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琉儿晚上回到房内,因为没有蜡烛只能黑坐着休息。一天没有吃东西,她等着半个时辰后公山羊会给她带能慰藉一天的食物。
琉儿想起了她养的那几只野山鸡,它们不会为了吃一把好米就活在鸡笼中,它们拼命挣扎、抗争到死,不愿意为了一把米就放弃自由。
然而忽然有一天,我吕琉儿生活的全部慰藉也变成了吃,我也如牲畜一般被关在这里,而且我连那两只野山鸡都不如,我不敢拼死一搏,只会在这里浑浑噩噩的赖活下去。
琉儿闭上眼睛,身子趴在桌上,感觉到自己麻木的腿,酸麻胀的胳膊,还有僵硬一动就疼痛的后背。
琉儿松懈下身体,全部依靠在桌椅上,她感觉自己变成一个沉重的石碑。木桌在她的重压下发出吱呀~咔~的痛苦声。
钟府里的所有人,每一个人,每一件东西都在对她鄙夷不屑,而她却只能向钟府的一个小破桌施加报复。
吕琉儿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她想到也并非全无收获,好歹今日还报复了那个管家,给了了他一点教训。就是琉儿用套在地上的线圈绊倒他,让他的脚被一支竹签扎穿了。
这点小惩罚对他犯下的罪孽当然还远远不够抵消,不过也能让他好好痛苦几日。
黑暗之中,琉儿睁开眼睛,她听到外面院子有脚步声,约是三四个人,脚步都很重,应该是钟府的护院或男仆。
那几个脚步丝毫没停留地穿过了院子,快速破开了吕琉儿的房门。
琉儿抄起凳子朝门口砸去,飞出去的凳子被人轻松挡开,那几人一下冲进来将她押住,琉儿在几个男人的力气下完全挣脱不了,就被他们拖走了。
吕琉儿被带到一个大院里,高耸的五开间房屋。只是在半开的窗上一望,就已窥见里的画栋雕梁,宝物玉器摆满了屋里。
还有窗户上那交相辉映的闪烁烛光,映照整个屋内呈现出金碧辉煌的光彩。
门口是两扇黑红的红木花窗隔断,吕琉儿被压着头跪在门口,花窗上一团火红的光华,人群簇拥着一个身影而来,琉儿只感觉红色的光一暗,那两个押着她的家仆立刻按着她的头杵在地上。
头杵在地上的吕琉儿闻到地板的木香,这个房间连地板都是用上等的木头铺的。房间里散出香烛熏香的味道,里面应该还供奉着佛祖菩萨。
琉儿已经猜到自己要见谁了。
片刻后,隔断屏风后面的人说话了,声音平静却有些有气无力之感,她问:“你为何还不离开钟府?”
琉儿试探性地称呼了一声“长公主娘娘”,没有反驳声,看来叫对了。
她便接着道:“长公主娘娘我阿娘还在世时,我就在外面差点被人杀死,现在更是没有母亲的孤女一个,若是离开钟府岂不是死路一条。”
“若是我保你性命,你愿意离开吗?”
琉儿道:“不愿意。”
“为何还不愿意?”
“原因有二 ,一是我还没有见过父亲,我阿娘让我来钟府本意就是让我认祖归宗,回到父亲身边,怎么能爹爹都没见到就走了。二则是~”
吕琉儿的声音故作委屈道:“我死在外面有谁还会在乎呢,怎么能听人说不会让我死我就相信,那外面想取我性命的人我又不认识,长公主娘娘也不认识,怎么就说能保住我的性命呢。”
这时马上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声音年轻响亮,应该是长公主身边的女使,她呵斥琉儿:“一张利嘴说的都是歪理,长公主说保全你性命当然是找人保护你,怎会是知道谁要杀你。”
琉儿道:“派人保护我?您更说笑了,保护一时还保护了一世么?这世上安全的地方,皇宫大内和军营我去不了,那便只有钟府了。且不说侍卫家仆多,奴婢婆子不计其数,钟府还和知府府衙在一条街上。
我只是一个小小孤女,只想在钟府保全小命,还望长公主娘娘能容下我~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见到父亲,求长公主娘娘成全”。
琉儿说完佯装要叩头想摆脱束缚,奈何那两个家仆死死按着她没法动。
那个年轻女使说:“你个小丫头,竟用竹签把管家的脚扎穿,何其狠毒。敢在钟府的宅内生事端,想清楚下场了么?”
