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回
病床说死 吕艳艳捐肾尽孝
餐桌道情 白雪峰寸草春晖
叶亚男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每周都要透析一次。医生说,最根本的解决办法是肾移植,而且要抓紧时间,否则,引起并发症就无法移植了。吕艳艳已经配型成功,是可以把一个肾移植给叶亚男的,可是,叶亚男是宁死不从。她说自己七十多岁了,就是移植成功了还能活几年,可不能为了自己这条老命害了女儿的一生啊!现在呢,眼睁睁的看着叶亚男在死亡线上挣扎,吕向阳对吕艳艳要把肾捐献给叶亚男这件事态度变得暧昧了,白雪峰也不置可否,就这样,给叶亚男换肾这件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吕艳艳想,雪吟姐当时也验了血,假如雪吟姐的肾可以移植,那是谁也拦不住她的,她绝对不会就这样看着妈妈等死的。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是妈妈给的,而今妈妈生命垂危,作为女儿的就不应该把本来就属于妈妈的身体的一部分捐献给妈妈,让妈妈健康的活下来吗?吕艳艳尽一切努力争得了丈夫白雪峰的支持,日里,她又说服了爸爸吕向阳,现在就只瞒着叶亚男一个人了。
叶亚男日里刚透析完,精神显得很好,当然,她心里也明白,这样的日子也不会维持太久了。她想,这个病是长到自己身上了,要是长到一个无钱无势的普通百姓身上,早就成了阎王爷的小鬼了。这也亏得了白雪吟哪,不是白雪吟,自己可上哪弄这么多钱治病啊!想到这,她对躺在旁边床上护理自己的女儿吕艳艳说:
“艳艳呐,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大姐了?”
“咳,妈妈,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原来是又想我大姐了。”吕艳艳也没睡着,她在想着怎么跟妈妈讲肾移植的事,决不能让妈妈知道是自己的肾,要编一个故事给妈妈,正想着编个什么样的故事,叶亚男却向她提出白雪吟的事。吕艳艳翻过身,面对着叶亚男:
“妈妈,昨天彭姐和李莉姐来看你,她俩告诉我说雪吟姐在大山深处的一个村庄附近办了个制药厂,听说那个村子的长寿老人特别多,据说是因为这个村子的人常吃山上野生的一种植物的根茎,雪吟姐想把这种植物研制成粉晶冲剂,让所有的人都能长寿。听说聚积了不少大学生、专家,还要研制抗癌药、肾药呢!小琰也到我大姐那里去了,给我大姐当助手。”
“那她为什么不回来呀?我可怪想她的呀!”叶亚男知道了白雪吟的下落,显得很高兴。
“工作太忙呗,再说,雪吟姐也是为了摆脱李挚的纠缠和盼盼的困扰。昨天彭姐还再三嘱咐我,不让我跟其它任何人讲。其实我爸爸、高阳叔叔都知道雪吟姐去办制药厂,雪吟姐常给爸爸和高叔叔发消息。”吕艳艳这样说着,心里还在想着给妈妈移植肾的事。
叶亚男似乎有些不满:“感情就瞒着我一个人呢?我成了外人了!”
“看妈妈想哪去了,雪吟姐办药厂这件事就只有彭姐、李莉、我爸爸、高阳叔叔知道。”吕艳艳忽然产生了一故事“妈妈,我告诉你吧,我雪吟姐时刻都在关心着你呢,听彭姐说,雪吟姐临走时带着你的病例,这两天就能给你落实肾源,那妈妈就有救了。”
叶亚男没有作声。她在想,就是换了肾还能活几年,七十四岁了。再说,那别人的东西,换上了也不一定管用。俗话不是说,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想到这,叶亚男问:
“那肾是哪来的?”
