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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一场春梦 何队长丢人现眼

八面玲珑 吕明修马失前蹄

第一节课下课的铃声响了,三连三排上政治课的刘老师收拾好教案,走出教室。

同学们蜂拥的向教室外走去。

何琅扭动着发胖的身子来到正和李莉一起在翻看书籍的白雪吟桌前,她看了白雪吟好长时间,也不说话。

李莉瞥了何琅一眼何琅,知道何琅的意思,她离开座位向教室外走去。

何琅这才对白雪吟说:“白雪吟,你第二节下课不用上间操了,到工宣队那里去,我哥哥何队长找你有事。”

白雪吟原以为何珠把威逼自己的事放下了,没想到,何珠这个恶棍还是念念不忘。她想知道何琅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或许可以求她帮帮忙,于是她态度谦和的问:

“何琅排长,知道你哥哥找我什么事吗?”

“找你还能有什么事,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你的养父白森是什么身份你自己还不清楚吗?你的生父母都是被镇压的特务分子,你应该跟他们划清界限,争取成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咱们全排就你一个人不是队员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何琅似乎不屑于再跟白雪吟这样出身的人多说话,扭身走了。

白雪吟看着何琅扭动的翘起的臀部,心中暗想:或许这何琅当真和沈默久老师会有什么事情吗,看那身板,和普通女同学是不一样……

第二节是语文课,李挚老师拿着教案走进课堂,全排同学起立,李挚也转过身对着黑板上方……听何琅在后排座位高喊:“起立!”

同学们都站起身来……

李挚老师宣布上课,这节语文课的内容是学习十七页这篇文章,请同学们把这篇文章背下来。”

课堂上立刻活跃起来,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全排学生立刻“喔喔喔”的乱成一团,有的在认真背诵这段话,也有的在闲聊天。

李莉和白雪吟凑到一起看一本,眼睛都盯着的四十四页。李莉低声问白雪吟:

“何琅找你干什么?”

“她说工宣队队长找我,让我间操时间去,是他哥哥何珠让她通知的呗!我也不知道找我干什么!”白雪吟虽然是漫不经心的回答,但眉头却紧皱着。

“我以为何琅找你寻开心呢!我告诉你吧,沈默久这几天出差了,听说是到外地生产队给学校食堂买菜,要在那里守着菜地,若不在那守着就被别的单位抢先给买走了!这‘何狼’没准想那‘什么狗’想疯了,拿你寻开心呢。工宣队找你干什么?没准是骗你的!”李莉侧回头,看一眼坐在教室西北角后排的何琅。

白雪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摇摇头:“她没骗我,我知道。等以后我跟你说为什么要找我。”

“对了,‘什么狗’不在,她要是寻开心,也应该找咱排的男生啊。”李莉笑着说。

“以前下午何琅一般都不上学,我说这几天下午何琅也都在学校呢,是沈老师不在啊!”白雪吟说。

李莉抬头看一眼乱成一团的班级同学:“‘何大娘们’每天下午都找沈默久,她们俩准没好事,有的同学还看见过沈默久让低年级学生给何琅传过纸条呢!”

白雪吟依然注视着那个小本子,若有所思的问:“沈默久老师确实出差了吗?”

“是出差了,我哥哥想找沈默久换点全国粮票知道的!可能还得几天才能回来。”李莉抬头看一眼在讲台上手端着书本默念着的哥哥李挚。

白雪吟暗暗点头,似乎在专注的考虑着一件什么事情,呆愣愣的。

“你想什么呢?”李莉问白雪吟。

“什么也没想。小莉,李伯伯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白雪吟关切的问。

“昨天就回家了,我爸爸身体很不好,我哥哥找沈默久换粮票就是要送我爸爸去南京检查身体,想在南京住院治疗。”李莉说。

“都怪我们啊,影响了李伯伯和你们全家!”白雪吟愧疚的说。

李莉皱起眉说:“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帮助你们是我爸我妈自愿的,都是何珠和康敬生这两个狗东西搞的鬼!这种坏人有我们说了算那一天,绝不能饶过他们。”

白雪吟很认同李莉的话,咬着牙,默默的点点头,说:“对那些无恶不做的人,一定要得到应有的惩处,要不然这个社会就没有公理啦。”

间操时,白雪吟来到教师办公楼三楼何珠的办公室。

何珠异常的客气,再三让白雪吟坐下。

白雪吟没有坐,她站在何珠办公桌左边:“有什么事你就快点说吧,一会儿我还得上课去呢!”

