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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自作聪明 默久农舍说旧事

横生枝节 彭婕县府话当今

二傻子赵亮领来四个人,为首的就是赵亮说的他那红派团长的哥哥赵光。

赵亮看着白森一伙人对赵光说:“哥哥,就是他们,还要把我打死,就地埋到这儿。”

白森上前一步,谦恭的赔着不是说:“赵团长,是这么回事,您听我给您解释……”

看上去有四十上下岁的赵光笑着说:“你叫我什么,叫我团长?我哪有那么大的官儿啊!我就是靠山村生产大队的队长。听我弟弟说,你们要打他,我这才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从山坡下跑来一个人,边跑边喊:“爸爸,我奶奶让你不要惹事!”

这人跑到近前,喘息着对赵光说:“爸爸,我奶奶让你宽容人家,说大家都不容易。”

孟克本来被白森强制留在后边推车旁,他一看这叫爸爸的人不就是自己同班同学赵范成吗!孟克三步两步的走过去。

二傻子赵亮见到孟克,指着孟克对哥哥赵光说:“哥哥,就这小子要打死我。”

赵范成也看到了孟克,忙走过来抱住孟克说:“是你呀,孟克。”

大家见状,都惊奇的看着这两个人年轻人。

当大家知道这两个人是同班同学,而且还是非常要好的同学时,那么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赵光笑呵呵的说:“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也不能白来呀!就帮着你们把人安葬了吧。”他回头儿对那几个农民说“赶上这个事儿了,咱们就帮个忙吧。”

说着,大家动起手来。

一九六九年元旦快到了,在平民百姓中很少有人把这阳历年当个正经的年过,但是家家户户却都盼望这个阳历年,因为在这个月份每个人可以多供应一两油、一斤面、三斤大米、三两猪肉、二两白糖票等,其它日用品也是可以多领上一点。说来也奇怪,同样是今天这个天、还是这块土地,那时全国人口才刚刚八个亿,而现在全国人口是十四个多亿,但那时要什么没什么,粮食不用说,是严格限量供应的,就是其他的日用品,包括火柴、肥皂、牙膏等都是要凭票证购买的。这凭票证是什么概念?比如说你会吸烟,发给你烟票,一个月只有两盒香烟。货物奇缺。现在呢,你到市场看看,想买什么就有什么,想买多少,就有多少。这是为什么呢?很值得人们深思呀!在那个年代,你想自己生产创造吧?不行,说你是搞资本主义,就连自己养几只鸡都说你是走资本主义。出生在今天的孩子们,很难想象那一代人那个时期的艰难生活;单是物质生活艰难或许人们还可以理解和忍受,赶上个水旱天灾,生活困难点,终是会逐渐好起来的,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了人,人们吃树皮、玉米叶子,不是也熬过来了吗!更可怕的是人祸,精神上的灾害,这精神灾害分两个方面,一是文化生活极其贫乏,新华书店就只有一两种书籍,其它书籍一律视为FZx而被禁止出售,全国八亿人民就只能看那么几个样板戏;二是精神摧残,把人按家庭成分分成三六九等,知识分子统称为臭老九,均在被批审、教育之列。

离元旦还有六天,李成章跟方玉晴商量好了,要去粮店把该领的东西都买回来,再找李挚谈谈,了解一下他和彭婕的关系怎么样了,也好有个准备。

这两口子到粮店领油时,见缴款和领取两边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方玉晴和李成章两个人分别排在两个队伍里,方玉晴在取货的那边排队;李成章拿着粮本和票证排队交钱开票,他站在有十几个人的队伍后边,他身后很快就又来了几个人。

前边一位男的回头看了李成章一眼:“李校长,你也来买粮啊?”

李成章见是白森,两人就聊了起来。

李成章关切地问:“怎么样,现在精神、情绪都好些吧?人已经走了,你也就不要过分悲伤了。”

一句话劝得白森热泪涌出,白森用极低的声音说:“实不相瞒,李校长,我对不起吴琪呀!她跟我受了一辈子罪啊,她每天担惊受怕的过日子,我没有一时一刻不在内疚。”

“咳,白老师,人死不能复生,我直言相劝,你过些时候还是考虑跟叶亚芬组成个新家,这对你和孩子们都好。你说是不是?”李成章劝慰着白森。

“我不想再成家了,我这Y派加劳改释放的身份,害了一个善良的女人了,不能再害另一个善良的女人了。像我这样的人呐,就不配有老婆孩子呀。”白森的感情有些激动。

“工作的事听到什么消息了吗?”李成章问。

白森摇摇头。

李成章看了一眼在那边排队的方玉晴,转回头低声说:“听说有点阻力,吕向阳的儿子吕明修带头向上边反映的,目的是用你这张牌作吕向阳的文章。为此吕向阳和吕明修大发脾气,说吕明修是个阴谋家。吕向阳这人哪,还真挺有正义感的,应该说是一位难得的好干部,可惜现在这形势,他有时也是无能为力呀!”