吕艳艳一时不好回答,满脸的尴尬,因为娘俩是在晚上聊天,叶亚男当然不会发现吕艳艳表情的变化。吕艳艳转动着眼睛,脑海中急速的翻转着。想说是有人生活困难卖肾,那妈妈是决不会接受的,而且,妈妈也不相信雪吟姐会从穷人那里买肾的。吕艳艳忽然想到死囚犯,这是妈妈能够接受的:
“妈妈,你别忌讳啊,听彭姐说,可能是一个死囚犯人的肾。一个青年因为谈恋爱遭到拒绝就把女友给杀了。反正是死刑犯人的,究竟为什么判死刑,我也不清楚。”
“有些人哪,就是不往好道上走,把命赔进去了。艳艳呐,妈妈这次得了这绝症病啊,就好象阎王爷派来的无常鬼天天都守在我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我锁走了。其实呀,每个人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就有无常鬼跟在身边,好事坏事都记得清楚着呢!只要阎王爷一声令下,随时都会把人锁到阴曹地府去的。要不你看,死的人不分男女老少,什么样的人都有哇!”叶亚男谈着她对死的看法和理解。
第二天,吕艳艳把肾移植的事跟吕向阳讲了,因为叶亚男的病已经刻不容缓了。吕艳艳怕吕向阳担心她的身体,劝慰吕向阳说:
“爸爸,我已经咨询了好几位医生,摘出一个肾来是不会影响身体健康的。爸,我的生命是你和妈妈给的,我总不能那么自私自利,见死不救吧。假如我不能把肾捐给妈妈,假如我失去这个尽孝道的机会,我妈妈走了,那我会一生都寝食不安、责怪自己的。”
吕向阳那混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水来,他拉着吕艳艳的手,声音有些颤抖:“艳艳,老爸是想,你妈都七十四岁了,即或是换了肾还有几年的活头哇!万一要是不成功,你说——”
吕艳艳故作轻松的说:“爸爸,医生说能成功。我妈除了肾有病,其它都很健康。我妈妈一辈子操心劳累,现在能过上好日子了,怎么能让我妈妈就这样离开呢。”
吕向阳知道吕艳艳捐肾救母的决心已定,他也就不再劝说了,可是,想到白雪峰,想到远在美国的小外孙子,担心的说:
“艳艳,这事儿你跟雪峰商量过吗?要不要告诉艳雪啊?”
吕艳艳今早已经跟白雪峰通了电话,白雪峰虽然很忧虑吕艳艳的身体,但他还是同意和支持艳艳捐肾救母的。至于儿子艳雪,为了使他安心学习,暂时就先不告诉他了。吕艳艳也很想儿子,走了快有一年了。
吕向阳见吕艳艳默不作声,担心的问:“雪峰不同意吧?这么大个事,你得允许雪峰有顾虑啊!”
吕艳艳笑着说:“雪峰很支持我捐肾的,今晚他就过来。我是有点想小艳雪了!”
“我当时就不同意让孩子出国,特别是不该到美国去,在美国佬那能学出什么好人来,都怪白森这个老Y派,把我外孙子弄到那么个国家去,才十几岁的孩子,你们这当爹妈的也就放心?”
吕艳艳知道爸爸吕向阳对艳雪出国一直就耿耿于怀,宽慰吕向阳说:“爸爸,男孩子出去闯闯也是锻炼,再说,他就住在我杨吉阿姨哥哥的家,昨天来电话说快考试了,考试合格就能正式上大学。我知道爸爸又想孙子了,今年春节能回来看你老的。”
吕向阳默不作声。暗想:“真是时代不同了,这时候的人啊,闯天下都闯到其他国家去了。我们那时候,闯天下也就是在家门口转转,找点活干。”
一九九六年八月十七日上午九时,叶亚男肾移植手术就要开始了。为了不引起叶亚男的怀疑,吕艳艳一直陪护着叶亚男,直到把叶亚男送进手术室后,吕艳艳才躺上移动病床。
吕向阳拉着移动病床上吕艳艳的手不肯放开,他眼里流着泪,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白雪峰搀扶着吕向阳,此刻,他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吕向阳,只是不停的说:“爸爸,别担心,别担心。”
吕艳艳其实内心十分紧张,但她还是强作笑颜:“爸爸,你在战场上不是也多次负伤吗,现在身体多好哇!别担心女儿,没事的。”
白雪峰咬着嘴唇看着艳艳,两个人会心的点点头。
到下午五点钟,手术结束了,一切都很顺利。叶亚男和吕艳艳被分别送回各自的病房。叶亚男和吕艳艳的病房仅一墙之隔。
下午七点钟,吕艳艳清醒过来。她见彭婕、李莉站在病床头,微笑着点点头,声音微弱的对白雪峰说:
“雪峰,让两位姐姐坐下啊!”
