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回去了……你也别来丰灵了……”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秦非而突然站了起来，背对着楚立泓说道。
楚立泓心里的无力感一阵又一阵袭来，他站起来拉住了秦非而，正要开口，他电话响了。
“晚临醒了。”
“真的吗？太好了！”楚立泓声音不大，却很温柔。
梁医生看向筱经过，边用眼神和向筱打招呼，边回答楚立泓：“真的！各项指标都很好，移植手术很成功！”
“那挺好！谢谢你，梁医生。有什么事，你再告诉我。”
梁医生有些挣扎地问：“你，不来看看她吗？”
楚立泓揉了揉眉头：“……没有身份……知道她好好的，就够了……”
梁医生捏紧了拳头，又松开：“楚立泓，你个缩头乌龟！”
楚立泓没回嘴，只默默挂了电话。
梁医生结束通话，才注意到向筱在他侧后方：“向老师！”
向筱看了看他的手机，问道：“你……是在和朋友说晚临的病情？”
梁医生立即站直了“报告”：“向……向老师，我……我不是在泄露晚临的隐私……是……是有个朋友，非常关心晚临的病情，他没有恶意。”
“哦？楚立泓是吧？他是你的朋友，还是晚临的朋友？”
“是我的……也……也和晚临相识多年。”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看晚临？”
梁医生一脸为难：“他……晚临太优秀了，他大概是自卑吧……向老师也知道，喜欢晚临的人太多了。”
向筱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我们进去吧。”
“向小姐，你近期不可以接触电子设备。”负责手术的老医生给向晚临做完检查，慈祥地笑着嘱咐道。
“我……我还是觉得心口不太舒服……”向晚临捂着胸口说道。
“检查结果显示，各项指标都正常。安心休养，会慢慢适应的。”医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我可以打个电话吗？”向晚临艰难地问道。
“晚临，医生说了不可以接触电子设备。你有想联系的人，我们帮你联系。”向筱轻轻把手覆在向晚临手背上。
“轻帆……轻帆知道我做手术了吧？她知道我醒了吗？”向晚临醒来，看到父母都在，她很开心，但是，她还想告诉轻帆这个好消息。
向筱一听这话，单手背到了身后，指尖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向晚临父亲立即伸手过去，把她的手包到了自己手里。
“她肯定收到我的信息了，找不到我她会很担心的。”见自己父母都不说话，向晚临小声补充了一句。
“晚临，你知道的，轻帆是很棒的科学家，最近，有一个新计划，需要她的帮助。她跟着科研组，去了秘密基地，暂时没法和外界联系。过几个月，等你身体养好了，爸爸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你给她打个电话？”
“你父亲的话，你还不信吗？”一旁的医生，听了向晚临父亲的话，立即附和道。
向晚临看向了父亲，父亲很坚定地向她点头。
没法，心脏移植是个大手术，手术很成功，但术后休养也很重要。
要是此时让她知道周轻帆已经去世了，谁也没法保证她会不会……
向筱拼命忍着心中的悲痛，给了向晚临一个肯定的微笑。
周轻帆除了是她的学生，是晚临的好朋友，还是……
无论如何，向筱都没法对周轻帆猝然离世一事洒脱坦然……
“那……那她知道……知道我得到了一颗很健康的心脏了吧？”向晚临莫名想哭，“虽然不知道是谁捐的，但我很感激那个人……”
说着说着她眼泪就流了下来，医生立即紧张了起来，随即，护士上前拉住向晚临的手，给她注射了镇静安眠的药。
看着向晚临再次陷入沉睡，向筱一直绷着的背，终于松了下来，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
“向老师……您也保重身体……”梁医生见向筱情绪也不太好，便进了病房。
“白先生，我们也知道您工作忙，但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晚临。”医生见向晚临父亲一直盯着床上的人，看着他保证道。
偏僻花坛旁，楚立泓挂了电话，就问秦非而：“你要放弃了吗？”
秦非而没转身，只抱着自己肩膀蹲了下去。
“这个计划，只能告诉信得过的人。我们还有谁可以找？”
秦非而边在地上画圈圈，边问道。
说是问，可却是陈述语气。
“其实，你大可以拿这个技术换一笔巨资……”
“然后呢？让能拿出这笔巨资却不知好坏的人，用这项技术实现永生，让他们的家族实现垄断，让普通人再也没有上升的空间？”
秦非而突然想起那段对话，周轻帆和向筱的对话。
当时，他还不太明白向筱的意思。可此刻，他理解了。
在没有这项技术时，他不担心这项技术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危害，因为前提本身就是虚的，自然不必庸人自扰，担心不可能的后果。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了这项技术。
用好了，可以帮助很多人。
用不好，可以毁了很多人。
现在，技术在他手里，他可以选择永远不公布，永远杜绝它可能带来的好或者坏。
他也可以选择把技术卖了，换一笔足以纵情享受余生的钱，开始纸醉金迷不知今夕何夕的生活……
楚立泓没回答秦非而的问题，反而和他一起，画了好一会儿圈圈。
然后，用脚毁了那些圈圈，才仰头看着天空问道：“你说，轻帆攻破灵魂转化技术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秦非而僵硬着脖颈，一点一点转过头，看向楚立泓：“你说什么？”
楚立泓直视他的眼睛：“那台主机上，周轻帆的灵魂，已经转化成了信号。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的。”
秦非而整个人几乎都僵住了，只剩眼球能缓慢转动。
楚立泓继续说：“我查了主机上的操作记录，她应该是最近找到了转化的关键，昨天凌晨回了实验室，尝试转化自己的灵魂，成功了。”
