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他吃得很快,吃完就走了,到讲台上庄怀吟就往自己位子旁边看,徐西淮已经来了,低着头。
这次庄怀吟是踩点进来的,他前脚刚进,后脚老徐就跟着来,伴着铃声。
庄怀吟很想开口说话,但奈何教室里很安静,老徐没在讲台上说,同学们都在下面写作业。
这种情况下说话很容易被发现,并且声音在教室里会非常突兀。
晚自习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庄怀吟笔放在桌子上,滚到徐西淮桌子上去了,但是没有很中间,是徐西淮不会用到的区域。
庄怀吟看着黑板没注意,平时徐西淮都会帮他拿回来,但是直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他发现笔在他那边。
徐西淮没有拿回来时,一些不好的情绪又涌入自己的脑海,他又不想说话了。
就这样不理,谁也不理谁,堵谁坚持得久是吗。
如果是的话,庄怀吟赚得满盆皆钵。
徐西淮在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叫住了他。
说不上是想快一点还是慢一点,庄怀吟还是按照平时的速度收拾东西,好像想快一点,但是还是不自觉放慢速度。
但还是庄怀吟先站起要走,他真的很想开口说话和徐西淮一起回家,可是想起上午的事情和刚才的笔,以及老学校时没有等到的落差,他还是没有开口。
转身的时候徐西淮拉住了他的手腕,庄怀吟穿的白t,徐西淮直接抓着他手腕,瘦得一只手都能堪堪握住。
庄怀吟被突然地动作震惊,下意识地回头,他看见徐西淮仰着头看他,说:“一起走。”
一起走,不是平时都这样的吗?中午放学是,下午放学是,晚上放学也是。
庄怀吟没有说话,徐西淮很快收拾好东西,走到他身边就一起下楼了。
路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但也不觉得尴尬,平时很多时候也这样,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时候也这样,但今天不一样。
至少内心谁都在受着煎熬。
徐西淮先下了一步台阶,说了一起走那就是一起走,在身边的才算一起走。
于是庄怀吟也决定下一步台阶:“刚才你为什么没把我的笔拿过来?”
你看庄怀吟这个人,一些时候很讨厌别人锲而不舍说“为什么”,但自己习惯开口时却也是这样。
徐西淮没料到他会先说话,“因为你正在很认真地看着黑板。”
、我怕我会打扰到你。
“煎熬”好像突然少了一半……他又说:“为什么上厕所要这么久?”
但庄怀吟没有转头看他,而是徐西淮转头看身边人,他看着前方脚下的路面,“因为你正在很认真地睡觉。”
起身的时候你都感觉到了,我怕我回来的时候把你吵醒。
庄怀吟想起吃饭的时候三三说的“误会了”,自己当时……用小姑娘的心思那样想。
徐西淮说完也看着前方的路面,他们还是心照不宣地经过马路走屏安路。
两人走完了台阶,庄怀吟对徐西淮说:“对不起。”
按照平时的话,徐西淮要再上那几阶台阶,回到紫花公寓,而庄怀吟直接转弯上楼。
但两人都站定,庄怀吟在等徐西淮回答,徐西淮在看着他。
路灯很暖,尾巴草在,不摇曳,其实摇不摇也不知道,但的确没有风。
庄怀吟怕他走:“你说话。”靠近他一点,又加一句,“原不原谅你都说话。”
徐西淮说话,“今天白天为什么不开心?就因为我上厕所太久了?你就一天没理我?”
“呃……不……是,就是这个,我想和你说话没见着你嘛。”
庄怀吟支支吾吾。
庄怀吟又不自觉想到那个画面,今天不好,他想走了,什么也不想说。
“上午就是因为这个,下午是因为还想着上午,晚上是因为你下午放学你一个人走了,来的时候我准备给你道歉,吃饭的时候都酝酿好了,但是我在紫花公寓等了你好久,到教室的时候看到你,我有点失望,然后笔你也没有拿过来。就这样。”
庄怀吟把话全部说完,不打算听徐西淮的回答,他怕也许会像刚才他完说“对不起”一样等一会儿,再问一个“为什么”。
可能真的会那样,因为徐西淮还没开口,庄怀吟挥挥手,接着说:“回家了,你小心点,明天见。”
然后就转身近乎着急地跑着,想上楼。
没有跑多远,庄怀吟就被抓住了。
背上突然有重量,下巴突然碰到肩膀,脸颊突然贴着脸颊,徐西淮突然把自己抱住。
心脏都漏一拍。
有温热的气体打在他耳边,证实了他的预言:“为什么?”
庄怀吟的逃跑计划失败,但多获得了一个拥抱。
他把脑袋往另一个方向偏了点:“我刚不是说了吗?”
徐西淮说:“你骗我。”
庄怀吟回:“我没有。”
徐西淮松开,转他的肩膀,还是坚持:“你说吧,说出来好吗?”