两个人说着话,白森已经排到地方了,该轮到他交钱开票了。两人的话也就中止了。

白森买完米,又去另一处排着队取东西。

李成章开完票就到了方玉晴这里,方玉晴也排到位了。两人买好米和油走出粮店。

方玉晴接过李成章手里提着的东西:“我拿着吧,你那腰,咳!”方玉晴想到因为给白森家汇款李成章被造反派折磨的事,她突然严肃起来“老李呀,你是不是把落实白森工作的事说了,我可要认真地跟你谈几个问题。第一,领导研究未定的事不能跟其它人讲,特别是当事人。吕明修也是按组织程序提出异议并向上级反映情况的。你讲了,这会降低一些同志在群众中的威信,白森甚至会因此对吕明修记恨的!这事也怪我,不该枕头边上乱讲县里的事。第二,以后见到白森打个招呼是应该的,不要粘粘糊糊的说那么多的话,不管这‘文化学习活动’怎么样发展,人们怎样不理解,但这是上边布置开展的,我们普通党员就要无条件拥护。这是一场政治活动,我们就得有政治观念哪。吴琪去世你让我跟你一块去,你想,我一个革委会干部,又是做党的组织工作的,到一个Y派家去吊丧,这影响能好吗?第三,要端正对这次‘文化学习活动’的态度,不能因为——反正不能动摇我们对党的信任和爱戴。”

李成章知道想改变方玉晴这种政治观念是不可能的,而且在那种政治背景下她这样讲也没有错。他笑着说:“好,好,谨尊领导的一二三的教诲。”

方玉晴也笑了,可是,她突然收敛了笑容,摇着头无奈地说:“第一,这都是大政治气候造成的,没办法,不是我们麻木不仁、没有人情,你说给吴琪家送钱我不也同意了吗!第二是以——斗争为纲,这是上边的的教导,我们这身为党的基层干部的就只能照章办事。”

李成章点头说:“对,对,领导说得对。”

李成章和方玉晴两人一路说着,来到了儿子李挚家,正遇着彭婕又在这里和李挚吵架。见李成章和方玉晴来了,俩个人也就都不作声了。

李成章批评李挚:“你一个男子汉,又是人民教师,总是吵架,也不怕别人议论。你们要想继续处下去呢,就都互相忍让点,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有些事就互相多些理解,该做的主动多做点,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一个男人不知道关心和体贴自己的女朋友,还算是男人吗!”

彭婕接下李成章的话:“他李挚不是不知道疼爱女人的人,只是疼爱的不是我,他的心还在那个学生身上。”

方玉晴先是默不作声,她知道在这件事上跟彭婕是讲不出个道理来的。她也耳闻了不少关于彭婕的生活作风的问题,虽然都不是组织的结论,对她的品质方玉晴是非常有意见的。起码是彭婕不检点自己,反而要出口伤害李挚。她不能不说话了:

“彭婕,你说这话我不赞成。第一,这李挚的作风品质在社会上可是没有人说个‘不’字的啊,沈默久污陷李挚和白雪吟的事,一中组织有明确的结论,在这方面你不应该有怀疑并把怀疑当事实指责李挚。第二,你不该伤害无辜,那白雪吟还是个学生,为什么总是对人家一个学生说三道四呢?第三,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看你们两个人不和睦还是找找其它方面原因,除了各自多做自我批评,我觉得,是不是还缺乏真正的思想沟通啊。”

彭婕听了方玉晴这番话,脸上是火辣辣的,但她不想在这种时候顶撞这位未来的婆婆。她清楚方玉晴的话在李家这个家庭中的分量,更何况方玉晴那最后一句话“是不是还缺乏真正的思想沟通”正好说到彭婕的心里,可惜他李挚不想和我彭婕交心啊,我可是把什么都向他交代了,可他李挚却一门心事的在别的女人身上。如今,唯一的亲人爸爸也走了,自己一个人,形只影单,连个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彭婕想到这,默默地流下泪来。

方玉晴接着说:“我说李挚呢,要象你爸爸说的那样,多关心点彭婕。第一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好歹看在彭婕和你交往的份上,就不要对别的事耿耿于怀了;第二呢,彭婕,我也要说句刺耳的话,你琢磨琢磨,女人要自尊自爱,蓉阳城就这么大,有些事,尽管我们家里是盖着捂着的,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就不想想这李挚怎么承受吗?你就不能体谅体谅这样的男人吗?”