何珠有意的伸出左手,看一眼他那块进口的手表,冷笑着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原来说好了一周你给我一个准确答复的,这都快十天了,或者行或者不行,你给我快刀斩乱麻,痛痛快快儿的。凭我何珠的人品、蓉阳县最高学府的工宣队长,也是正二八经的正科级干部哇!就亏了你白雪吟啦?你自己是个什么家庭出身?”

白雪吟想到爸爸正是要出来的紧要关头,不能得罪何珠这个是非小人,还是先稳住他,等待形势的向好的方面变化吧,假装和气的说:

“何珠哥,你看我还正在念书,还是一名学生,那我就答应你吧,但是你总得等我毕业才能成为一家人吧!”

何珠听了,眉飞色舞,可他又一想,等到毕业,毕业是什么时候。还要上高中,那时情况变了,我何珠不是空欢喜一场吗,不行,要先生米做成熟饭,他说:

“等到你毕业也可以,不过,我们要先动真格的,要不我怎么相信你呀?”

何珠两眼喷射着淫欲的火焰。

白雪吟几乎是哭着哀告何珠:“何珠哥,你看我们家那个情况,再说我还在念书,还是一名学生,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就不会改变主意的。再过几年我毕业了,自己有工作,咱们就结婚,那时咱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这样多好呢!”

何珠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白雪吟,你别拿我何珠当二百五,只有我们先那个了,我才相信你。你先回去吧,晚上放学前你必须给我个明确态度,否则休怪我何珠翻脸不认人!”

中午,白雪吟没有回家,她约好了跟一个住宿的同学到学生食堂去就餐。她向一位卖饭的打听沈默久老师在不在。

那位师傅告诉她说:“沈老师领车到贵池去买菜了,可能要一周才能回来,也许还会晚一些时间,下午回来人说的。”

下午放学后,白雪吟来到工宣队何珠的办公室,告诉何珠说:“何珠哥,我想好了。正如你间操时和我讲的,你是工宣队长,正科级干部,我们家庭背景又这么差,跟了何珠哥,将来对我们家也有些照应。今晚九点我在城南小路青龙河东边那片竹林里等你。你可要按时去呀,那里太偏僻了,我一个人很害怕。”说完转身就走。

何珠急忙叫着:“回来,回来。”

白雪吟又回到办公室,微笑着问:“何珠哥,还有什么事?”

何珠问:“为什么那么晚哪?”

白雪吟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说:“早了被人看见怎么办?另外咱们在竹林里见了面也别说话,那个地方离农村很近,别被人听见了,以为我们偷竹子呢,再把我们抓起来怎么办?晚一点才更安全,你说是不是啊?除此以外,一切我都听何珠哥的安排。”

何珠听白雪吟这么讲,真恨不得现在就是晚上九点钟;白雪吟走了,何珠一个人还在洋洋得意之中。今晚,这漂亮姑娘就是我何珠的了,我可不能饶了她,看到时候我怎么收拾她。他耳边还响着白雪吟临走时扔下的那句话“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听何珠哥的安排”。我何珠要干什么?朝思暮想的就是和你白雪吟干那种事吗!“听何珠哥的”,这白雪吟是把她自己全交给我何珠了,我要不是队长,她白雪吟就是有一百只眼睛,也不会看得到我何珠啊!

下午五点钟,蓉阳县第一中学召开领导会议,参加的人员有工宣队和学校革委会成员。第一个问题是讨论工人农民进课堂教学,准备请有经验的工人、农民到学校进入课堂讲课。第二条是讨论学制要缩短,课堂设置要精简,教材要彻底改革。决定在改革教材前由校革委统一安排教材。

最后,何珠做总结性发言:“凡是坚持改革的,坚持把改革进行到底的,我们工宣队就坚决支持,否则,我们工宣队坚决不答应。我们工人宣传队永远站在正确的一边。”

何珠晚上在学校食堂胡乱的吃了点饭,回到办公室盼着时间。晚上八时许,何珠急得团团转,如同动物园铁笼子里关着的大灰狼,来回不停地在办公室走着,嘴里还哼着不成曲调的小曲,也许他自我感觉是很能抒情的,实际上,比夜猫子叫情还难听。可下子算快挨到九点了,他刚要离开办公室,赶往那片苦熬苦盼一天的竹林,却听到有敲门声,他以为是白雪吟不敢去那片竹林,来办公室找他了,激动的心怦怦的跳着,急忙走过去开了门。

却是一个小男孩,他仰头看着何珠问:“叔叔,你是何珠队长吗?”

