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裔女仆打开寝宫大门。秦良玉跟随女仆穿过埃及古典建筑雕饰的长廊后,来到一座小型庭院。
坐在花园藤条长椅上的皇后,将怀里的猫放下,起身相迎。
“妹妹,你好。你的空间感应力越来越强了。”哈特谢普苏特用中文微笑着说道。
“参见皇后陛下。”秦良玉半跪着向皇后行礼,一个君王参拜礼。
哈特谢普苏特微微皱眉,她知道秦良玉是提醒自己,今天的谈话内容局限在帝国事务,而非家事。这样一个君王参拜礼,有拒人千里之外意味。
随即,皇后一展眉头,俯身扶起秦良玉。微微叹气道:“妹妹,你这是何苦?一定要拉开和我们的距离吗?我想你应该知道,此时,我对你说中文,甚至整个帝国将中文作为通用语的原因。你也知道中文不是皇帝陛下和我的母语。”
秦良玉当然知道,皇后此刻为了和自己的亲近感使用中文,她内心有些许感动,只是还没有释怀自己的前世,她无法理所当然地接受现在的一切。
“末将感知到空间振动,但出现的却是意识能量形态。这让我有些意外。”秦良玉答非所问,将话题故意引到军事事务上来。
“或者物质能量和意识能量都有。只是我们尚没有发现。血兽觉醒出现得比我们预计的早,却很温和,截止目前没有大肆杀戮。我想应该是时机没有成熟。或者受限于某些限制。我想我们应该启动下一步计划了。当然这由妹妹全权决定,我仅仅是建议。”
哈特谢普苏特话锋一转:“好了,问题总会搞清楚的,不说此事了。今天妹妹来,正好送件礼物给你。”
皇后牵着秦良玉的手,拉着她并排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并缓缓从身侧拿出一个长方形木盒递到秦良玉眼前。
秦良玉正在犹豫是否接过皇后的礼物时,皇后说道:“有点重,妹妹你真的要让我这么一直这么端着吗?”
秦良玉缓缓接过木盒,准备起身欲行单膝跪地叩谢之礼,被皇后一把拦住。
皇后有些微恼:“虽然阿拉伯民族比不上华夏民族那么历史悠久,但还好礼仪上没有这么繁复。你就不能先打开盒子看看吗?”
秦良玉打开木盒面板,盒子里猩红的缎绒上用丝绸固定着一套玉器:玉梳、玉佩、玉扣、玉簪。她很快认出这是一套明代和田羊脂玉。温润的光泽,古典的式样,勾起秦良玉对久远年代的记忆。
“谢谢皇后恩赐。”秦良玉轻声说道。并准备关上木盒面板。
皇后知道总司令并不为所动,缓缓说道:“盒子里表面上看到的,只是礼物的一部分。但盒子里还有一件礼物。”皇后顿了顿:“而且只有妹妹你才能打开的礼物。”。
聪慧如斯的秦良玉立刻明白,皇后是要求她使用空间力量打开盒子里的另一个空间。
秦良玉右手拂过盒子,盒子里一阵空间涟漪荡开之后,盒子里出现一把……短剑?并不确切,感觉是一个形状酷似短剑的晶体。整体钻石般的材质、晶莹剔透,浑然天成。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秦良玉纤纤玉手靠近晶体时,发出一阵振动微鸣。
“他对你真的很用心。”皇后低吟,媚目看了一眼秦良玉:“妹妹可知道这是何物?”
后者茫然摇头。
“这是红矮星——巴纳德星上的剑形晶体。”
“我们的舰队有外太空光速飞行的能力吗?”秦良玉有些诧异。她听说过这种物质,但没有见过。巴纳德星作为太阳系周边十大恒星之一,离地球也有6光年。
“怎么可能有?目前帝国舰队的航行能力也只限制在地月范围。星系扩张也是地球战争结束之后的事。”女王盯着晶体说道。
“怎么得到的呢?”秦良玉更是迷惑不解,自己的空间折叠传送最远也只能在地球轨道附近。“难道姐姐是你……”
秦良玉一个不小心将皇后称作了姐姐。显然是自己将帝国政治关系突破到家庭关系。或许,眼前的礼物是任何一名崇尚武力的战士都渴望得到的。
“我也只是和帝王意识星际旅行时看到过。但是你要知道,我还没有那个能力带它回地球。当然,除了帝王。”皇后含笑并没点破司令的口误,含笑道:
“它不仅仅是太阳系范围内密度最高的物质,还是空间屏阻最小的物质,除了你,整个帝国还有谁能驾驭它的力量?”