李挚和彭婕都没有作声。

方玉晴叹了口气,对李成章说:“我们走吧,让他们自己去好好想想。”

两人走出了院子,方玉晴叹了一口气说:“唉,要我看哪,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很难说得清楚,要达到能真正互相理解、包容也难。彭婕这人呢,有些任性,或者,也可以说不太自重,社会影响挺大的呀。当然,社会舆论也有不公平的地方,彭婕也可能有她的难处。李挚呢,咳,白雪吟也是那么大的女孩子了,又有沈默久过去写大字报的事,是应该注意回避一些好,免得再有什么舆论。”

彭婕看着李成章和方玉晴出了院门,也不再远送。彭婕在想,自己大概不会嫁给李挚了,因为她不会嫁给一个在心里面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她彭婕在别人看来的‘不自重,不自爱’,可是,这都是为了惩罚那些打女人坏主意的男人,也是对李挚的报复,这一切都是他们男人逼出来的。她方玉晴不了解内情,更不知道我的内心痛苦,说得轻重也都难怪,但她不该假装正经地说我‘不自尊、不自爱’。我正是为了女人的自尊自爱才不惜什么名声和舆论的。另外,在所谓的干部中有几个自尊自爱的呢?都是些又当婊子又树牌坊的伪君子。这个世界男女真是太不公平了。她想到了吴本渊,她认为吴本渊已经是罪有应得。彭婕清醒的意思到和李挚在一起生活是不可能的,李挚也是个伪君子,他不会看错李挚的,就是个伪君子。她下决心要惩罚李挚这个伪君子,但也不能便宜了白雪吟,所以她还要和李挚保持不即不离的关系。

李挚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知道彭婕是不可能跟他结婚并且白头到老的,因为在他这方面,他确实是心里放不下白雪吟。他对彭婕只是因为她刚死了爸爸,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很让人可怜,在这个时候是不能提出分手的。另外,此刻提出分开,彭婕会说他是因为白雪吟才这样干的,对白雪吟是个伤害,暂时还是维持现状更好些。他内心确确实实是被白雪吟深深地吸引着,他也不想再违心的欺骗自己了。

这场暴风雨过后,李挚和彭婕都恢复了平静,各自怀着自己的打算,开始了真正的“同床异梦”式的恋爱了。

这一天是星期天,彭婕早早的就来了李挚的住处,和李挚在一起吃了早饭。

彭婕对李挚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或者说我们口头上君子约定。我们俩个今后谁也别管着谁,我呢,也不欺骗你,我这一辈子都不想结婚了,也不是象你说的在等着吴本渊出来,我有我自己的安排。你呢,可以随便去追白雪吟,但愿她能接受你,我也祝愿你们能够美满幸福。”

李挚问:“那你的意思是不想和我结婚了?”

彭婕撇着嘴说:“这还用问我吗?你想和我结婚吗?”

李挚不再答话,扔下手中的活计,默默的站在那里。

彭婕说:“你呢,也不必把我彭婕想得那么蛮不讲理。你不就是担心提出和我分开怕别人说你背信弃义,怕我和你吵闹说是白雪吟造成的吗?我不会那样做,你就放心的按你自己的打算去行动吧!”

李挚吃惊的望着彭婕,还是没有说话,他回到卧室穿上外衣,开门出去了。

李挚这种冷漠的反应让彭婕很难接受,暗想,既然你李挚对我的许诺置若罔闻,那我就没必要自作多情了。

彭婕想,李挚这肯定是找白雪吟去了,你李挚就是嘴硬,口是心非,彭婕很不甘心,于是她偷偷的跟踪李挚。她远远地跟在李挚后面,只见他出门往东走,到了青龙河布甲桥又向南拐,到了九华桥,向南走到第三条居民住宅通道再向东去,直奔蓉东小学后边李成章的家了。彭婕眼见李挚进了李成章家的院门,她感到失望了,转身往回走,走到九华桥后又沿着青龙河往南到安仁桥那边去,准备上桥往西回自己的家去。

彭婕突然远远地看见白雪吟正好也在桥上往西奔一中方向走。

彭婕想,她这是要上哪去呢?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闪过:该不是和李挚约好要去中学约会吧?那李挚为什么到他父亲家去了呢?是不是李挚发现了自己?彭婕决定盯着白雪吟。