何珠点点头说:“你有什么事儿快说吧,我还有事情要办呢。”

这小男孩把一封信交给何珠转身就走了。

何珠觉得有些奇怪,他拆开信,见一张发黄的纸上写着:“何琅被劫持到朱备山去了,快去营救。”

何珠气得大骂,他首先想到找三炮和二驴子,可是,两个人早就被他打发走了。他推测,他在考虑怎么办?

电话铃响了,他一把抓起话柄,就听电话里说:“何珠啊,我是大姐,你赶紧来我家,马上就来。”电话挂断了,是何玑的电话。

何珠哪敢怠慢,他离开学校,一路跑着来到姐姐何玑家,站在客厅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两眼望着何玑。

何玑说:“也不知道何琅妹被什么人绑架了,去了顾家山方向。”

何珠焦急的问:“是顾家山还是朱备山?”

何玑说:“顾家山,电话里说的很清楚,是缫丝厂后边儿的顾家山。”

一直没有说话的国仁说:“国文革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天天半夜才回家呀。我看咱们这样吧,我从发电厂找几个人,咱们开着车到顾家山去找找吧。”

何玑忙说:“咱们自己可以这样安排,我现在就通知公安局,让他们出面儿,有些事情才更好办。”

公安局、发电厂几十人折腾到半夜,一无所获。

何玑、何珠一夜没有睡觉,一个女的,据说被几个男人劫持到山里去,这还能有好结果吗?何珠说收到的信是说朱备山,顾家山没有,那就是朱备山了。计划第二天调动队员到朱备山去搜索。

第二天七点多钟,何珠、国文革正在何珠办公室研究召集队员们准备配合公安部门搜索朱备山,何琅却出现在何珠的办公室。

国文革惊讶的瞪着眼睛看着何琅。

何珠一把拉过何琅,左看右看,问:“怎么回事?是谁绑架了你?”

何琅埋怨何珠说:“怎么回事儿啊?你还问我。就你把事情搞得满城风雨的,谁敢绑架我呀?我和我们班李莉几个同学在一起玩,太晚了,我就住在李莉家里了。”

何珠还想说道说道这件事,他瞪着何琅说:“那么大个姑娘,一晚上不回家,也不知道告诉一声!你还有理了。”

国文革劝何珠说:“行了,小舅消消气,我小姨没事儿,就比什么都好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白雪吟和李莉策划的。希望通过这样一件事换取何珠的良知,使他能放弃对白雪吟的非分之想。

善良的人总是希望邪恶的人还有善良的一面,岂不知呀,邪恶的人是没有善良这根神经的。

就在这天的课间操,何珠又把白雪吟叫到他的办公室。他对白雪吟说:“对不起呀,雪吟,我昨天晚上有点儿急事儿,没有赶过去。改在今天晚上九点钟吧!”

白雪吟还想启发何珠的良善,她动情的说:“何珠大哥,昨天何琅的事情一定让你很着急,你也有切身的体会,我也是你的妹妹啊,希望我们以后就是纯洁的兄妹好吗?”

何珠急了,他说:“那能一样吗?那可是我的亲妹妹,再说你什么家庭?我们是什么样的家庭?你又想要耍我是不是?你必须兑现你自己的承诺,如果不兑现,你就要承担后果。”

白雪吟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何珠态度非常坚决的说:“就在今天晚上,还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你现在就回去吧。”

白雪吟默默的离开何珠的办公室,她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晚上八点钟,何珠满怀渴望的急忙走出办公室,他急匆匆的奔向城南小路,他要到青龙河东边的竹林里去和白雪吟相会。他知道,白雪吟为了他养父的问题,她是不敢不按照安排来相会的。

这是一个月黑头的晚上,竹林里伸手不见五指。

何珠蹲在竹林里,急不可耐的由不得不静静的等待着。他忽然听到有嗽嗽的走路声,何珠怕白雪吟找不到他,轻轻地拍拍手。就听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又轻轻地拍拍手,模模糊糊地一个黑影来到他身边。何珠哪里还用说什么话,他饿虎扑食一样冲上前去……何珠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他低声问:“你是谁,快说!”