彭婕、李莉把方凳挪得离病床更近些,坐下了。
彭婕爱抚的用手理着吕艳艳的头发,充满敬佩的说:“艳艳呐,你是位大孝之人啊!全厂职工对你捐肾救母的义举都赞叹不已,大家纷纷捐款表示支助!”
李莉从手包中拿出一个活期存折说:“共捐款十万零五千元。”李莉看着白雪峰,想把存折交给他。
白雪峰断言回绝说:“彭姐,小莉姐,这个钱我们不能收,全厂职工的一片心意我们领了。我大姐——”提到白雪吟,白雪峰情绪激动,说不出话来,有好一阵子他才平静下来,继续说“我大姐给我岳母留一下大笔看病的钱,足够的了。再说大姐给我那股份的红利也不少哇,这钱——就都退还给职工们吧!”
吕艳艳同意白雪峰的意见。她暂时还不想让叶亚男知道是自己给她换了肾,吕艳艳用手示意彭婕,彭婕俯下身去。吕艳艳把嘴贴近彭婕的耳边,低声说:
“彭姐,不要让我妈妈知道换肾的真相,我跟她讲是一个死囚犯的肾,是大姐给弄到的。我大姐去办药厂的事我告诉我妈妈了。”
彭婕点点头。
吕艳艳忽然想到,一会儿妈妈醒过来不见她在身边会怀疑的,就又嘱咐彭婕和李莉说:
“两位姐姐,一会儿就跟我妈妈说我有急事回厂子了,后天就能回来!”
彭婕说:“艳艳,你就安心养病吧!”
白雪峰对吕艳艳说:“我去看看妈妈醒过来没有,就在隔壁。”
白雪峰走出了吕艳艳的病房。
李莉低声问:“艳艳,雪峰不知道雪吟姐的真实情况吧?”
“不知道。”
“对,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哥哥都要急疯了,我也没告诉他真相,我告诉他说,我也不知道雪吟姐到哪去了,是死是活也说不准。”李莉说。
彭婕说:“盼盼早就后悔她以前对雪吟的态度了,跟吕刚彻底断绝关系了。听说盼盼正在张罗着办什么刊物呢!”
白雪峰过来了,他告诉吕艳艳:“妈妈刚醒过来,正找你呢!怎么办?”
彭婕看着李莉:“走,我们过去看看叶阿姨。”
彭婕和李莉来到隔壁叶亚男的病房。
年已八十的吕向阳站起身,对彭婕和李莉说:“你们姐俩来了,正好,替我在这看护一会儿,我去一趟卫生间。”吕向阳向门外走着,对彭婕、李莉两个人点点头。
病床上的叶亚男用微弱的声音向彭婕、李莉打着招呼。
彭婕跟着吕向阳来到走廊,对吕向阳说:“吕伯伯,我们跟艳艳商量好了,就说艳艳回厂子有重要事情,过几天就回来了。”
吕向阳点点头:“雪峰跟我讲了,艳艳怎么样?我去看看她。你叶阿姨这条命是艳艳给的呀!”
病房里,李莉拉着叶亚男的手在向叶亚男道歉:“阿姨,厂子里有点急事,过去是艳艳经手的,艳艳必须得回去处理一下,又正赶上阿姨做这么大的手术,实在对不住阿姨呀!”
叶亚男完全相信了李莉的话:“可别说外道话了,一万多人的大厂子,雪吟又不在,艳艳又把主要精力都放在看护我身上了。要不是雪吟和你、彭婕这样关照我,我早就死了。这回,这雪吟又弄个肾来给我换上了,这又得花很多钱吧?阿姨这辈子是没能力报答你们姐几个了!”