白雪吟上桥后走到桥西头就不走了,她不停地向东边张望着,好象是在等人。

彭婕躲在一栋房子的墙角处静静地观察着,她希望李挚来和她约会,让她逮个正着,也就平了自己的心气。

一会儿,却见李莉从东边来了,直到桥上,在白雪吟跟前停了下来。

李莉说:“等急了吧。”

白雪吟说:“我也刚到。”

两人又说两句什么,彭婕也没有听清楚,就见两人走下安仁桥进了西街。

彭婕想:这两个人去干什么呢?难道会——她偷偷地跟在两个人身后。

白雪吟和李莉直奔中学走去,可是,她们并没有进中学校门,而是一直走到县城西边的红旗生产队,在村子西南角一家门口停住脚,好象跟门口的人打听什么后,两个人进了这个庄户人家。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出来。彭婕好生奇怪,她想到那房主人家问问这俩个人来干什么,她暗暗记住这户人家;又偷偷地跟在白雪吟和李莉后边,见两个人又走到青龙河安仁桥才分手,各自走上回家的路了。

彭婕失去了目标,她站在那里感到很茫然。她感到自己仿佛在茫无人迹的大沙漠中一样的孤立无援,她渴望寻找到一片绿洲。往往就是在这种心绪的时候,就会使她想起在医专被解剖老师所“解剖”的那段悲惨日子,埋藏在心底里的痛苦和仇恨也就会重新泛起。她不甘心这半上午一无所获,在她来看,李挚对不住她彭婕,因为她很坦白的向他讲述了一切,可是,她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或者说是期待着的安慰和理解。李挚总是装出正人君子的道貌岸然,为什么却和白雪吟搂搂抱抱呢?伪君子,我彭婕一定要揭穿这个伪君子。于是她又按原路返回红旗生产队这个村落,她来到刚才白雪吟和李莉去过的那家门口。她却看到原蓉阳一中的伙食管理员沈默久正从这院子西边的一间厢房往小推车上搬东西。

沈默久见是老校长的女儿彭婕站在大门口,一下愣住了。

彭婕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这位当年跟李挚作对的沈默久,她想,刚才白雪吟和李莉可能是来找他吧,就走上前去问:“沈老师,刚才白雪吟和李莉是不是来过?”

沈默久观察着彭婕的表情,从那双妩媚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一种期盼。他说:“来,进屋里说吧。”说完,他前边引路,进了西边的厢房。

屋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只剩一张平板单人床孤零零的靠北面墙横放着。沈默久示意彭婕坐在床上,自己就地坐在一个小破木箱上。

沈默久眯细着眼睛看着彭婕说:“白雪吟和李莉来过,我也没看见。她俩来是找我姑妈打听白雪吟生母的下落。听我姑妈说过,白雪吟的生母早就死了,她还有个姑奶奶,是个出家人,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彭婕瞥一眼沈默久,问:“那你姑妈呢?她怎么会知道白雪吟生母的下落?”

沈默久掏出支烟点燃:“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姑妈当年出家在九华山紫竹庵,跟白雪吟姑奶奶在一起。白雪吟生母顾掬贤怀着孩子到紫竹庵生了白雪吟,产后就大流血死了,我姑妈到南京找了现在白雪吟的妈妈吴琪,等她俩从南京回到紫竹庵,白雪吟的生母就已经死去了。紫竹庵被红派砸了,我姑妈就还俗到我这来落脚了。基本就是这么个过程吧,这都是我姑妈和我说的。”

“噢,那这白雪吟是有妈没爹呀!”彭婕的表情很难琢磨,是惊奇、是幸灾乐祸、是怜悯……

沈默久摇着大肉头说:“也不算是有妈没爹的野种,听说她生父姓周,刚解放时是咱县文教科长,是个特务,被枪毙了;咱们老县长吕向阳脸上的伤据说就是白雪吟生母顾掬贤给砍的,不知为什么,吕县长说是顾济财砍的?也许吕县长没看清楚,或者是白雪吟的妈妈女扮男装了,谁也说不请楚。反正顾掬贤应该是畏罪潜逃,这些事去年我给李挚写大字报都写过。”说到这,沈默久发觉说走了嘴,李挚毕竟是彭婕的未婚夫啊,马上改口“写大字报是我不对,不怪李挚老师,是我狗咬吕洞宾,不认真假人。也正是因为写那些大字报,我姑妈对我很生气,就从我家搬出来,住到这里来了。怪不着人家李挚啊。”

“不怪他怪谁,你写大字报也总是有些根据的吧?我看李挚跟白雪吟就是不干净,不然李挚为什么调出学校了,十之八九就是因为白雪吟才调出中学的。”彭婕说。

沈默久想到他们是恋爱朋友,又摸不清彭婕找他是出于什么用心,还是假惺惺的替李挚辩解说:

“我不也调到县政府食堂当管理员吗?都是有点问题吧,不过我损失可就大了,弄的我是老母猪钻杖子——里外不是人。老婆跟我生了一场气得病死了,姑妈气得搬到这农村来住了小一年多,我好说歹说,姑妈见我剩一个人也怪可怜的,才同意搬回去住。我这不正给姑妈往回搬东西吗!”