“我没生事端也已死了全家,我生事端倒不知会出什么祸。”
“自然是小命不保。”女使答;
吕琉儿又连忙装哭腔求饶道:“长公主娘娘,我现在无可依靠,我只想见父亲,您让我见……”
“住口!我再说一遍这里没有你的父亲!”长公主娘娘厉声道;
长公主娘娘因为说这句话大声了些,便开始咳嗽,里面奴婢婆子求长公主娘娘息怒,仿佛惹怒主子的人是她们,而不是琉儿。
随后花窗上的人影重重转了回去,咳嗽声也渐渐平息远去。
花窗上的人影只剩下了一个人,看体型和发髻形状应是个嬷嬷。
她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是位上了年纪的嬷嬷。
她并不看吕琉儿,只给押着她的那两个家仆说:“把她拖去院子里!我要给这个丫头好好尝些教训。”
“是。”
吕琉儿被家仆拖到院子中,按压在地上,两个婆子用细枝抽琉儿的小腿,那两根细枝上长着麻麻赖赖的疤痕,给肉皮双重打击,把吕琉儿的两条小腿抽的血痕交错。
琉儿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中途瞅准机会使劲踹了那婆子一脚;
“哎呦呦,老天爷,这是个野丫头!”嬷嬷大叫,忽地想起她是老爷的庶女,自知说错话,也顾不上喊疼了,忙打手势让那几个家仆将她押走。
吕琉儿被丢回了自己的小院。她在屋中听见两个家仆走远,才悄悄开门出来,一瘸一拐走到屋后,扒开掩盖在杂草丛后的破洞,“公羊?公羊?”
小声喊了几声没回应,他不在了,他走了。
吕琉儿看着洞里的两个纸包,虽然很饿但是没有吃的心情了。她拿起纸包忽然下面动了一下,
“小姐,你来了,我等你等的睡着了。”公山羊压低声音问;
吕琉儿突然目光一凝,伸手钳住纸包下的手使劲一拉!
眼前的这只手还能叫手么,手上布满了各种伤口,颜色又青又紫。
吕琉儿抓住公山羊的手,另外一只手把他的袖子往上一拉,胳膊上青紫的皮肉层层叠叠。
“你怎么受伤了?”
公山羊抽回手,在墙外解释:“我在给一位大人当陪练,刚开始受伤,现在会躲了也就受伤少了。”
“少了,伤成这样了还叫少!你难道在外面就是让人活活打么!”
“小姐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
琉儿打断他:“你当我是个傻子!不知道什么是陪练,活生生让人家当肉盾打!”
“小姐不是的。”
琉儿抑制住心中的难过,说道:“我以为你在打铁铺里脏点累点,但是起码能好好生活,可我也没想想,每日都吃大鱼大肉,你在打铁铺子里怎可能赚这么多钱。”
吕琉儿真的恨自己,吃了这么久的好饭好菜,竟然都是公山羊每日挨打换来的。
琉儿无比自责,原来她灾星的体质还没完呢!她还要把世界上最后一个关心她的人害死才算完,一股愤怒的气血直冲入她的头顶,她恨不能打死自己。
琉儿一把将两个饭菜的纸包从小洞里掷了出去,说:“这不是饭菜,这是血馒头是人肉!我死也不会再吃!”
吕琉儿压制着愤怒颤抖的声音:“你立刻去把这个活辞了,回打铁铺子去!若是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不会再见你,以后也再不必给我送饭,我在钟府有饭吃,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吃你带来的任何东西!”
无论公山羊如何喊她给她解释,琉儿都没有理会。
吕琉儿撂下话掩住洞口就走了。
回到房中,看见桌上的馊饭吃了两口,又吐了一回,最后虚弱地躺到床上。
吕琉儿躺在床上心内寻思:这样不行,我得靠自己在钟府活下来。先把吃饭的事情解决了再说,温饱都保证不了,还谈什么复仇呢。
吕琉儿决定去钟府的厨房偷饭吃,首富的家宅,想必不会像平民百姓一般将吃食藏着掖着不与人吃。
说不定那厨房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前几次路过,也没看见有人把守厨房。进去拿些馒头和饭菜,只是填饱肚子即可。
最后,吕琉儿吧唧着嘴睡了,刚才闻到,公山羊带来的是一只葫芦鸡,此时心内叹气:哎~全当我吃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