彭婕进了病房,听到叶亚男的话,笑着对叶亚男说:“阿姨,你是咱们厂子的元老,是我们的主心骨。给你老看病,无论花多少钱都是应该的。”她来到病床前,俯下身去“阿姨,排尿了吗?”
叶亚男不明白彭婕的问话,还以为是手术后医生应该做的一种什么工作呢,微微的摇着头说:
“我也不知道排到没排到,要是排到了,医生会来告诉的。”
彭婕、李莉知道叶亚男是不懂得“排尿”这个术语,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叶亚男呆愣愣的望着彭婕和李莉,暗想:“这两个傻丫头,笑什么呢?”
李莉笑着向叶亚男解释说:“阿姨,我彭姐问你撒尿了没有?排尿就是撒尿。”
叶亚男也笑了,可她却不敢大笑,因为肚皮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说到撒尿,叶亚男还真觉得有尿要排出来,说:
“阿姨真的想撒尿。”
李莉有点不知所措:叶亚男躺在床上,扶她坐起吧,怕抻了伤口;要不扶起,这么躺着可怎么尿呢?
彭婕看一眼李莉,从床下拿出接尿的大敞口的尿壶,笑着对李莉说:“你生孩子是什么姿势,还记得吗?”
李莉笑了,配合着彭婕给叶亚男接尿。
彭婕边接尿边说:“小莉,阿姨的这泡尿也意味着一个新的生命开始了,这泡尿就说明阿姨的肾移植成功了。”
几位医生来查房了,见彭婕、李莉正给叶亚男接尿,一位年龄较大点的女医生说:“好哇,新移植的肾已经开始工作了。”她回头对跟在后边的一位医生说“可以按计划用药了。”医生给叶亚男检查完就走了。
听说移植成功了,叶亚男自然是很高兴的,不过,她却有另外的一种担心。听艳艳说移植的是一个被枪毙的年轻小伙子的肾,叶亚男认为肾是管人性别的,自己会不会变成个男人呐?或者长出长长的胡子来呀!她用疑虑的眼光看着彭婕问:
“彭婕呀,你当过医生,阿姨问你,我换这肾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的,那你说阿姨会不会有变化呀?”
彭婕明白叶亚男的想法,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她,李莉笑着在旁抢着说:“可能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即或是是变化,顶多变成个男人,那我们就叫你老伯伯了。”
叶亚男听了李莉的话,立刻沉默了,满脸疑虑的神色。
彭婕见叶亚男的神情严肃而认真,心里觉得好笑,只是移植了一个肾,这跟男女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叶阿姨真的是担心这件事吗?她看了一眼李莉,忍着笑:
“小莉呀,接尿你不会,这移植肾你还真懂一点儿。肾就是管人性别的,象叶阿姨移植的是男人的肾,那叶阿姨慢慢的就会变成男人的,会长出胡子来,一切都会跟男人一样的。”
李莉原本是想和叶亚男开玩笑,可是,看着彭婕满脸的严肃表情还以为自己说对了:“彭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彭婕依然煞有介事的说:“怎么不是真的,叶阿姨原来的肾都切除了,换上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肾,这个肾就主宰着叶阿姨是男是女了。”
叶亚男听了彭婕的话,她信以为真,心往下一沉。暗想:这要变成个男人,满脸长着胡子可咋办哪!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
高阳和吕向阳两位老人一前一后进来了,后边还跟着一位男医生。高阳刚看望完吕艳艳。
彭婕、李莉立即迎上前去,一边一个搀扶着高阳,亲切的叫着爸爸。
彭婕说:“爸爸,你不是说明天来吗?”
高阳左边看看彭婕,右边看看李莉,亲切的说:“你们俩走了,我就一直惦记着你叶阿姨的手术。”他回头看一眼跟在后边的医生“医院拗不过我,派位医生跟着。我想啊,我这来了可是一举三得呀!看望你叶阿姨,看望老战友你吕向阳伯伯,看望我的两位好女儿。”高阳来到叶亚男的床前“怎么样,老嫂子,你这也是大难不死啊!”
