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许瞎子吩咐小豆子去屋内将那张麻子拖出。小豆子迟疑一刻,许瞎子又重复了一遍。
小豆子听清了,心中莫名地不愿,却还是转身朝屋内走去。进到里屋,那张麻子仍然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
小豆子犹豫了片刻,俯身扯住张麻子的肩头,使出力气,将那身子拖起,一直拖到屋门前。
放下身子,回身将屋门打开,再次躬着身子,扯住那人的两肩,闷喝一声,将那身子拖出屋门。
许瞎子侧头见了,轻声道:“拖到这里来。”
小豆子便按许瞎子的吩咐,将张麻子拖到那水缸旁边。
“将他泼醒。”许瞎子轻声道。
小豆子一愣,很快会意。虽心中觉得不安,但手上还是抄起水瓢,探身去水缸中,舀了一瓢冷水,低头看着张麻子紧闭的双目,迟疑片刻,将一瓢凉水泼在张麻子脸上。
深秋山中的泉水冰冷,一瓢水泼下去,那张麻子一个激灵,立时从昏迷中醒来,睁开了眼睛。
许瞎子俯身抄起那一方小木凳,走到张麻子近前,放下木凳,坐了下来。
张麻子如同一只受惊的猎物,两眼闪烁不定,浑身颤抖,口中诺诺道:“大侠饶命,我确实不知道你所寻的那物件在哪里?你便放了我吧。”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得了,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许瞎子凑到张麻子近前,举起那只手中的老鼠。
“小豆子,将我平素用来干活的那块垫板拿来。”
小豆子不知许瞎子何意,便去屋里,取出外屋靠墙而立的那张浸满了油脂血污的桦木板。
这块木板是猎户头李福多年前获得,看许瞎子手艺好,便赠予他,让他干活时有个妥帖趁手的家什相助。
小豆子将木板放在许瞎子身前,心中猜疑,不知接下来许瞎子会做什么。
许瞎子两眼看着张麻子,轻声道:“张医师,你总以为我说大话吓唬你,你心里定是想着,我一个山中猎户,奈何不得你,最终还得将你释放回家。”
张麻子口中求饶道:“大侠,你就饶过我吧,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好说。我今日便让你开开眼界,想你虽是在镇上行医坐诊,平素也少不得给人动刀医病,但今日这景象,我料定你应该是从所未见的。”
许瞎子不紧不慢地说着,两眼死盯着张麻子。
张麻子不明所以,仍只是出口求饶。
许瞎子不再理会他,抬头示意小豆子将他平日使用的包裹取来。
小豆子已经猜到许瞎子的想法,只是仍不能明了许瞎子到底要做何事。便按吩咐去草房里屋许瞎子睡觉的土炕上取来那粗布包裹。
许瞎子从小豆子手中接过包裹,一只手仔细抚摸了一遍,将那包裹打开,平摊在那一方桦木板上。
那包裹打开,实是一个布满大小口袋的储物囊。那些大小口袋中大多放置的是各类大小刀具。
大的有手掌大小,最小的一柄只有小拇指大小,插在那一方窄小口袋中,倒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张麻子不知许瞎子意欲何为,睁大了眼睛,满脸惶恐地看着许瞎子。
小豆子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心中一紧,眼睛盯着许瞎子,等着许瞎子接下来的举动。
许瞎子不再看向张麻子,两眼专注于手中的老鼠。将那老鼠放置在那桦木板上。手掌抬起,那老鼠先是安静地待在那木板上,伸展了一下身子,忽地身子前窜,便待逃走。
许瞎子伸手一抄,又将那老鼠抄在手中,口中念念着:“小东西,想逃走么,真是不听话。既然不听话,就要好好惩罚你一下。”
语气和缓,却又透着一股阴森之气。令人闻之,不禁寒意袭身。
(二)
许瞎子手上抓着那“吱吱”叫唤的老鼠,眼睛在那摊开的布袋上寻找。
忽地定住眼神,伸手抽出那柄小手指大小的刀具,举到眼前细看,又低头看了看那手中的老鼠,仿佛心中已有了打算。
“小豆子,你提着这老鼠尾巴。这活物太小,在这案板上不好动手。”许瞎子侧头对小豆子说道。
小豆子心中一颤,知道师傅要做什么了。心中万分不愿,却又不敢违逆师傅命令,便挪着脚步,凑到许瞎子近前,两眼看着那只在师傅手中挣扎的老鼠,满脸犯难之色。
“快些伸手,若是坏了事情,我今日便用你试刀。”
许瞎子对小豆子的怯懦很是不满,心中动气,厉声呵斥。口中说着,提着鼠尾,将手中的老鼠头朝下,递到小豆子身前。
小豆子身子一凛,不敢怠慢,伸手去接。
“怪不得那猎户头李福不要你,你他娘的真是够笨。伸两个手指,捏住尾巴。可记住,若是让它逃了,我这手中刀子便要喝你的血了。”
许瞎子两眼中黑色瞳仁隐去,白眸子翻出,又转瞬隐去,露出一对黑睛。
小豆子知道许瞎子说话郑重,并非开玩笑,心中不敢轻忽,慢慢伸出两指,死死捏住老鼠尾巴,不敢稍有放松。老鼠身子扭动,却又无力摆脱。
“你定要专心,最好用两只手,四个手指捏紧鼠尾,万万不能松手。”许瞎子着力提醒。
小豆子愣了一下,还是听从了许瞎子的意见,伸出另一只手的拇指与食指,紧紧捏在鼠尾根部,脸上显出一丝痛苦之色,使劲点了点头。
许瞎子转头看向地上躺着的张麻子,轻声道:“小豆子,你将老鼠提到张医师身前,对准张医师的头面,总要让医师大人看得清楚。”
小豆子便按吩咐,上前两步,走到张麻子身前,将那老鼠悬在张麻子的头面之上。
张麻子瞪大了眼睛,看看那只悬吊着的老鼠,又看看许瞎子,满脸惊恐之色,不知道许瞎子弄得什么玄虚。
许瞎子擎起右手食指,拇指紧紧按住那把小刀的纤细刀柄,刀刃紧贴在食指一侧,只在食指顶端微微露出一丝刀刃。
从旁人眼中看来,实在难以发觉那柄小刀的存在。
张麻子在看到那只老鼠后,便是心中犯疑,猜测许瞎子定是要耍什么花招,却仍是猜不到许瞎子究竟要做什么。一种莫名的压抑窒息之感传遍全身,仿佛自己便是那只扭动挣扎的老鼠一般,说不出的痛苦难耐。
张麻子与许瞎子四目对视,忽见许瞎子眼睛翻白,又瞬而恢复了黑眸子。被这骇人模样所吓,“啊”地惊呼一声。
便在张麻子惊呼之声出口之际,许瞎子食指前伸,另一只手把住老鼠的腰身,那伸出的食指在老鼠两条后腿之间轻缓游走,又转而将那食指移到老鼠后背贴近鼠尾之处,仍是轻缓游走。
在旁人看来,便如许瞎子伸出一根手指给那老鼠瘙痒一般。那老鼠“吱吱”叫声不绝,身子扭动剧烈。
如此只是片刻时间,那许瞎子左手捏住老鼠的两条后腿,右手牢牢按在小豆子捏着老鼠尾巴的手指上,手上用力,猛地一抖,一张完整的鼠皮留在了小豆子的手上,而那老鼠的血肉之躯已经被许瞎子提着两条后腿拿在手中。
光秃秃的,没有尾巴,没有耳朵,便是连同老鼠的面部胡须等等都已无存,只剩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坨坨,却仍在“吱吱”出声,扭动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