顷刻,在皇后期待的眼神中,秦良玉从欣喜慢慢化为失落和惆怅。
“皇后……姐姐,我不能收这样的礼物。”秦良玉拒绝道。
“妹妹你是拒绝礼物?还是拒绝他?还是拒绝这个时代?”女王有些心疼,甚至带着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秦良玉。“你真不能放下前世吗?毕竟连吞并你明朝的清朝都已成过往云烟。”
秦良玉低头不语。
良久。
“我的私事,还请姐姐无需挂怀。”秦良玉闷声道:“皇后若无公事,末将告退。”
皇后起身望着帝国总司令离开的背影,幽幽地向她传达一段脑波信息:
“你可曾记得,你前世的夫君和家人是被你一直坚守的朝代害死的!你到底坚守的为何物?”
帝国总司令离开皇后寝宫,紧接着与马利诺夫上将一起参加了军务部的会议。会议前,上将低声向她汇报了西部304血兽据点的搜索情况。秦良玉沉默不语。
军务会议上,总司令并没有发言。是由上将明确了下一步行动计划。会后,她没有在帝国堡垒逗留太久。跨过传送门回到自己的小山村。
走出自己的卧室,秦良玉站在二楼临栏远望。她闻到楼下飘来饭菜的香味。应该是管家老夫妻做好了膳食。
“小妹,用膳了!”老妇人在二楼楼梯口上轻声唤道。看样子,老妇人已经等候一会儿了,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良玉皱皱眉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地主家儿子又来了。”老妇人小声地碎碎念:“这次还带着聘礼。”
能进入这个小山村的,除了小妹就只有银瞳皇帝。小妹是希望村民永远保持她前世那个时代的模样。
为了给村民一个合理的解释,秦良玉将偶尔来访的皇帝设定为小山村的地主家儿子,姓陈名桐。村民八卦地认为,地主之所以将这片土地给他们安居乐业,连租子都不收,仅仅是因为地主家儿子看上了小妹,而小妹至今尚未答应这桩婚事。
“小妹实在不愿,咱们就搬走。”老妇人体谅着小妹体恤道。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秦良玉苦笑道。
一袭白衫长袍的亚裔男子盘腿坐在餐堂的席垫之上,一只手肘挎在木制窗棂上,另一只手给餐几上的酒杯里自斟自饮。
“贞素见过陈先生。”秦良玉对着皇帝行了一个揖礼。贞素是秦良玉的字。
银瞳帝国缔造者——陈桐先生并没有回礼,也没有说话,只是用筷子夹起一小块清蒸鲤鱼送进嘴里。
秦良玉不再拘谨,点头让身后的老妇人离开,自己对着皇帝的餐几前款款坐下。
在小妹自己的小山村里,秦良玉是不会向皇帝行军礼或者君王参拜礼的。
“秋露白,为古代华夏国明朝的七酒之首。以清醇爽洌着称。”皇帝再次自斟自饮了一杯,看着盛酒小白瓷杯道:“不知道秦姑娘一个四川人如何知道东北人的酿酒方法?”
“以前……有个东北厨子会酿此酒,我镇守边关时,这位大哥教我的。”秦良玉为皇帝斟酒,也给自己倒上一杯。
“我想这位厨子大哥与秦姑娘感情深厚。”
“是的,感情不错,后来,我将他斩首。”
“……”
“行军路上饮酒,且与同营将士同饮。”秦良玉解释道,并饮下一杯。
“......”
这个天生生聊死。不过,皇帝也知道秦良玉的另一层意思:帝国军人缺乏铁血气魄,如果在帝国征战时,会有很多帝国将领死在自己的铁腕之下与战争之中。
“后世称将军为民族英雄,不知道是褒义还是贬义?”皇帝转移了话题,并将“秦姑娘”的称呼换成了“将军”。
“陈先生以为呢?”秦良玉为自己斟上一杯。
“民族,也就是某一个群落。小了。”皇帝缓了缓:“你那时的皇帝常常说胸怀天下,可知道天下又是多大呢?一个民族英雄也何曾不是一孔之见、坐井观天?”
“井底之蛙,不知海阔,但晓云天。”秦良玉再饮一杯。
“你收复失地,你镇守边关,你进京勤王、你家族男儿战死沙场,你丈夫被奸人所害,将军可曾有怨?”