叶亚男却抽泣着。
彭婕、李莉早忘了换肾可以女变男的事了,惊异的望着叶亚男。
吕向阳用毛巾给叶亚男擦着泪水:“好好的哭什么呀?高书记来看你了!”
叶亚男拉着吕向阳的手激动的说:“老丑哇,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也就变成一个男人啦!”
高阳、吕向阳听了叶亚男这话,都呆住了,不知叶亚男这是从何说起。
李莉也满脸的忧郁,因为她也相信了彭婕的话。
彭婕却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得弯腰弓背,泪水横流。笑罢,她把骗叶亚男说可以女变男的话讲了一遍。
高阳拍打着彭婕的肩头,佯装嗔怪的说:“我这没教养的女儿呀,眼看快五十岁的人了,你叶阿姨刚做完这么大的手术,你还搞恶作剧。”又低下头看着叶亚男说“老嫂子,别担心,你变了男人也是好事,那咱们就是老哥仨吗,你是小老弟。有合适的,我跟老吕帮你找一位美貌贤淑的老婆。”
病房里的人都笑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白森来到省人民医院叶亚男的病房。
吕向阳笑着说:“我估计你这两天会来的,昨天我还骂你呢,把我孙子弄到美国佬那去了,脸没发烧吧?”
白森来到叶亚男床前:“我先看看亲家母,一会儿我让你这位老县长骂个够。”
白森详细询问了叶亚男手术后的反应,见叶亚男气色很好,高兴的说:“亲家母哇,儿女尽孝是应该的,别说他们都有钱,就是没钱,砸锅卖铁也得给老娘看病啊。要说感谢呀,应该感谢社会,感谢党的政策,让人们都富足了。要是以前,哪有这么多钱给你看病啊!另外,还应该感谢科学,这医术真是高哇!”
白森从背包里拿出三万元钱:“亲家母,杨吉有案子要出庭,过些日子再来看望您,这是杨吉让我带给你的三万元钱,算是我们两口子对你的探望吧!”
叶亚男推辞着:“这么远来看我,我就情领了。何必拿这么多钱啊!你快把钱收起来吧!”
吕向阳走过来,伸手把钱拿过去:“哪有送来还退回去的道理呢,这不是不给人家面子吗!我先替叶亚男收下吧。不过,白森,你出手可不算多呀,就从我把女儿送给你们白家这个份上,怎么还不拿个十万八万元的呀!”
白森当然知道,吕向阳这是在开玩笑。吕向阳在蓉阳县当过那么多年的县委书记、县长,他如果要是个赃官,抓钱的机会实在太多了。到头来怎么样呢,他干了一辈子革命,最后不但工资没有了,连户口都注销了。吕向阳是一位真正不计个人得失的革命战士啊!
吕向阳见白森沉默不语,揶揄的说:“白森,这三万元钱是不是掏肝掏肺了,要不就还给你吧,别回到家没办法跟杨律师交代,会不会让你跪洗衣板呀?”
叶亚男绷着脸对吕向阳说:“你可别没正经话了,咱亲家是个文化人,也是晚年得福,那杨吉对咱亲家象侍侯老太爷子一样。”又表示歉意的看着白森“亲家,这老丑越来越没正事了,你说他出走这一次可道好,把工资弄没了,连户口都销掉了,成了黑人了!要不是女儿女婿,我们老两口就得喝西北风了。”
吕向阳突然严肃起来:“女儿女婿?哪个女儿女婿呀?可不能吃水忘了挖井人呐!”
叶亚男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辩解说:“女儿,当然包括白雪吟了!”
“那也不对!”吕向阳瞪着那只小眼睛“我这女儿女婿也是仰仗着人家白雪吟!”
