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高峰期,公交站等的人没有几个,里面也空旷有位子可以坐下,庄怀吟还是像习惯的那样选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转头往窗户外面望,徐西淮坐在他旁边。
有小雨点打在窗户,随后越下越大,庄怀吟看向外面的视线变得模糊,淅淅沥沥地打在地上,窗户上的水顺着往下流,发出声响。
徐西淮也许看到他情绪不太好,“要不要下?直接回家也行。”
“啊?下吧,雨可能只是看着大,外面应该还好,现在不下的话,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英才里面怎么样了。”
他不会为了只是看看而来这里的,这是唯一一次了。
说实话出去外面的时候雨没有觉得小多少,是没有伞跑十秒就能淋得很湿的那种。
但好在两人买了把伞,一把还是小,徐西淮打开撑着,肩头就被淋湿了,衣服是不是相互擦着。
“你在这里等我,我再去买一把。”说完就跑去附近的便利店了。
学校门口有一个十字路口,周围好多店铺,吃饭的卖文具的,英才的校服偏白色,大部分同学都是往门的方向进去,也有些被突如其来的雨给“困”住了。
徐西淮就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这一边等,现在是红灯,等着庄怀吟买好伞一起过去。
庄怀吟在雨中跑了湿了一大片,他甩甩头发上的水,随便进了一家店,“老板买一把伞。”又说:“要大一点的。”
老板拿了一把伞给他,从店铺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对面有男生在躲雨,对面刚好没有卖伞的店铺。
他猜想那位穿校服的男生应该是被困住了,于是打着伞跑过去,应该可以共一下不至于淋湿。
庄怀吟走到他面前,“你是没有伞吗?”
男孩突然接到陌生人的善意,“是,但不要紧,马上停了。”
“雨挺大的,不像马上要停的样子,我带你过去吧。”
男孩开口说谢谢,“那带我到那边就好,我自己买伞进去。”
“也行。”
于是带着他穿过马路,还没走到时转头看到十字路口的徐西淮,徐西淮距离他不远,左手打着雨伞,右手在看手机。
庄怀吟先抬头看闪烁的红绿灯,正好是绿灯。
从他这个角度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情景……?
左边马路上的车子行驶过来,徐西淮却在人行道的这边往前迈步,他看到他左脚迈出的一步,庄怀吟甚至来不及把伞递到旁边男生手里,就冲了过去。
“徐西淮!!”
他甚至用过去一天晚上和庄景山吵架的声音还要大,还是吵得最凶的那一次。
快要喊破喉咙,声嘶力竭。
庄怀吟跑过去拽着他的手往后拉,徐西淮踉跄了一下,雨伞歪着差一点被扔在了地上,庄怀吟自己也差一点摔倒,整个人都在雨里。
好多人都听见了声音,往他这边看,打伞的男生把刚才没接住掉在地上敞开的雨伞捡起,走过去递给庄怀吟。
“不要送给你了。”庄怀吟抬头没看着他,他盯着徐西淮。
也许……两人发生了矛盾,他不知道怎么插手,但大雨把给自己打雨伞的人浇得湿透,他过意不去,但也不好举着,“我给你放刚才店里。”随后就走了。
徐西淮立即把雨伞放他旁边给他举着,庄怀吟用很大的力气推开。
“我不要!”
徐西淮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剧烈情绪从何而来,但总不能两人站在这里争吵,徐西淮压着声音在他耳边开口,“你会感冒。”
随即不容他挣脱地抓住他手腕往店铺的屋檐下走。
“你刚才那样会死知不知道?!”
庄怀吟几乎是对他吼。
在徐西淮印象里庄怀吟甚至没有大声骂过他,现在他声嘶力竭地对着自己喊,雨水从他前额的头发不断低下,落在衣服上、落在脸颊上。
好像在哭……是雨水还是泪水?
雨水怎么会把眼睛给染红了?
面前这个人……为了自己,哭了……吗?
“我知道,马上转红灯。”
像有鱼刺哽在喉咙,徐西淮说不大声。
“那也不行!车子往你这里来了你还往前走?!你是不是蠢??!”
他声音还是很大,没有减弱半分。
“庄怀吟我不是聋子我听得见!”
他又加一句:“按喇叭了我会躲开,我不是三岁小孩我会为我的安全负责!”
