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那你也是真心想要与他走近？”燕婳知道佘年此次回来的任务，此时忍不住为难他，想要看他如何回答。
“当然，真心！”佘年认真的神色回答：“我走一步都是真心，用心，否则也不能真的与他有近。”
燕婳心底叹息一声，看来她是真的老了，光凭一张嘴，她还真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你真是长本事了。”燕婳摇了摇头。
佘年的神色微微尴尬：“师父又取笑我了。”
“我哥他们让你回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燕婳支着的脑袋，想到什么，看向他。
佘年回来，有什么任务，江淮安，陈世莲这些人都清楚，燕婳自然也清楚。
可燕荣安和谢东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没有深想，可燕婳却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燕婳心底还是会猜测。
如今碰到佘年，倒可以听听他会怎么说。
“佘年不知道。”佘年摇了摇头，神色微微严肃：“燕相让我回来，是否有隐退之意？”
燕荣安安排佘年回来，安排给他的任务，并非是以任何目的，而是接受他的责任，可见这个任务有多大，其中会得到什么，佘年都一清二楚。
可佘年却是坐上了燕荣安的位置，那燕荣安呢？
燕荣安无心皇位，他们都一清二楚，这种事情，如果燕荣安有心，到了这个时候，也断不用隐瞒他们了，燕荣安手下的人，早已经行动推他上位了，可见他是真的无心。
“燕家有祖训，我哥应该不会这么想。”燕婳摇了摇头，至于燕婳的祖训是什么，她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自己凑不清楚，只有燕家世代传人才知道。
燕婳心底隐隐有一个想法。
可她自己并不敢确定。
佘年察觉到燕婳的目光变化，不由抬起熠如星辰的眼眸：“师父觉得呢？”
“佘年……”燕婳欲言又止的神色，她想了想，换了一种说话：“还记得几年前，朝廷屠杀几个村落的事吗，其中包括你的族人亲人……”
燕婳的话还没有说话，佘年的脸色已经变了。
这种变化很浅，仅仅是那双清明的目光逐渐加深，连脸上的神色，都未见任何的欣晨浮动，可见他掌控情绪的能力实属了得。
佘年那个时候已经十多岁了，怎么可能不记得。
更何况是那样惨烈的事，佘年连细节都一清二楚。
“佘年记得。”佘年点了点头，眸光的神色还没有转变，几许幽深的看着燕婳。
燕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面前的男人，真的已经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再也不是她意识中那个少年。
这种认知，令她的神色微微恍惚了一下。
“那你可知道，事实的真相是什么？”燕婳又问他。
她知道，有一些事，的确要让佘年面对了，虽然他早已经面对过，可这次她还是想让他清楚的知道一些事。
有些事必须说清楚，只有直面过去，才能避免他日惹出祸端，在心中酿下执魔。
“佘年不知道。”佘年的确不清楚，不知道他只是亲眼看到，他的亲人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惨死。
“这些年你可有感到过困惑？”燕婳看不出他心底的波动有多大，只能接着开口。
“有。”佘年点了点头，还是一瞬不瞬看着燕婳，眼底是逼人摄人的光芒。
“那你觉得那是为什么？”燕婳又问道。
“佘年想不通，也猜不透。”佘年摇了摇头，想不通猜不透是为什么，因此没有答案，可伤痕在哪里，仇恨在哪里，那么多条人命惨死，这个事实永远无法抹平。
“佘年，你心里恨吗？”燕婳轻声开口。
“恨，不平，毕竟这些人都是无辜的村民，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走出那个地方，却是死在了最强大的力量下，连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甚至恐慌是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亦或者是否得罪了神明……”佘年想到那些人死在面前，面对死亡的恐惧历历在目，他的眼眸的黑暗就涌动一分，可脸色还是如此的平静，平静的似乎滴落一滴水，就能翻涌波涛。
“佘年，那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吗？”话已至此，燕婳心中明白了，却是想知道他心底彻底是怎么想的。
“知道，他就是我现在要认真靠近的人。”佘年忽然微微一笑，连着一双眼睛都弯了弧度，那么明亮色彩。
燕婳看着这样的佘年，忽而皱起了眉头。
以前那个少年，开心的时候就是开心，伤心的时候，也是伤心的模样，难过的时候会哭泣，想念的时候会呐喊。
可面前的男人，无论心中藏着多大的仇恨，还可以与敌人共舞，无论有多愤怒还能笑得天真无邪。
她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她没有见证他是怎么从少年长成男人的模样，也没有见证他那颗稚嫩的心脏，是如何长成这般坚硬如石的。
“那你想杀了他吗？”燕婳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神色，眼底任何的变化。
“没有！”佘年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很认真。
燕婳意外的看着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
“为何？”燕婳不解他既然心中一腔仇恨，为何没有想报仇。
“我不会因为想杀人而杀人，如果是这样，无数次死在我手中的人，数也数不清了，我一直觉得，要杀一些人，是因为那个人的时候到了，该送他上路了，一切都应该是平静，顺应自然的。”佘年平静的开口。
所以，他不会想杀钟孝全，就去杀他。
他会让钟孝全在该死的时候，送他上路，在此之前，时候未到，他不会因为想杀就杀了他，而是会告诉自己，他不会杀了他那怕有一日，他真的杀了钟孝全，也是因为他是要死了，他送了他一程，而非真的想杀他。
燕婳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她看不明白了。
他真的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成长的何止是这身子，还有那颗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