“行了,老丑,我说错了。我还不知道吗,这一切都得感谢我的女儿白雪吟呐!我得了这么重的病,自己一分钱没花呀!雪吟还给我和老丑存上一百多万的养老钱啊!”叶亚男情绪激动。
白森说:“要感谢就感谢党的好政策吧,我这可不是说大话、唱高调,想想过去的日子吧,有多艰难啊!看看现在,谁家还困难啊!真正有困难的、有个天灾病业的,国家也有能力救助啊!”
“是啊,现在是买什么有什么!没说吗,没有买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吕向阳不无感慨的说。
白雪峰陪着吕艳艳来到了叶亚男的病房。
白森、吕向阳惊异的望着吕艳艳,神情有些紧张。这么大的手术,才刚刚过去一整天啊!
吕艳艳强忍着腹部的疼痛,坐在叶亚男床头的木椅上,有意识把声音放大,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妈妈,厂子有些事是我经手的,必须我去处理。妈妈做这么大的手术,女儿不在身边,心里很不安,向妈妈说声对不起吧!”
吕向阳转过脸去抹着泪。
白森怕艳艳的伤口或者切除的肾部出事,忙过来对叶亚男说:“亲家,你做这么大的手术,艳艳确实应该陪在你身边。我这次来,杨吉再三跟我讲,一定要艳艳到南京去一趟。顾家大院实业股份有限公司驻南京办事处出了点问题,杨吉不是办事处的法律顾问吗!”
白雪峰明白白森的意思,附和着白森着:“是啊,艳艳还没到省城,南京办事处就挂过电话来了,让艳艳马上去南京。”
叶亚男放开吕艳艳的手说:“那就快回去吧,别惦记妈妈,一切都挺好的。”
吕艳艳也实在是坚持不住了,站起了身,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白森忙过去坐在吕艳艳刚坐过的木椅上,挡住叶亚男的视线。白雪峰搀扶着吕艳艳回到隔壁的病房。
等在病房的大夫抱怨的说:“七天内可不许再这样了,出点事可是性命攸关呐!”
吕向阳对白森的做法很满意:“老家伙,脑子还挺好用啊!”
叶亚男对吕向阳这突如其来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吕向阳知道说走了嘴,忙转变了话题:“白森,昨天还骂你这个老Y派,你把我孙子给弄到美国去了,那老美能给我们培养接班人吗!”
白雪峰来到叶亚男的病房。
白森给白雪峰递了个眼色,问:“艳艳呢?”
白雪峰说:“艳艳回蓉阳了,她要先带些资料然后去南京。”
叶亚男叹了口气:“唉,雪吟不在家,艳艳该多承担些啊!”
叶亚男这一句话,说得白雪峰低下了头,在白雪峰看来,白雪吟的出走也跟自己不争气有关。
吕向阳掏出那块跟了他一辈子的老怀表,打开盖子看一眼,快一点钟了,说:“雪峰,你去食堂弄些菜来,买一瓶酒,咱们就在病房吃午饭吧!”又看一眼白森“你只好将就点儿了,亚男这儿可不能离开人啊!”
白雪峰出去了。
“雪吟最近有信吗?”白森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叶亚男,又看一眼吕向阳。
吕向阳说:“你这当爹的,还来问我们?”
白森辩解说:“你是雪吟的生父,我不问你问谁啊!”
叶亚男却感到有些委屈:“我是外巴秧,雪吟在外边干那么大的事你们没一个人告诉我,还是手术前艳艳告诉我的。”
“雪峰还不知道吧?”白森问吕向阳。
“不知道,你没看一提雪吟他就低头吗?这小子没少让雪吟操心,不知情的人都说雪吟出走跟盼盼、李挚、雪峰这三个人有关。让他们有点压力好,这对他们是个教育。”吕向阳说。
叶亚男看一眼白森:“我们老丑说,雪吟快回来了。制药厂建成了,还研制了不少专利产品药、保健品。唉,这孩子就是在为别人活着哇,也快五十岁的人了,可不能总是这样奔波了。”
白森说:“我也接到她的电话了。”
白雪峰提着两塑料袋的塑料饭盒回来了。他把一样儿一样儿的菜摆在了病床北面的三匣桌上,还有蓉阳白酒和饮料。他又来到叶亚男床头,俯下身去说:
“妈妈,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吃饭了!”