庄怀吟还是习惯开口:“为什么?”
两人真应该买本《十万个为什么》,吵架了随便一翻,答案全都是“他喜欢你”。
徐西淮说:“我今天晚上会睡不着。”
庄怀吟心软了下来,在徐西淮抱住自己时,所有的不高兴都烟消云散。
庄怀吟放软语气,有点躲闪他眼神,说:“课间的时候,我看到……看到你跟女生在说话,还……笑的很开心。”
徐西淮真的要被气笑了,但是这个理由又不合时宜地、隐隐地让自己觉得开心,“就因为这个?”
庄怀吟说:“怎么啦?我想和你说话找不到你,你在和别人聊天,别跟我说文科第一来问你题目……而且别人还那样……说”他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连自己也快听不到。
徐西淮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哦不,是对庄怀吟的第一个笑容,“不是文科第一,高二的学妹来通知消息说关于广播站的事。”
庄怀吟恍然:“这样啊?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呐?”
徐西淮莫名很喜欢庄怀吟这个样子,“她说去年有一次周三的时候广播里不是我的声音,问是谁的声音,还蛮好听的,希望有机会还能在广播讲讲话。”
庄怀吟耳朵有些红,脸也有些红,嘴巴是笑着的,眼睛想看徐又别扭。
徐西淮继续说:“不是不理你,我问了你很多为什么,但是你不回我,下午上课来的晚的原因是在玉山苑,屏安路的尽头,现在我们站的位置,我也等了你,但是没等到。”
庄怀吟后悔得肠子都清了,他还很傻很赌气地早走了二十分钟,故意不走上台阶可能遇见徐西淮的路,原来徐西淮在这里也等了他。
“下午的时候,我等了你,你只要开口,在我把书和笔放进桌子里面之前,你只要开口,我们就一起走。”
难怪平时徐西淮不故意放书本和笔到桌子里却突然在今天放了。
徐西淮说:“我给你留了时间,但是你一点余地都没给我,琼宝。”
你随便搪塞一句借口就走了。
庄怀吟满心愧疚:“对不起。”
“真的非常对不起,西淮,你原谅我吧。”
徐西淮说:“如果我不拉住你,我今天晚上还会失眠。但是在路上是你先开口,你也等了,误会现在说开了,所以我原谅你,但是以后有什么事你要跟我说,高兴也好,难过也罢,你要让我知道原因,然后一起解决,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庄怀吟没说“好”,还是接着道歉。
徐西淮说:“实话说,我今天很难受,你学习或者其他方面遇到烦心事压力大了,你找我撒气我不会怪你,但是不能这样冷着什么也不说。”
庄怀吟“好”在嘴边,想想还是没说出来,反而靠近抱住了徐西淮。
他双手圈着徐西淮的脖子,尽可能地重一点、紧一点,感受到面前人的存在,“我可不舍得。”
徐西淮在等待自己时没有等到,跟自己没等到他肯定是一样的不好受。
他不理自己时和自己不理他时,肯定也是一样的煎熬,所以他尝试,既然徐西淮抱住了自己,那自己也应该抱抱他。
可是中午放学自己连一秒也没等他,他却给了自己余地,可是回家时是徐西淮拉住了自己,所以他愧疚,徐西淮多做了这么多,他想亲亲他。
庄怀吟再靠近一点,圈住脖子的手松开,他感知到徐西淮放在自己背上的手紧了紧,是自己的错觉么?
庄怀吟把自己的脑袋从他肩膀上抬起来,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脸。
徐西淮的脸很有少年气息,刚说完那些话,眼神认真中带着柔软。
庄怀吟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将自己凑过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他知道徐西淮没有闭眼,因为他自己也没闭眼,他猜想徐西淮在看着自己的眼睛,但是庄怀吟却没有直视他。
庄怀吟又亲了一下,比刚才那一下更重,重到两人的唇完全相贴,重到庄怀吟贪婪地就一直想这样不松开。
可以把两秒变成十分钟吗?
不能。
两秒后就完全松开了,徐西淮感觉到他的挣脱,手松开了。
庄怀吟又想像刚才一样跑掉,他也这样做了,嘴上说“明天见”,就要转身。
徐西淮又拉他的手腕,还是左手,不过比在学校更重一些,“别跑。”
“才没有要跑,我跑的话,你抓不住。”
庄怀吟这个话很像在自言自语,他并没有想要徐西淮回答。
徐西淮也的确没有开口说话,庄怀吟只是感觉到圈着自己的两只手又紧了紧,迫使他的脚向前靠近了一点,他们贴得更加紧密,空气中有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徐西淮的举动使他内心浸染愧疚,庄怀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怎么好听,但当他准备把“对不起”说出口时,他听见徐西淮很小声地在自己耳边开口:“抓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