秦非而感觉坠在崖底的心又回了胸膛：“你说，她那天凌晨为什么不睡觉，反而回实验室做实验？”
楚立泓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思前想后，干巴巴嘀咕：“你……你们的关系……”
还是没能说完。
怕刺激秦非而。
“你说，她喜欢我吗？”秦非而突然十分迷茫地看了过来。
楚立泓心头一惊，庆幸刚才的话没说出来。
你们的关系这么好，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难道我会知道？
原来……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一对。”
楚立泓本意是打算安慰秦非而，告诉他，周轻帆肯定也喜欢他——毕竟，现在也没人能否定他……
不料，秦非而一听这话，瞬间泪如决堤，全身都抖了起来。
楚立泓看着面前的人被悲伤淹没，手足无措。
秦非而哭了好久，直到眼皮都肿了起来。
他口齿不清地呜咽着：“她……欠我……欠我一个……答案……”
“她永远欠我……一个……答案……”
楚立泓一把把秦非而拉了起来，心一横，咬牙说道：“想不想听这个答案？”
秦非而拼命点头。
“我们一起，把你的灵魂复制技术和周轻帆的灵魂转化技术，阉割一下。”楚立泓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目光，“高价卖出，再去购买我们需要的仪器和技术。”
秦非而不确定地看着楚立泓，楚立泓坚定地说：“相信我，阉割后的技术，没法做太坏的事。”
秦非而左思右想，在原地来回踱步了好几圈，还是不太确定地问楚立泓：“那他们拿到先期的技术，会不会很快攻破后期的技术？”
楚立泓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然后围着秦非而转了一圈。
“你笑什么？”秦非而觉得怪怪的。
“秦非而，你知不知道全未洲有多少机构在做这方面的研究？”
秦非而迷茫地摇了摇头。
“你又知不知道，你所谓的先期技术，别的机构到底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在研究？”
秦非而还是摇头。
“你都不知道。你只知道，自己花了几个周完成灵魂复制，周轻帆又花了几周完成灵魂转化，一切都好像很简单的样子。”
“可事实是，尽管全未洲科研氛围浓厚，但科研人员的培养周期还是很漫长。而且，哪怕经过漫长的培养，人才易得，天才难求！”
“在你们之前，有数十个机构投了加起来数以千亿计的钱！但是，他们得到的成果仅仅是以巨大的数据量搭建完成的初级人工智能平台，离能够自主思考、选择、感知、进行复杂计算的中级平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目前，未洲进退维谷。陆地面积越来越少几乎不可避免，可现在的科技，没法让那么多人长期脱离脚下的土地而活。”
“而你们两个人的研究成果，一旦和其他平台结合，得到的成果将跨越中级人工智能阶段，直接到达高级人工智能阶段。”
“这个阶段的技术，足以改变未来的学习、生活、科技等各个领域。不仅如此，有了你们的技术，仿生人将一举超越人类。他们也能给科研界带来一场革新，科技突飞猛进指日可待！”
“想让全人类长期脱离地面生活，在以前几乎不可能，但以后呢？”
这一段激昂的发言，让秦非而的眼神渐渐清明了：“以后呢？”
楚立泓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是快说服他了，再接再厉：“以后，就靠你这样的天才了！轻帆带了你很久，国家培养你也不容易，你有这样的技术，不仅要报答轻帆，也应当回馈国家！”
秦非而还是有些疑惑：“我的技术，真像你说的这么有用？”
楚立泓毫不犹豫赞道：“那当然！不信的话，等周轻帆回来，你亲自问她！”
秦非而又垂下了眼，楚立泓觉得不能让他再多想了，得趁热打铁：“你和我走，我们俩联手，去把你的技术改造一下，先卖给宙变换一大笔钱！”
“卖给宙变？”秦非而这才回过味来，“这不是你的技术吗？宙变还得花钱买？”
楚立泓摇了摇食指：“不不不！小朋友，你误会哥哥了！这将是秦非而的独家技术，和我没有关系！”
秦非而一脸怀疑地看着楚立泓：“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楚立泓理所当然地说：“本来就是你和周轻帆研究出来的，这技术属于你们俩，有什么问题吗？”
秦非而挠了挠头：“那你说帮我？”
楚立泓大义凛然地说：“得到什么都得付出代价，我这不是在为宙变争取优先购买权？”
秦非而叹了口气，还是追问了一句：“我心里很感激你。但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楚立泓想了想，扶着他的双肩说道：“我刚才说了，天才难求。你就当我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的同胞，希望你这位天才能多努力，带领我们早日破解‘家园困境’。”
秦非而似乎不太接受这种说法。
“是不是还是不敢相信？这样，我现在带你去宙变，看看宙变的人工智能。”
楚立泓真的把秦非而带到了宙变科技。
“不去这栋楼。”
楚立泓见秦非而看着那栋数十层高，上面挂着“宙变科技”四个大字的大楼，指了指旁边的高楼。
“人工智能项目组在这一栋楼里。”楚立泓指着那栋比宙变主楼矮不了几层的大楼对秦非而说道。
两人边走，楚立泓边介绍：“这栋楼里，总共有三千多人，全都直接从事人工智能研发。”
秦非而立即瞪大了双眼：“那么多人？”
楚立泓无奈地说道：“先别吃惊，我带你去看看研究成果。”
楚立泓带着秦非而一路到了测试中心，带着他对最新版模型进行了测试。
眼见秦非而越测试，表情越凝重。
楚立泓摊了摊手：“现在知道差距了？”
秦非而简单总结了一下：“宙变的版本，老实说，有点呆。我觉得离‘智能’还有点远。目前的版本，基本是靠海量知识、数据和巨大算力堆积出来的模仿阶段。”
楚立泓了然一笑：“是不是觉得研究方向和你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