何琅听出是哥哥何珠的声音,忙回答说:“我是河琅,你是哥哥吧?”

就在这时,忽然听外边一个女人声音在喊:“何珠哥,何珠哥,你在哪里啊?”

何琅好生纳闷,是谁在叫着哥哥的名字呢?她问何珠说:“哥哥,是谁在叫你啊?我怎么听这声音这么熟悉?”

何珠知道这是白雪吟找不到自己了,是在叫自己。可是他怎么能跟何琅说是白雪吟呢。他说:“我怎么没听到有叫我的声音呢?是你听错了吧?”

就在何珠、何琅说话时,忽然听到周围有呐喊声,随即几道手电的强光射过来;何珠和何琅这一惊非同小可,何琅吓得身子蜷缩在成一团。他面无血色,全身颤抖。何珠也是强打着精神站在那里。

四五个人们围了上来,几只手电筒亮光对着这两个人。这时何珠才看清一共是五个人,手里还都拿着棍棒。

何珠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还想动手啊?”

何琅站在那里不敢言声。

旁边一个人一把拉住何琅说:“深更半夜的,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何珠一把拉过何琅,对那几个人说:“她是我妹妹,你们有什么话对我说。”

何琅吓得躲在何珠的身后。

其中一个大个的男子晃动着手电筒说:“我们是城南六队的,这片竹林是我队的财产。就这头几天晚上,被人家盗伐了,我怀疑你们跟偷竹子的人有关系。”

一个矮个子的社员说:“他们兄妹俩就是来踩点儿的。要不五更半夜到这里来干什么?”

何珠听这么一说,心里有了底,忙解释说:“几位社员朋友,我是第一中学工宣队队长何珠,这是我妹妹何琅。我们就是吃完饭散步,走到竹林子里来迷了路,直到现在还没有走出去。”

大个的男人立刻反驳说:“多大一片竹林呐?你就能迷路。欺骗三岁小孩儿呢?”

矮个子社员说:“不要跟他们费口舌了,把他们送到指挥部去,必须把以前丢的竹子让他们交出来。”

何珠急了,到指挥部就不好办了。他说:“千万别送指挥部呀,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嘛!”

大个男的对何珠说:“跟你一个小偷有什么商量的?走吧,到指挥部去。”

“不是,是——”何珠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何珠心想,那叫何珠哥的一定是白雪吟,一定是白雪吟,没找到我就喊起来,看起来这白雪吟说话还算话呀!可是奇怪,何琅怎么来了呢?

那大个子男人不由分说地命令着其他几个人:“走吧,还等什么!把他们两个押到县指挥部去。”

无论怎么样求情,这些人是毫不通容。

到县指挥部后,那大个子男人把情况向值班人员说了一遍:“我们是太阳红人民公社城南六队的,我们巡逻时抓到这两个人的,头几天我们队的竹子被砍走了几百颗,今天这两个人又来踩点儿,如果不是及时发现,又得丢很多竹子。”

值班人员记录了情况,让城南六队的巡逻人员签了字。

值班员把何珠、何琅俩人关在另一边的屋子里,值班员把大门检查一遍就回值班室睡觉了。

原来何琅下午放学前,有一个小女孩子送给她个纸条,上边写着“晚九点到城南青龙河东边竹林。沈。”她知道是沈默久给他的,因为也有十几天没跟沈默久见面了,她也很想沈默久,所以她才按约定地点和时间到竹林。

但她怎么能把这事讲给何珠呢,那不就暴露了她和沈默久的关系了吗?就扯谎说:“晚上你也没回家,不放心你,看看你在做什么,我见你城外走进了竹林,就跟进去了。哪成想两个人成了小偷儿了。

第二天,指挥部专门对何珠一案进行研究,根据两个人拒不承认是偷竹子,有说不清楚半夜三更到竹林去的原因,就把此案移交县公安局革命委员会处理。公安局革命委员会几个年轻的队员见何珠带着那么好的手表,工资才十八元钱,研究了何珠的案情,断定何珠跟偷竹子的是一伙的,何琅确实跟偷竹子无关,为减少影响,立即释放。

