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首词和第四首词,韩执都没有参加,毕竟每次都参加,岂不是要气死对面了?
但是这第五首词,词牌为《念奴娇》,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应天府学生,第一个上前去。韩执和苏轸还以为只是简单的继续词会,故而没有多作理会。
苏轸原本就对诗词歌赋等十分喜好,听到了“念奴娇”后,倒是也低声念了一首来。韩·马屁精·执自然是悄咪咪地鼓掌,夸赞一句“好词”。
足够到位的情绪价值,哪里换不来美人一笑呢?
而应天府祭酒开始念诵词文内容,二人自然也是屏息凝神去听,但是越听,苏轸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起来:
“江风瑟瑟,古亭边、犹忆当年豪气。醉卧沙场君莫笑,曾誓豪情无际。玉帐谈兵,龙韬豹略,誓斩楼兰骑。归来何处去,却陷儿女情迷。
谁料此番远行,妻随夫唱和,柔情难抑。不似李陵悲故国,空余归汉无计。又非张骞出使,万里觅封侯,竟迷归地。笔底烟花散,心头风月逝,尽付与红衣。英雄气短时,空留笑柄人议。”
这下子,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苏轸皱着眉头,这下明白了,这是在讽刺自家官人呢。说他故作豪情,但是却连参加个词会都要带着妻子。
怎可能因为自己,而让自家官人受人诟病?
她气愤,但是又无法当场驳斥,只好自己站起来,想要到韩执的身后站着。但是却被人给拉住了,她看去,正是韩执。
“八娘是要去哪里?”韩执低声问道。
“方才那词正是讽刺官人呢,已是落人口舌,妾身站着便是。”苏轸说着,语气里还有些不高兴。
韩执微微一笑,道:“无事无事,安心坐好便是。”
韩执把她拉了回来,让她重新坐下:“人家骂都骂了,还不继续坐着,岂不是白挨骂了吗?八娘且看好,我去为八娘找回面子来。”
让苏轸安心坐好了之后,韩执就走上前去,脸上还是和熙的微笑。还是按照一开始的手法,一连抽出了韵脚签和嵌字签。
“韵脚为一安,”开封府祭酒看了一下,又念道:“嵌瑾、画、橹、赤、垒字。”
韩执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直接是来到了刚刚那个写讽刺诗的学子面前。后者不知道他要干嘛,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但是却不见他别的动作,只是拿起他手里的笔,抽出他桌上的宣纸,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桌子上——这对于文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但是韩执却一直是那股十分和熙、和熙到不能在和熙的微笑,似乎想用自己的微笑,温暖他一整个冬天。
随即,他又低头开始写了起来。
“用小舅子的词,来维护一下自己的老婆,事成之后姐夫还你一个坦荡仕途——人话,我必捞你!”
写完之后,他才站起来,随手把笔丢到了他的桌上,任由残墨染了他的宣纸。走时还不忘丢下一句:
“不会写词可以不写,不会骂人可以不骂,没必要丢人现眼,招人恶心。”还是那抹温和如冬阳的微笑,“我就这一个媳妇儿,气跑了,你给我哄回来吗?”
“你!!!”那学子气恼不已,就想站起来和他理论。
但是韩执却学着苏轸那股样子,道:“哟,敢情这位官人也是会恼的?方才见官人那般孤清,当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文曲仙人,怎地听我两句,便是要恼了?”
“官人定然不是个做丞相的料儿,这般肚量,莫是说船了,怕是蜉蝣也未必可入。”
说完,他就直接转身来到了开封府祭酒的面前,将词纸交给了他。
祭酒接过了诗词,念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青丝未老,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韩执鞠了一躬,然后就回到了座位上坐好。而坐在身后的吕惠卿道:“上面人家方说,你这故作豪迈,却不想又做了一首词,还用了周公瑾的例子反驳了回去。”
“韩兄当真有才。”
韩执微微一笑,不作什么回应。
但是苏轸却是有些担心,小声问道:“官人,方才那般辱人,就不怕他人报复吗?”
“不怕,天塌了我在顶着,八娘好好地就行了。”韩执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安慰道。
“要不妾身还是去站着吧?不然方才那般,怕是还有人要来刁难。”苏轸还是有些担心。
“不怕,我听了八娘那么多次,今日八娘便是听我一回,可好?”韩执摇摇头,然后重新听着下一道题了。
......
词会结束,经过各个先生的评断,一致认为此次开封府书院,是完胜的。
这次的“胜”是真正的赢了,而不是顾及天子颜面,故而说“略胜一筹”的那种。这一次的大功臣,自然不言而喻。
周围开封府书院的学子们,都端起了手里的茶碗,朝着韩执微微致意。
组织了学生们退场后,韩执和苏轸本来也是想跟在人群一并离开的,但是开封府祭酒却忽然喊住了他们:
“韩执,且留步!”
二人回首,便是看到了两个祭酒都朝着自己走来。
“祭酒先生。”韩执微微行礼,但是却被扶了起来。
开封府祭酒伸手指向了应天府祭酒,道:“韩执,你可知这位何许人也?”
韩执看向了那边的应天府祭酒,只见他面容和熙,倒是有一抹风骨在其中。虽然眼熟,但是也认不出,便摇了摇头,问道:“不知,还请先生点明。”
应天府祭酒笑了笑,道:“老夫复姓欧阳,单名一个修。”
韩执一愣,这下行礼也是更加恭敬,道:“学生韩执,内子苏轸,见过欧阳先生。久仰欧阳先生大名,未曾想今日可见。”
欧阳修笑着问道:“你听说过老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