“你姑妈呢?”彭婕问。

“我姑妈现在我家里收拾东西,我这一板车就都搬回去了。”沈默久说着扔掉快烧的手指的烟蒂。

彭婕笑着说:“沈老师,我担误你搬家了,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我现在也是老哥一个,瞎子掉井——哪都背风吗?”沈默久咧着厚嘴唇子笑着说。

“沈老师,我问件不该问的事,风言风语的说你跟李挚班上一个叫何琅的学生——”彭婕脸色浮过一层红云。

沈默久显得有些激动,又点燃一支烟,脖子脸都涨得通红,暗想,这一定又是李挚这个王八蛋说的。

他那双小眯缝眼儿却盯着彭婕那张俊俏的脸蛋:“阎王爷贴告示——鬼话连篇,我哪有那种本事呢?你,你这是听哪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说的?”

沈默久当然不会承认和何琅有这种事的。

“你们男人没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彭婕知道沈默久是在怀疑李挚跟她讲的,她有意含而不露,避开回答,骂咧咧的用斜眼看着沈默久。

沈默久想打听她跟吴本渊的事,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去,不过,他还是想从中寻求一点新闻出来,问:

“李挚从你和吴本渊发生那事后对你怎么样?理智老师不忌讳这事儿吗?”

“这事怎么说呢?李挚城府很深,表面也看不出什么大变化。他的心思可能还在白雪吟身上,他不是个男人。吴本渊吗?他是罪有应得,光天化日,闯到我家利用我爸爸的事威胁逼迫我。”彭婕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也是她的心里话,也是有意试探性的想通过沈默久知道白雪吟和李挚的关系。

“那你和吴本渊是不是已经——那小子是不是和你已经那个了?你和李挚是不是早就——那,你肚子里该有孩子——”,沈默久说了许多半截子话,明显的带有挑逗意思。

彭婕绷着脸,心想,你沈默久也不是个好东西,我彭婕就是要把你们这些坏家伙一个一个弄成不人不鬼。她说:“我肚里有孩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事我可要找你们领导说清楚,你这是在污蔑我,你这么一个堂堂的男人就可以信口开河吗?”彭婕面带怒色。

沈默久吓得咧着厚嘴唇子合不拢:“我说走嘴了,我是毛屎道子臭嘴!”

彭婕哈哈大笑起来:“害怕了吧,你们男人就是敢做不敢当,我这肚子里要是真有孩子,哼,哪个敢来承认?你敢吗?”

沈默久听了彭婕的话很是紧张,他结结巴巴的说:“彭大夫,我,我说走了嘴,我这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行了,你也别装模作样的了,有了孩子跟你什么相干!”彭婕说。

沈默久知道彭婕是在捉弄他,心里有了底,抖擞一下精神,抑起大肉头,装出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样子,那一双眯细着的小眼睛瞪得发着亮光,他拍着胸脯说:“男子汉吐口吐沫是个钉,为自己心爱的人刀山敢上,火海敢下。假如要是我和你——是我的孩子我就挺身而出。”

彭婕皱着眉头望着沈默久。

沈默久毫不回避彭婕的视线,但他那两只小眼睛的缝里却射过两道火光,这火光直接烧在彭婕那丰满的胸部——在他沈默久看来,彭婕和李挚已经没有好戏了,他应该乘虚而入,而今已经跨进了这种期待和希望的门槛。

彭婕微笑着说:“沈老师,你忙吧,我得回去了!”

沈默久哪肯让彭婕就这样退出,他死皮赖脸的不让彭婕走,说再多聊一会儿。

彭婕说有急事必须回去。

沈默久却动起手来,他拉住彭婕的手不肯放开。

彭婕无奈,只好骗他说:“明天你若有时间,下午两点到我爸爸家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吧。但你要向你姑妈了解一下白雪吟生母的详细情况,不然,你就别到我家。”

“好,我一定按你的话办,帮你搞个详细调查,我也爬墙虎子撩门帘——露一小手给你看看,也算我给你的见面礼吧。”沈默久认定这是彭婕发出的明确的信号,放开了手。沈默久自认聪明,调逗地说:“你这肚子要是真有孩子我认帐行吗?”