叶亚男点点头:“我一点儿也不饿,别管我,快跟你两个爸爸吃去吧!”
吕向阳看着叶亚男说:“每天点滴六次,除了药还有各种营养药,当然不会饿的。”又招呼着白森、白雪峰,“来,咱们吃吧,我这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白雪峰倒上两杯酒,先把一杯端给吕向阳。
吕向阳忙伸手挡住:“要先给你爸爸,他等于是到咱们家来了,是客人吗!”
白森忙站起身来:“你是德高望重的老领导,老革命,从年龄上讲,你也是老大哥,这杯酒理应先给你的。”
“这知识分子就能咬文嚼字、强调理由,其实我是老氓流、没户口的黑人。”吕向阳接过酒杯,看一眼满桌子的菜“找可口的菜先吃一口,然后咱老哥俩干这一杯。”
白森见桌上有水煮虾、油焖黄鱼、冷拌猪肘……他夹一箸黄瓜菜:“这人哪,就是贱骨头,现在吃什么有什么,反而吃不下去了!”白森把那一箸黄瓜菜送进嘴里。
吕向阳夹了两片冷肘子沾了点蒜酱:“我这是穷肚子,顿顿饭离不了肉,还专爱吃猪肉。”
吕向阳、白森把杯中的酒干掉了,白雪峰给两位爸爸倒满了酒。
白雪峰手机响了,就听白雪峰一连声的说:“谢谢,谢谢了……”
吕向阳爱抚的看着白雪峰问:“谁的电话啊,这么客气。”
白雪峰高兴的看着吕向阳说:“爸爸,你的户口和退休金都落实了!”
吕向阳并没有怎么高兴,他说:“户口落实了就行了,工资捐给救助会吧!”
白森对白雪峰说:“快坐下吃饭吧。”
吕向阳给白雪峰倒了一杯酒,说:“雪峰,你也喝两杯吧。”
白雪峰说:“我可不能喝呀,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有事儿,我还得开车呢!”
吕向阳对白森说:“自从白雪吟走以后,雪峰把烟、酒、赌都戒掉了。咳,一个男人,抽烟喝酒不算什么毛病,赌可不行,会倾家荡产的呀!”
白森跟吕向阳碰了杯,他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对白雪峰说:“你有自责之心,这当然很好,也可以说是你进步的开始。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最重要的就是要彻彻底底的认清搞懂一个字,这个字就是‘情’字。”
“着哇!”吕向阳竖起大拇指:“这个‘情’啊,可不是年轻人卿卿我我、谈情说爱那个‘情’,这‘情’是——哎,就这么说吧,你们胡搅蛮缠要分什么所谓家产时,雪吟怕你们向吕明修那样败坏了这么大的产业,使上万人无业可就,才认真的和你们打了这场官司,你爸爸大义灭亲,给雪吟留下了证据。可是,事后怎么样,雪吟并没有忌恨你们,给了你们股份,还每年都按股分红利。雪莲干了那么多错事,可雪吟却始终把她当成妹妹那样呵护,雪莲有病期间,雪吟寸步不离,领着去上海,到都城。雪吟这是念的姐妹兄弟的手足之情啊!别人都叫她亿万富婆,可她依然过着简朴的生活,依然住在顾家学堂那个老宅子里,她把自己的所得全都投入到社会福利事业上去了。她这念的是人民情啊。怎么为人民服务?雪吟是在用行动体现了为人民服务哇,这才是对人民的‘情’,可惜呀,我们有许多人的这种情都是假情啊!另外,你再说雪吟、彭婕、李莉这三个姐妹的感情,她们的信仰、志向是一致的,并且都能身体例行。这才是真正的‘同志情’,亲密无间的同志情啊!雪峰,你看你以前交的那些朋友……”
白雪峰低着头,对两位爸爸说:“真想我大姐呀!大姐,快回来吧!我要用实际行动报答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