“……”秦良玉自己也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她选择沉默。
“难道只有自己民族的人成为你坚守,不管他是奸是忠。难道其他民族就不算你的坚持。不管他是善是歹。将军,你可曾知道,前世你抗的清、你保的明,如今已然成为一国,那么现世的一国,又何尝不能和其他国在下一世成为一家。”皇帝故意加重了上位者的语气。
但秦良玉知道皇帝是在耍小孩脾气。把自己的刻意疏远,顺势拿出姿态与自己针锋相对。
皇帝继续说道:“马千乘能于你土司,我却能于你真正的天下,这星球上所有的民族和千秋万代的功业。”皇帝仰头喝了一杯酒。
“这酒浓烈,望先生适可而止。”秦良玉听到皇帝再提前世夫君之名,愠怒地一语双关。
每次皇帝来到小山村,希望和小妹柔软温存时,总会不可避免会发展成口舌之争。
按理来说,皇帝这情商也不至于将话题聊到末路,可是不知为何面对小妹,总是失去理智。他对于只有夫妻之名的秦良玉很复杂,深爱着,又深怨着。
冷场许久之后,皇帝打破尴尬。
“战争,我厌恶战争。但是也只能通过战争解决人类世界的一统。只有政治统一,才能做到意识统一,思想统一。”
“我们尚且做不到能通过意志力量统一全世界。就算我们能做到。那也是一个没有个人自由意志的世界,如同行尸走肉。”
“如果一个物资充裕,能源不竭,也就根本上消除了战争。还不仅仅是人类之间的战争。我们还要消除的是全世界物种之间的战争。和谐共生。让新人类走向更远更深的宇宙。”
“在那样世界里,难道不正是你守护的、你期望的明朝吗?在那样的世界里,难道不是你和你前世夫君所愿望的吗?你提枪上马的原因不正是为了止戈卸甲吗?”
“正因为我厌恶战争,但又不得不需要战争。我和她们都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事家,只有你,也只能由你完成这样的使命。”
皇帝一大段陈述之后,提起酒盅一口干了。几滴酒液洒到帝王的白色长衫上。
彼此沉默良久之后,皇帝再次开口。
“至于你我的婚姻,你知道我们没有夫妻之实。你不愿,我不强求,无论名义上我们如何,我都希望你做自己,找到真实的自己,你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希望你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
“实际上,我一直在搜寻你前世夫君的灵魂。甚至想过让你夫妻二人再次团聚。哪怕自己内心根本不愿意,但我就这么做了。只要你能真的快乐。只可惜现在也未能找到他的踪迹。”帝王的酒量明显不太好。
听到这里,秦良玉感触于皇帝如此柔情。明明知道他深爱着自己,却宁愿为了自己去试图复活前世的丈夫。哪一代皇帝,或者哪一个男人能做到呢?
小妹沉思着:逝者已去,前尘已了,自己到底执着什么呢?既然再次回到人间,总要有一个执着,总要有一个坚守。天下终究还是那个天下,只是此时的天下囊括了那时天下,此时的子民都流淌着那时子民的血液,传承着那时的基因。
秦良玉也将自己酒盅一饮而尽。
“你带的聘礼呢?”秦良玉看了一眼帝王身边的木质礼盒问道。
“什么礼?”帝王有点懵,皇帝可不知道自己在小山村人们心中的身份。不过顺着小妹视线才想起从女王寝宫带来的礼物。
“哈特谢普苏特弄到这套和田玉也很费心思的。”帝王抚摸礼盒的木制表面。
“姐姐费心了,下次先生带她来我小山村小聚,让厨房做几道这里的膳食,再品品这秋白露。”秦良玉这算是表达道歉。
她话锋一转:”可这巴纳德星上剑形晶体可不能算作礼物,算做帝王送我军中指挥信物尚可。”
“只是此物之玄妙,还请先生告知一二。”
“还有吗?”皇帝摇晃着空荡的酒盅。
秦良玉起身,从酒柜里提出两坛酒。递给皇帝一坛。”先生,就不用瓷杯了吧,请。”
“巴纳德星剑形晶体,也仅仅是临界宇宙的初始物质。在恒星衰竭时又凝结还原。自身并没有能量,只是有能量转换功能。”
“道德经里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就是最朴素的宇宙生成观。而这里的‘生’就是宇宙的初始能量荷载这样的晶体完成的。”帝王侃侃而谈。就着壶口喝了一口。