彭婕红着脸没有说话,她暗想,这些男人啊,确确实实没有好东西。

彭婕站起身从沈默久身边走过。

沈默久忽然抱住彭婕:“彭婕,如今我也是单身汉了,咱俩就——我这是小巴狗咬日头,不知天高!”

彭婕惊慌的向院外张望,嗔怪的说:“快松开手,院里有人,明天吧,快松手。”

沈默久松开手,可怜巴巴的望着彭婕。

在回家的路上,彭婕想,今天这一上午也算没白跑,知道了白雪吟的真实身世——不过,白雪吟也怪可怜的——不过,还是很可恨,那么小的年龄,为什么总是勾引李挚呢?她想到医专时的那位解剖老师,当然,主要责任在李挚,这李挚就是那个“解剖老师”。当然也有所不同,要是没有她白雪吟插进来搅和,李挚也不会对我彭婕那样阳奉阴违。她又想到沈默久,从他那里可能得到李挚和白雪吟更多的隐情,可以和他交往,不过沈默久敢得寸进尺,我就让他和吴本渊一样的下场。另外,要找吕向阳,把白雪吟是顾掬贤的女儿这件事告诉他,顾掬贤砍得他人不人鬼不鬼,他一定会在她女儿身上报复的,这叫借刀杀人。可是——白雪吟也确实怪可怜的,是李挚勾引她吧?彭婕犹豫不定,左想右想,觉得李挚和白雪吟都不是好人。我——弄倒白雪吟,李挚也就得趴下。

第二天下午,彭婕正在家收拾厨房卫生,沈默久真的来了。

沈默久进屋就抱住彭婕,不停的说:“快点吧,我爱你,一会儿我还得去机关食堂。见食不抢,到老不长,我沈默久这回就要抢着吃你这美人食了。”

彭婕挣脱着,佯装嗔怪地说:“你们男人就这个德性,一会儿完事就溜之大吉了。今天不行,我刚来例假!”她口气很坚决。

沈默久起誓发愿地说:“真的得给食堂买菜去,在红旗生产队定好了的,我可不是那种狗舔膫子个顾个的人。你放心,有日头,有月亮,就有我对你的爱心。”

彭婕笑了,她说:“沈默久,外边人都叫你‘什么狗’,你还真说了狗舔膫子,说的正好是你自己呀,那你就舔给我看看,你还真就是个顾个的自私自利之徒哇!”说罢又笑。

沈默久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彭婕,咱们以后再选个别的地方,你跟吴本渊就在这屋犯事的,在这不吉利,小孩子拉屎——挪挪位吧。”

“咱们就在这,怕出事你就不要来好了!”彭婕横了沈默久一眼。

沈默久说:“那也行,就听你的吧,我得先走了,官身不由已呀,食堂拉菜的车在红旗生产队等着我呢。你例假完了我们可得老石头打他儿子——实打实的动真的呀!”

彭婕说:“我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别光想着自己那点事儿。”

沈默久挠着大肉头:“你不提我倒忘了,等哪天我再详细给你讲吧,买菜的车等着我呢!”

彭婕说:“我也走,咱一块走吧,我也有事。”

“哎呀,你真是电线干上绑鸡毛——好大的胆子,咱俩都得小心点儿,这孤男寡女的怎么可以成双成对的走哇!一个一个走吧!”沈默久说着忙三火四地开门出去了。

彭婕又把屋子收拾一下,心里暗想,这沈默久比吴本渊还坏。说良心话,李挚还真有很多地方跟他们这号人不同,和李挚相处那么长时间他就从没有象“什么狗”这样恬不知耻。或许就是白雪吟在勾引李挚,才使得李挚对自己那么冷冷淡淡的装正经,白雪吟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也正是有情有意的年龄啊,人又长得漂亮,李挚哪里还能看上我彭婕呢!她想到这,似乎下了决心,出了院门一直向县政府走去。

彭婕来到县政府,向门卫打听怎么可以找到吕向阳县长。

门卫告诉她说:“现在是蓉阳县革委会主任了,原来军队的那位正钟主任调走了,你现在找不到他,正在县大会议室召开大会。”

彭婕暗想,我还不知道吕向阳是主任吗?他原来不是县长吗?但她还是态度温和的说:“啊,对,是革委主任,那我先进去等他可以吧?”