庄怀吟歪着头盯着他的眼神往旁边挪了一点,看徐西淮后面刚才站着的十字路口,定定看了一会儿,眼神终于软了一点儿,不再像刚才盯着他一样咄咄逼人,刚才的对视恨不得要把徐西淮吃掉,但吃掉的原因是太过于“痛恨”。
刚才过去的时间里,他是有那么一瞬间“痛恨”的。
但“痛恨”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觉得看到徐西淮迈出那一步时,他心脏难受地想要撕裂开。
庄怀吟最怕发生车祸,鲜血淋漓的画面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他见不得,甚至光想象就快要承受不住。
庄怀吟目光又从那人行道转回徐西淮,连自己也不知道声音带着哭腔,“你不能这样。”
的确流泪了,因为徐西淮看到他的泪水掉下来。
“你别哭。”
徐西淮说完作势想用自己没有撑伞的右手把他的眼泪擦掉。
右手悬在他脸颊前马上触碰到时,被庄怀吟躲开了,他只好作罢。
莫名其妙的情绪,他摸不着,却发不出责怪,只觉得心疼,“我不这样。”
庄怀吟还是看着他,睫毛湿润,眼眶到眼尾出都鲜红,何止睫毛湿润呢,头发、衣服、连鞋子里面都进水了,他整个人被淋了个透。
“先回家。”徐西淮管不了那么多。
庄怀吟用自己的手擦了擦脸,平复一会儿情绪,“不进去看了?”
现在这样狼狈还想着去看,徐西淮内心已经快被气出病来了。
庄怀吟是怎样一个人,如果徐西淮和他说“我快被你气出病来了”,庄怀吟会觉得他说的是玩笑话,然后咧着嘴回一句“你可别生病,难受得很”。
徐西淮压着自己不好的情绪,简短回,“回家。”
又怕他还是坚持,“下次再来。”
两人没说话,在公家站没等多久车就来了,有位置但不多,庄怀吟裤子也是湿的没有坐,手放在自己腰位置横着的扶手上,徐西淮也跟着站在他旁边。
庄怀吟说的小声,很像自言自语,“我不道歉。”
徐西淮手在上面的扶手,要举起伸着,他低头看他湿漉漉的头发,只看清半边脸,“没要你道歉。”
“我又没有错。”他还是喃喃着。
徐西淮没说话,到下一站时有很多人上车,往他这边挤。
庄怀吟站在他前面,他在旁边护着,上车的人挤过来,徐西淮被迫往他这边倾斜,前面的衣服碰到他的湿衣料,胸膛碰着他的肩头。
庄怀吟又想起自己走在路上时徐西淮一把拉过自己,烟花声又有了,砰砰砰在他的心脏也在他的脑海,庄怀吟往旁边回避了一点,避免两人接触到。
后来几站都差不多只上不下,快到一中公交站时车上挤着很多人,大家都往后门挤,到站了后门打开,没什么秩序可言地乱冲下去。
庄怀吟也不知道徐西淮在什么时候牵住了自己的手,拉着他也像其他人一样往前下冲,出来时他还来不及先拽开,徐西淮就已经松开了。
如果自己不松开的话,就是对方抽出来了,既然是这两种选择,徐西淮有点落寞地想,还是前者好受一些吧。
“你快回家洗热水澡,然后换衣服。”
“我知道,你回去也换下衣服。”
站在这里没回避地看他才发现,,面前的人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肩膀和前面的衣服都是湿的,前面湿不要说也知道是蹭着自己的。
“嗯。”说完就走了,他实在再说不了什么话。
走了几步庄怀吟又转过身回来,走到徐西淮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嘴上说得还是斩钉截铁:
“我没错,我不道歉。”
徐西淮看着他的狼狈样子,眼眶还有些鲜红,只能由着他,也低声回着和刚才同样的话。
“没要你道歉。”
之后庄怀吟再次转过身,逐渐消失在徐西淮的视野里。
只是觉得……那个背影好像不太一样了,他归结于刚才在十字路口发生的不愉快事情。
他不知道庄怀吟内心的波涛汹涌,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一样,但终于……有那么一瞬,剧烈跳动所产生的情感,是一模一样的了。
徐西淮无从知道,庄怀吟也无从知道。
回到玉山苑时罗素盈已经回来了在炒菜,现在也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没看成晚霞倒看了场电影,下次……是什么时候呢?有没有再去看晚霞的机会也还未知呢。
“小庄回来了,”罗素盈又看到他全身湿透了,“快去洗澡!去玩没带伞啊?”
“不是阿姨,我没事。”
“把暖灯都开起来,别感冒了,这天也实在不好,天气预报上讲一天都没雨,突然就下这么大。”
庄怀吟冲她笑笑,拿起衣服就进去了。
他想了什么,还没脱衣服从浴室里跑出来直奔房间。
窗沿上没见着……窗户也给关上了。
他在放书的桌子旁看见了,拿起来仔细看看,一点儿也没湿。
“阿姨你帮我把晴雨娃娃拿进来了?”
