更何况大长老连生命力都没有了。
在最后一刻,大长老满面慈祥:“月儿,对不起……阿伯……阿伯终究……是负了……你,阿……伯,对不起……月儿,月儿……最后再……叫一声阿伯好……不好?”
“阿伯啊,没办法……陪月儿……长大了,也没办法……在为月儿……偿……命了,阿伯只求……以后……月儿,能快……快乐乐……幸福平安地长……大,答应……阿伯好不好?”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下去……雪莹是个……忠仆……好好待她……对你……以后也会有帮助,把人认……准了,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月儿,也不要炼禁术了,不要……服毒了,阿伯,只能陪……月儿到……这了”
大长老说完,身体消失,逐渐幻化成元力种子,元力种子出现裂缝,轰然碎了,诺曦月伸出手就什么也没抓到。
她就像被钉在那似的,一动不动,静静的望着元力种子碎掉的地方,她张了张嘴,有千言万语,但却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她的喉咙干涩极了,吐不出字来,好半天才吐出一句:“阿……伯”
明明两个字那样简单,可诺曦月读起来却那样生硬,就像一个刚会说话的小孩一样。
她的眸光闪烁,内心早已痛的喘不上气来,无数的情绪已经朝自己翻涌而来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了 ,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呼吸了,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一样,诺曦月是觉得喉咙格外酸涩,她的眸中更是迷茫无助,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过了半晌,她缓缓起身,她全身仿佛被抽走了力气,四肢酸软无力,她浑浑噩噩的走到雪莹身旁,将大长老的生命力全部注入在雪莹的身上,雪莹身上的伤立马开始愈合,一切都在快速复原。
只有诺曦月一直魂不守舍,仿佛这一切如梦一般的虚无缥缈,一滴泪从她的眼角划过,她伸手触碰,冰冰凉凉的,如同她心一般冰冷。
雪依旧下的很大,寒风放肆地呼啸,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冰封。
她杀了自己最大的敌人,也杀了自己最亲的亲人……
或许大长老在她心里的亲昵早已被她心中的恨覆盖,但是这两种情绪在一起掀起了不小的海浪,一波又一波,久久不能平静。
一簇又一簇的浪花,埋没了她的阿伯……也埋没了他的月儿……
阿伯,来生别做月儿的阿伯了……
来生做一回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