“你进去吧,县大会议室在一层楼西头。”门卫告诉彭婕。

彭婕进了县政府大楼,在门厅站了一会儿,心想,还是到大会厅门口看看吧。她向西走到尽头,两扇关闭着的对开门挡住了去路。

一位男同志拿着材料走过来。他见了彭婕说:“是开会的吗?进来吧。”

彭婕跟着那人进了大会议室,在后边找个位置坐了下来。主席台上一字排开坐着十几个人,还有戴红领章的军人。主席台上方红布黄字写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动员大会。”

会议首先由县革委会主任吕向阳传达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讲话,接着是各派部的代表表态,最后由吕向阳公布下乡对象。他说:“这次下乡到贫下中农那里去的对象是:根据伟大的教导‘把已经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的精神,我们这第一批下乡的是已经初中毕业、高中毕业的学生。明天上午,各学校、单位要召开学生和家长动员会,下午开始报名,县里由革委会副主任方玉晴同志与机关红派负责人吕明修同志具体抓这项工作。今天是一月七日,报名截止日期是一月二十日。对这个问题我们革命的同志、革命的家属及学生红派小将们都应该提高认识,平时我们高喊忠于……这能不能积极报名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是一个人忠和不忠的试金石……”

彭婕在想:白雪吟和李莉也是初中毕业了,是不是也应该让她们下乡去,让她们吃点苦,可又一想,她俩现在都是高中一年级,不在下乡之列,不过也快了,后年她们毕业了也得下乡去。上边真有办法,让你们这些红派学生革命,最后都把你们革命到农村去。可她又想,这让学生下到农村去是不是伟大的指示,真说不准,医院派的工人宣传队,就自称是上边北京派的,北京怎么会认识他们呢!现在这政策变化可大,谁都说不准还会怎么变。就说医院的院长吧,去年三天两头被批审,现在是医院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了。

散会了,人们都纷纷离开了会议厅,会议厅已经没几个人了。

彭婕站起身刚要走,见李挚跟几个人拿着照相机,彭婕知道这是县广播站的人,她急忙转身走出会议厅。经打听,她爬上三楼,远远的看见东头靠南边的办公室挂着“县革委主任”的门牌。她走过去,停在那“县革委主任”的门牌下,用手理了理头发,稳定一下精神,轻轻的敲了敲门。听里边说“请进。”她慢慢的推开门,进了吕向阳的办公室。

彭婕没心事也不敢到处乱看,只是半低着头,不时的翻起上眼皮看着这位面目丑陋的主掌着全县党政大权的县革委主任。

吕向阳看着这位陌生的女青年:“‘为人民服务’。你是找我吗?请坐下吧。”

彭婕懦懦地,也忘了应该先背语录:“我是找吕主任您的。”

“你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呀?”吕向阳见她似乎胆怯的仍然站在那里,态度温和的说“请坐下讲吧。有事你尽管说,不要有什么顾虑,能解决的一定尽快帮你解决。”

彭婕坐在门边一个木椅子上,说:“我是县人民医院的,叫彭婕。”

“彭婕?”吕向阳皱着眉头,眯起那只小眼睛。他忽然想起来了:“啊,我知道了,是一中吴本渊那个案子的当事人吧。你,你是受害者嘛,是值得同情的,怎么,遇到什么困难了?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截了当的讲吧?不要有什么顾虑。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能要求人们都能够理解你啊!”

彭婕见吕向阳误解了,但她知道这位原来的一县之长很能体恤平民百姓,以前就常听人们议论过,很多人都叫他吕青天。

忙说:“吕主任,我不是为自己的事来的,我是为你——你——”彭婕不知道该如何讲。

吕向阳爽朗地笑了,和蔼的说:“没问题,该讲什么你就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

彭婕问:“吕主任,一中有个叫白雪吟的学生你听说过吗?就是那个下放到咱县的白森的女儿。”

吕向阳一愣,怎么说起白雪吟来了?又一想,啊,这彭婕死去的爸爸原来是一中的老校长;啊,吕向阳想起来了,听说这彭婕给白雪吟造了许多谣言,顿时心头有一股无名火升起。需知,吕向阳自从知道白雪吟是自己的女儿,一直在内心中有着难以排解的内疚和忧伤。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白雪吟,但他还是佯装不知情而温和的说:

“我不认识她,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既然你来了,就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了。”

彭婕想,我干什么来了,一想到李挚和白雪吟……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吕主任,你脸上的伤就是白雪吟她生母顾掬贤给砍的,白雪吟是反革命的女儿。”

吕向阳听了,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不过他没有说话。

吕向阳在想,这个彭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看样子似乎很非常了解内情。吕向阳立刻警觉起来。是不是红派们又要在我的历史问题上做文章呢?