又过半个月,蓉阳县召开公判大会,何珠因偷竹子又拒不交代同伙,从重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此事算是有了个结果,白雪吟一块石头算也落了地。

这件事更增强了白雪吟跟何珠这类恶人斗争的信心,特别是当这种恶人利用手中的一点权势欺压良民百姓时,你硬跟他斗,最后吃亏的还是无权者,因为他利用手中的权力可以掩盖他的一切罪恶,因为他利用手中的权力可以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受害人的头上。她相信那句话:好人对待坏人,好人只要少许用一点坏心眼儿,坏人就会受到灭顶之灾。

何珠进驻蓉阳一中为工宣队长,他利用这权力步步紧逼十八岁的白雪吟,令白雪吟无法回避,痛苦不堪;当她知道沈默久没在家时,就找出沈默久代课时曾批改过的作文,大胆的用铅笔模仿沈默久的笔迹写了那个条子,找个低年级的小女孩说:送给三连三排的排长何琅,这是沈老师给她的。她见那小女孩去了三连三排才放心。晚上六时,她领弟弟白雪峰到太阳红人民公社城南第六生产队大队部,告诉一位值班老头说:今晚九点有人要偷砍你们青龙河东边的竹子。这片竹林是城南六队的。就这样才演出了竹林这一幕。不过白雪吟没有想到会发展到这种后果。原本想生产队人员把何珠、何琅当偷竹子的教训一顿,所以,白雪吟怕何珠回到学校再报负她,她偷偷地躲在桥头,见生产队人员摸进竹林,她假装找不到何珠,才高喊“何珠哥,何珠哥”。这种内幕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或许有人会说,十八岁的女孩子竟然有这种心计,很可怕。其实设身处地想一想,这也是被逼无奈而采取的一种自我保护又惩治了坏人的做法,倘若世上的女孩子皆能如此,恐怕那些冠冕堂皇的恶人们就不会为所欲为了;可惜有些女孩屈于淫威或为了某种利益而甘愿受辱受骗,这才是最最可悲的呀!

自从那天早晨看见吕明修与白雪吟在城南小路上并肩而行,吕向阳一直如梗在喉。他想,像吕明修这样的人如果要是掌了大权,他什么坏事都能干得出来。记得有这么一段话:混进队伍里和各种文化界的……”吕明修就是混进队伍里来的危险分子。对这种危险分子,必须加以铲除。不过,吕向阳也清楚的知道,目前,钻到队伍甚至是重要领导层里类似吕明修这样八面玲珑、四面见光、怀有狼子野心的干部是大有人在的。为什么会这样?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根本的还是个用人机制的问题,不要说在这种特殊期间了,就说以前吧,拿蓉阳这个县城为例,所有科级干部的任命不都是我吕向阳最后拍板吗!我作为蓉阳县的党政一把手不点头,哪个敢随便任命和提拔呀!即或我吕向阳是一个彻底马克思主义者,是一个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革命者,囿于阅力、能力、经历、情感、喜恶等多方面的限制,绝对不可能没有纰漏吧。这种自上而下的层层任命就形成了自下而上的层层的阿谀逢迎,上级严格的控制着下级的命运,下级就要对上级谦恭谨慎。吕向阳在想,能不能有这样一种机制,干部的任免和升降由人民群众的代表来控制,那么各级干部才能真正实现为人民服务。

吕向阳摇摇头,叹了口气:“唉,哪个愿意轻易的放下权柄啊,看起来自己的设想这可是很遥远的事情噢。”

方玉晴来到吕向阳的办公室,把一份“蓉阳县秋防工作安排”的文件样稿交给吕向阳审阅。

吕向阳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提出两点意见:“第一,正文中引用的话太多了,建议只是文件开头引用一段就可以了,正文引用了有八段,这影响对正文内容的理解,起码是重点不鲜明了;第二,对各人民公社必须强调保证人数,按时到防汛现场,否则将追究领导责任。”

方玉晴听了吕向阳的意见,面有难色:“吕向阳副主任啊,你的第一条意见……我想,第一,这初稿是防汛指挥部写来的,又经过县革委秘书处多次修改,如果我们把正文中引用的给删除了,这会不会被说成是政治问题呀!这可是个非常原则的问题呀!第二,各公社革委会基本都是红派的成员,对防汛工作重视程度不够,难免要出现一些问题,倘若真的追究起责任来,会不会给我们这批重新工作的老干部,尤其是你这负主要责任的干部扣上个秋后算帐、打击抱负的罪名啊!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向你汇报,安排吕明修为防汛前线总指挥是不是不太合适,吕明修是搞政工的,对防汛他是外行,吕明修本人也提出了这个问题。”

吕向阳听了方玉晴的意见,皱着眉不断的摇头,叹息道:“玉晴同志啊,我们共事多年啊,你说,现在想干点工作咋这么难啊!前边有狼,后边有虎,我们夹在中间常常是进退维谷啊!”