罗素盈在摆筷子,“啊,你说挂在窗户上的小东西吗?”
“是的。”
“今天早上你走的时候门没关,我看到你窗户也没关,早上就把拿下看东西拿下来放你桌上了,窗户怕风吹进来把作业给吹跑了,就关上了。”
“谢谢阿姨啊。”他的心终于放下,进去洗澡了。
徐西淮给他的时候说,晴天的时候让他挂在窗沿或者屋檐下。
天气冷的时候他不敢放怕下雨,现在春天了,温度也越来越高,他才把它挂着。
写作业的时候无意间抬头,有风吹进来或者自己用笔碰碰它的“脑袋”,就会悬在空中晃呀晃。
他也没想到刚才自己会这么着急,原来……这个小东西对于自己还是蛮重要的啊……徐西淮送的。
这么重要吗?平时在身边好好的觉得没什么了,突然被淋湿了或者光想着被淋湿了就会着急,重要的东西都是这样的吗?
还有自己还是没找到答案的……剧烈跳动。
是心动吧?
有人来告诉我吗?
【病树:在?】
【齐冬越:不在不在,此人离线中】
【齐冬越:不是让我滚吗?怎么主动贴上来啦?】
【病树:我又需要你的理解了。】
【齐冬越:什么理解?我对美好爱情的理解?那肯定就是我和张秋来啊,我们天造地设!!山无棱天地合的那种[你不懂]jpg】
都怪你,跟我说那么一大堆,弄得我现在难受烦死了,庄怀吟在心里腹诽。
【病树:是是是,你们天造地设,不秀会死吗?】
【病树: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心脏会不会跳的很快?】
【齐冬越:!!】
【齐冬越:敢情你问我那么多是你恋爱了?!![不是吧?][不是吧?]jpg】
那可不行!有人得要伤心了,齐冬越第一个反对!!
【病树:不是】
【齐冬越:要分情况啊,平时不会,一些时候会。】
【病树:比如呢?】
是不是和我一样的情况……只是被吓到了才这样的。
【齐冬越:怀吟你为什么这样问?你好奇怪,我要先知道原因才告诉你】
如果真的自己说的一些什么话对他恋爱有帮助,某人得抱憾一辈子。
【病树:是不是突然的接触然后被吓到了就会这样?】
【齐冬越:不回不回已读不回】
【病树:就是这样】
【齐冬越: 】
【病树:我要关机了去学校,你不要交手机?】
管齐冬越要不要交,庄怀吟没想着回他消息,直接关机了。
到教室的时候徐西淮没来齐冬越也没来,他坐在位子上写作业。
齐冬越没从前门进,他在前门往里面望,看到庄怀吟坐在位子上低着头,于是又转到后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走到庄怀吟座位的后面,然后手在他肩膀重重一拍,“嘿!!”
庄怀吟被吓了一激灵,下意识“啊”了一声。
肩膀的压力来自靠两边桌子过道的右边,他往右转头,没见着人,又往左转,看到齐冬越对着自己哈哈笑,“突然的接触然后被吓到,是这种情况吗?”
庄怀吟本就不经吓,有些时候徐西淮手肘突然不小心碰到他也能被吓到,“齐冬越我对你好无语,你真的吓到我了。”
“这不是给你亲身实践么?怎么样啊,你说心脏跳的快不快?”
快,快死了,快得快要连自己的魂一起飘到天上去了。
“今天我都不想理你了。”
庄怀吟正好说完这句话,徐西淮就走到自己旁边,坐到了位子上。
“怎么了?”
“好好好,您消消气别真给气到了,你明天再来理我。”
两句话同时开口。
齐冬越说着随意调子,“没怎么,你同桌被我吓到了。”
徐西淮对齐冬越道:“你别吓他,他容易被吓。”
庄怀吟没觉得,“才没有!”
“你们吵,我不参与,我还有重大工程没完成。”
庄怀吟光低着头写作业,两个人都没说话。
刚才……心脏跳得也很快,但是和下午的不一样。
应该……没什么吧?
齐冬越开心了自己也会开心,班上同学谁得奖了也会祝福,看到齐冬越感冒了整个人病恹恹地自己也少了很多乐趣……这又不针对喜欢的人。
况且他也没有齐冬越说的“想抱想亲想贴贴”,抱也就是普通的拥抱,大家打完球赢了也一起抱着庆祝呢。
这都没什么,庄怀吟这样在脑海里想了一遍,内心终于放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