和顾掬贤这件事这是吕向阳心中最痛苦的一根琴弦,他不允许任何局外人去拨动它。尽管埋藏得已经年深日久,但他却没有一刻不在发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哀哀的悠悠的低吟。他更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深爱的顾掬贤说个不字;白雪吟是顾掬贤的女儿,是他吕向阳的女儿,是他和顾掬贤最珍爱无比的作品,他会竭尽所能甚至可以用生命来保护她。他岂能容忍彭婕在这里拨弄是非。

彭婕见吕向阳没有回应,却是满脸怒气的看着她,吓得她从椅子上站起身,面色惨白,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吕向阳意思到自己太激动了,立即镇定下来,温和地说:“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不愿意让人再提起以前的事,再说那时我看得很清楚,是特务分子顾济财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砍的。在这件事上,一定是有人想利用你吧,你可要提高警惕呀!你能跟我说一说是怎么知道这个假消息的吗?”

彭婕犹豫着,她不是不想说,她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吕向阳叹了一口气说:“过去十几年,二十年的事了,有人又把它翻了出来,目的是什么呢?彭婕,你能跟我说一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样一件事吗?是因为那个叫什么白雪吟的学生吧?”

彭婕似乎也相好了该怎样回答吕向阳。

这时正好方玉晴来汇报关于下乡青年工作安排日程,她推开门,见彭婕在这里,转身想回避。

吕向阳说:“方主任,别走,你进来吧。”

方玉晴只好进到吕向阳办公室,坐在吕向阳对面木椅上。

吕向阳说:“这位彭婕同志来反映点情况,她可能是和一中一个叫白雪吟的学生有点矛盾,或者是误解,说白雪吟生母顾掬贤当年砍了我吕向阳。这件事你也很清楚,是反动派特务分子顾济财干的,即或是顾掬贤,这与白雪吟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还是个孩子吗?听说你彭婕以前对白雪吟也说过一些不太合适的话,你们都是年轻人,要学会友爱和团结互助啊!再说你乱讲话也是要负责任的,有了矛盾,要通过正当途径解决。方主任,麻烦你一会儿抽出点时间和彭婕大夫谈谈,都是青年人,有什么矛盾帮她们解决一下,和为贵呀!团结一致才能取得胜利吗!”

方玉晴对彭婕说:“吕主任这段时间特忙,彭彭,我安排时间和你谈谈吧。”

彭婕还愣愣的坐在那里。

方玉晴走到彭婕近前,给彭婕递个眼色说:“走吧,彭婕。”

她陪彭婕来到走廊,低声说:“你还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呢?吕主任讲得有道理,不要激化矛盾,白雪吟也还是个学生吗!李挚和白雪吟关系是密切些,不过那是有原因的,可别总是胡思乱想的了,快回去吧。”

对于方玉晴今天的劝告彭婕表示感谢,因为方玉晴毕竟承认李挚和白雪吟关系密切了:“方阿姨,谢谢你了,你快忙吧。”彭婕转身走向楼梯口。

方玉晴又回到吕向阳办公室,这下乡日程安排需经吕向阳主任批准。

吕向阳冷笑一声说:“方主任啊,你这未来的儿媳心胸不太宽阔呀,可得好好教育啊。”

方玉晴吃一惊:“怎么,你知道我和彭婕的关系呀?”

吕向阳笑着说:“这事我怎么能不知道?彭婕不是李挚的未婚妻吗?李挚不是李成章的儿子吗?李成章不是你的丈夫吗?”

方玉晴摆出一付为难的神态:“这彭婕年轻不懂事,有不对的地就请吕主任谅解,她还年轻,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就一个可依赖的老父亲还去世了。”

“青年人,有些事情钻进了牛角尖,可以理解。不说你们家的事了,把日程安排讲一下。上级领导就是有办法,为这些毕了业的红派学生我可熬干了心血,总得给这些孩子一个出路啊!这回一个指示全解决了。这些孩子应该到艰苦的环境中去磨练磨练啊!”吕向阳对这下乡的指示是举双手赞成的。

彭婕出了县政府大门往西竟直回了家,她心里暗想:今天我彭婕真是霉气,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挨顿狗屁教育,有什么办法,也只好忍受了。忽然感到肚里阵阵疼痛,她想,和沈默久谎说来例假了,好象还真的要来例假啊!她想到了沈默久,她知道,沈默久一定还会纠缠她的,怎么办呢?一个弱小的女子,单凭自己一个人要整治这些恶棍,唉,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啊!

不过,我一定让他沈默久得到报应,在批审老父亲的时候,就他沈默久下手最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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