“《庄子》里说,‘旁日月,挟宇宙,为其吻合’。这就是‘一生二’的具象表达,宇为空间,宙为时间。华夏古代对空间的解释比旧人类社会的主流物理定义更加全面。
“这包含了‘无’和‘有’的两种内涵。旧人类的物理定义中,空间是指实体物质之外的部分,或者说运动发生的部分。这只能对应中国古代“无”的部分,而“有”的部分在旧人类物理定义里仅作为‘质量’去定义参照。”
“但,我们知道宇宙间没有“无”。最稀薄的宇宙空间里也有电子,原子的存在。因此,这就成了‘密度’和‘形态’的问题。所以中国古代的空间理论中的‘有’和‘无’实际上指的是,空间两种不同密度的不同形态。”
“所以,秦姑娘你过去的武功仅仅停留在“内”和“外”的层面上,比如空间割裂斩、多维刺、空间折叠传送、御物、空间屏障、空间盾等。使用这巴纳德星剑形晶体,会让你得到“有”和“无”的能力。换言之,你可以使用晶体改变空间的密度和形态。”
“比如,这个酒杯。”皇帝用两指拿起小瓷杯,当他松开两指时,酒杯并没有落下,而是在他手指间缓缓转动。
接着,白色小瓷杯开始出现裂缝,裂缝慢慢沿着杯壁延伸,裂缝宽度均匀地控制在一毫米。仿佛一条镂空的欧艺花边在瓷杯上雕刻。
酒杯上雕刻的材质残渣又凭空消失。再接着,餐几上酒坛里的酒液仿佛被无形的吸管,吸引起了一条蜿蜒水线,缓缓地流入瓷杯的欧艺花纹的缝隙镂空里。
最后,酒液又瞬间凝固成冰,一个有着透明欧艺花边的小瓷酒杯,出现在帝王的两指间。酒杯壁上冷冻的酒液花纹正向周边的空气中散发着寒气。
空间力量使得秦良玉成就帝国战神的美名。但实际上,对空间力量的掌握上,皇帝则更加收放自如。
“甚至,老婆大人,你还能掌握可控空间维度和可控空间元度。”皇帝带着一些醉意。竟忘记了之前刻意塑造的帝王气势。不经意间暴露出顽皮模样。
所以男人至死是少年,无论哪一朝代,无论哪一个阶层。
说着,皇帝手中的酒杯缓缓塌陷,展开。酒杯在他手掌中展开成为一个平面,而平面的面积已经无限展开至室外的空间。
紧接着皇帝又猛然收拢掌心。整个酒杯平面,又瞬间回归到一个光点,并消失在空气中。
秦良玉知道,这是皇帝将手中的酒杯降维到二维空间,又将二维空间坍塌进下一层元度空间。
皇帝知道,眼前这美丽女人只对力量有追求,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引动她眼中的光芒。
因为,她固执的认为,她保不住前世夫君和儿子的性命,保不住她守护的明朝,皆因为自己柔软无力,这就酿成她对力量的渴求。
“巴纳德晶体的短剑模样,只是一个初态形体,具体什么样的形体由秦姑娘自己决定。”皇帝就着酒坛喝了一口说道。
秦良玉有所悟,只见她提着酒坛站了起来,缓缓走出正屋,来到院子中庭的桂花树下。
她背对着餐堂,平举右臂,当她张开右手芊芊玉指时,皇帝身边的木盒一阵颤动。顷刻间,秦良玉的右掌多了一把短剑模样的巴纳德晶体。
帝国战神低头深深凝望着晶体,短剑的尾部慢慢变形延伸,一柄长枪在她掌中成型。她提起酒坛,仰头将酒坛的酒悉数豪饮了下去。
“哐当!”小妹将空置的酒坛扔碎在地,旋即,双手舞动长枪,衣带飘飘,长枪翻飞,或点或扫,桂叶纷纷,寒星点点,银光皪皪。
身后的陈桐先生看着桂花树下的身影,如痴如醉。帝国战神的枪舞之上,空间产生时间的变化、物质的变化。
本没有到开花时节的桂花树上结出星星点点的、色彩斑斓的花骨朵,紧接着花骨朵又绽放开来,不仅仅是白色的桂花,还有粉色的桃花,红色的玫瑰、紫色的曼陀罗。
只见秦良玉身形一纵,高高腾飞。
“霍!”秦良玉凌空之时将银枪一扫,
当她落地之时,小山村天边传来“轰隆,轰隆”的轰鸣声。在小山村人们远眺的目光中,远远的一座山峰沿着一面光滑的巨大斜面地动山摇地轰然坍塌。
“哐当!”
秦良玉回头望去,皇帝——陈桐先生一头歪倒在窗棂上,酣然入睡。手中的酒坛掉落地上,碎了一地。
“唉......””秦良玉轻声叹气,对依然惊讶地望着坍塌山峰的老妇人说道。“给他收拾一间厢房。”
“呃......好的。”老妇人愣了一愣,似乎还带着窃喜。这个地主家的儿子那么帅气,文质彬彬,对人又慷慨,小妹从来没有挽留他在小山村过夜。今天怕是小妹有些回心转意吧。老妇人如此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