方玉晴也是满脸的疑虑和无奈。

吕向阳从笔筒抽出自来水笔,把正文中引用的八段话全部画上了删除线,又把“否则将追究领导责任”改成“就地免职”,防汛前线总指挥吕明修改写成副总指挥,并特殊注明负责防汛人员的生活后勤工作,前线总指挥为县革命委员会成员杜施正,第一副总指挥杨忠。

方玉晴担心的说:“要不就把删除的这八段话都放到正文前边吧?”

吕向阳没有表态。安排吕明修做前线总指挥,原来意图是对吕明修明升暗降,一个月的防汛工作结束后就安排吕明修到水利部门去工作,县革委政工部负责工作暂由方玉晴代管。考虑到方玉晴的意见,又怕吕明修影响到水利工程,所以改任为副总指挥。

吕向阳在文件样稿左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样稿交给方玉晴说:“玉晴同志,就这样执行吧!”

方玉晴诚恳的说:“吕副主任,你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吧。另外关于吕明修的工作安排我还有个人意见,第一,吕明修政工部工作兢兢业业,也很有成效,虽然是代理部长,但工作大胆,敢于负责任;第二吕明修谦虚谨慎,群众关系很好,应该报批政工部部长,我不明白吕副主任为什么这样对待吕明修同志。”

吕向阳语重心长的说:“方玉晴啊,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嫌,这个道理我明白,吕明修是我的儿子,我非常了解他的内心世界;吕明修是个阳奉阴违的野心家,防汛工作结束后,我准备提议安排吕明修到水利部门去工作,可以当个副手,不能让他独挡一面。你是一位令我敬佩的原则性很强的老干部,你要相信我的看法啊!”

方玉晴暗自摇头,但她还是坚持说:“吕副主任,正文的语录保留吧,不要给红派留下可称之机呀!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不要在这上边较劲,这不利于我们开展工作,再说,上边下来的文件不也都是这样吗!”

吕向阳深知方玉晴的良苦用心,无奈的说:“那——你看着安排吧!”

方玉晴把吕向阳审阅过的样稿交给吕向阳说:“这份你就自己处理掉吧!”

吕向阳接过样稿,关切的问:“李成章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在南京住院呢,腰、腿伤都很重。”方玉晴满脸的忧愁。

“我就不相信,上边会支持他们这么胡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流氓无赖成了返到成了中坚力量了,宪法明文规定,打人是违犯国法的。你再看看一中那个工宣队长,就那个德行还占领学校阵地?我确实不理解。”吕向阳摇着头“等忙完这阵子给你放一周假,去护理一下李成章吧,半路夫妻更需要多尽义务哇!”

“哎呀,有件事忘请示你了。民工们按公社统一办伙食,县里各部门抽调的人员是不是也统一办伙食?”方玉晴问。

“都要统一办伙食,而且要保证参加修筑江堤的每一个人都能吃得饱,那是重体力劳动,不吃饱怎么干活呀!”吕向阳思考了一会儿“每位参与修筑江堤各机关的人员按国家所给的粮食标准带一个月的粮票,农民工就免了吧,有的连饭都吃不上了,还带什么粮啊!钟鼎鸣政委也不在,这事就我做主了,不足的部分用战备粮补贴,我们修江堤也是战备吗?”

“用战备粮还得向省军区打报告,恐怕来不及。”方玉晴提醒吕向阳。

“这事我来安排吧!”吕向阳说。

八月十三日,吕向阳来到离蓉阳县城一百二十华里的防汛工地,和防汛前线总指挥杜施正、副总指挥杨忠一同检查了各人民公社后勤准备工作。全县二十六个人民公社竟然有十一个公社后勤人员没有到工地,已经到工地的十五个公社正在紧张的准备着。

吕向阳对杜施正说:“老杜啊,咱们这次是动用了军备粮食,要求各公社在保证民工吃饱的前提下一定要十分重视节约啊,凡吃供应粮的都要按每个月的定量交二十六斤粮票,帐目都要搞清楚,严禁贪污和浪费。”说到这,吕向阳想到“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啊!”这句话,既然是极大的犯罪,如果发现绝不轻饶。

晚上,吕向阳和杜施正、杨忠等就住在工地的帐篷里。

直到十五号正式开工了,还不见那十一个公社的民工来,吕向阳大发雷霆,他没鼻没脸的对杜施正说:

“怎么回事?杜施正同志,你是前线总指挥,事先你是怎么安排的?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公社没有到位?”

杜施正说:“关于事先安排,我们已经向您提交了报告,前线总指挥部分别派人直接把‘蓉阳县关于秋季防汛安排意见’送到各公社革委会主任手中,要求各公社后勤人员提前三天到工地,安排好住宿和伙食问题。全体指挥部人员提前五天到工地。而且,我们指挥部和各公社革委会主任都签有军令状的。”杜施正从抽屉中拿出厚厚一打材料放到桌面上“这是和各公社革委主任签的军令状。

吕向阳看一眼杜施正放在桌上的材料,问:“你们指挥部人员全部到工地了吗?”吕向阳知道吕明修没有来,但考虑也许是指挥部派出去另有工作,所以才这样问。

杜施正含含糊糊的说:“基本都按时到工地了!”

“什么叫基本?老杜,你怎么变得这样唯唯懦懦的了?怎么回事,还有谁没有按时到工地?”吕向阳有些不满的问。

杜施正说:“吕明修还没有来,两次召开指挥部成员会议,吕明修都没有到会!也可能有什么事脱不开身吧!”

吕向阳点点头:“好,好哇!”

杜施正和杨忠有点莫明其妙。

吕向阳对杜施正说:“老杜,你马上回县里去,把在家的县革委会全部成员都召集到工地上来,把手头的工作都放一放,任何人不得缺席!”

杜施正问杨忠:“指挥部的车没有回来吧?”

杨忠说:“还没回来。”

吕向阳问:“干什么去了?”

杨忠说:“到没来的那十一个公社了解情况去了。”

吕向阳看着杜施正:“你自己去安排吧,找一辆卡车也行,不管怎么安排,今晚五点前一定要赶回工地!”

晚上五点钟,吕向阳主持准时召开了蓉阳县革命委员会会议。吕向阳宣布开会,第一项是学习“蓉阳县关于秋季防汛工作安排意见”,第二项是讨论吕明修及张树籍等十一个未按时到工地的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的处分问题。

多数入会人员都主张对这些人批评教育,写出检查材料。

吕向阳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先是念了两段话‘纪律是执行路线的保证,没有纪律,党就无法率领群众与军队进行胜利的斗争。’”吕向阳又翻到二百七十九页,念着“必须坚决地克服许多地方存在着的某些无纪律状态或无政府主义状态,即擅自修改上级党委的政策和策略,执行他们自己以为是违背统一意志和统一纪律的极端有害的政策和策略;在工作繁忙的借口下,采取事前不请示事后不报告的错误态度,将自己管理的地方,看成好象一个独立王国。这种状态,给予革命利益的损害,极为巨大。各级党委必须对这一点进行反复讨论,认真克服这种无纪律状态或无政府状态,将一切可能和必须集中的权力,集……”吕向阳念完后说“这是一九四八年关于土地改革工作和整党工作报告中说的,今天仍然具有极强的指导意义。我们必须煞住无组织无纪律、无政府主义这股邪恶的歪风,所以,我的意见是要严格执行‘秋防工作意见’,对吕明修及张树籍等十一名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给予免职处分,责令这些人必须和一般职工一样到工地上来参加劳动。我们现在举手表决。”

吕向阳数了一下举手人数,说:“到会七人,同意给予这十一人免职处分的五人!”

吕向阳又说:“不同意的请举手!”

没有人举手。

吕向阳说:“弃权的请举手。”

有两人举了手。

吕向阳说:“蓉阳县革命委员会共九人,到会七人,五人同意给予吕明修等十二名同志免职处分,二人弃权,反对票没有。就这样通过了。”他对方玉晴说“方玉晴副主任今天赶回县城,明天就把县革委这一决定形成文件发至全县各科级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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