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梁仔细看着财务报表、看着几个仓库的盘点表,不由皱起了眉头,一机厂的半成品、在制品已经达到近三千万元,成品库还有缺这少那近二百多万元退回来的成品。
总经理办公会决定,由杜文艺牵头,成品库仓管员清理成品库;袁梁牵头,生产处清理半成品一库、半成品二库、铸件库;马虎腾牵头,采购处清理外协件库;企管处全面配合。
袁梁、马虎腾、杜文艺、李慧仙、汪恒善、解利民,来到外协件库。外协件库是封闭的,这是袁梁第一次来,当外协件库保管员赖云海打开仓库的时候,袁梁惊呆了,外协件库真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并不算很小的外协件库,到处堆得乱七八糟、满满当当,几乎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没有分区存放,没有标识型号,有许多零件散落堆放着,甚至是扔在地上。
赖云海说,外协件库只有账目,没有盘点过,也没有领导来看过,数量太多,库存积压太多了,什么品种都有。
解利民说,每次生产处下达生产计划的时候,采购处就给外协厂下达采购计划,一般情况下,生产处如果下达五百台采购计划,采购处基本上按照超过10%的量进行外协采购,采购处外协采购员也没有库存的账,只是跟着生产计划进行采购。外协厂送货来的时候,也可能按照六百台,也可能按照七百台,他们又不是马上就要货款,不是每次送多少货要多少钱,所以,慢慢地外协件库就越积越多,现在估计外协件库大概有三百万元的库存。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淘汰的产品,或者升级改造后不用的产品,但没有人管,也没有人安排处理过。
赖云海说,吴侠厂长在的时候,从来没有问过外协库,采购处主要是配合生产处进行生产采购,采购处同生产处都属于朱卫彬分管。因此,这些外协厂要货款的话,大部分都是先找朱卫彬进行协调,吴厂长没管过,朱副厂长虽然糊里糊涂,但却乐于管这事,外协件也就越积越多。外协厂要账的时候,有的也很牛,张口就是你们欠了我们多少钱多少钱,我找朱厂长去。这就是外协采购和生产的脱节,时间一长,就背下了这样的一个包袱。
几个人在外协件仓库狭窄凌乱的办公室,临时召开会议。会议决定,外协件库必须大力压库。当生产处下达生产计划的时候,解利民必须和仓库对接,赖云海查看仓库库存,如果仓库有库存,就不能再采购。再一个,每一次外协采购,向外协厂下生产任务的时候,我们内部下达多少生产计划,向外协厂就下多少生产计划,绝不能让外协厂超量生产,超量送来的货一概拒收。赖云海开始清理淘汰产品的外协件,收拾地方,单独存放,待厂研究后再做处理决定。
袁梁对汪恒善说,采购处属于朱书记分管,外协厂也习惯于找他,那你就把今天我们几个人研究的事项告诉他,看他还有没有好的办法。
几个人走出外协仓库办公室,杜文艺对袁梁说:“你看到了吧,这些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我们辛辛苦苦做销售,我们挣来的钱就这样浪费了,你说寒心不寒心。只是一味地要求我们回款、回款、回款,苛求我们不要降价、不要降价、不要降价,这钱都到哪里去了,就这一个外协件库,三百万扔在这里,起码有两百万成了垃圾。”马虎腾凑过来说:“咱这不是往朱书记的胸口上捅刀子吗,剜他的心头肉。”袁梁说:“先让汪恒善向他汇报,哪天我再和他沟通。”
下午,袁梁、马虎腾、杜文艺、吕建超、李慧仙、销售内勤李金荣、出口内勤朱雪梅,来到成品库,成品库仓管员米秀芝、曲莹莹也过来了。曲莹莹刚刚从车间调到成品库,她和朱雪梅挽着手,都是食品厂的老人,关系自然亲切了些。
两个人在门口嘀咕着,曲莹莹说:“我以为袁总把我忘记了,你们几个都安排了,急得我不得了。”朱雪梅说:“袁总哪能忘记你,你就是个美人胚子样,你要给他时间啊,这不是一有机会就给你安排了,也就是晚几天的事。今后,我发货的时候,你可要配合好。”曲莹莹说:“那还用你说,袁总都在出口处干过,你那里的货我肯定用心。我也给你提个醒,别大大咧咧的,用点心,袁总安排我们岗位肯定也有压力,有些人在看着呢,我们可要给他争气。”朱雪梅嘁了一声:“那还用你说,我心里有数,出口处的业务我给他把着呢。”曲莹莹哼了一声:“能得你,你看你都拽成啥样了,小心点,还是夹紧尾巴低调做人。”朱雪梅看着大门口,说道:“我这还叫拽,你看看门口的那位,那才真是拽,看她那奶子挺得多高。”曲莹莹看着门口的蒋蔚秋:“你也想像她那样抖奶,可你的没法和她比,你抖不起来。快,不要在一起了,跟上前面的人,我们三个凑在一起就热闹了。”
成品库仓管员米秀芝向几个人介绍着,成品库的库存有二百台以上,既有淘汰的产品,也有改制的产品,大部分还是内销拉回来的,但都是缺这少那,业务员不愿意要,车间也不愿意再修。
袁梁问:“假如返回车间再修,能挑出多少台?”米秀芝说:“怎么也能一百五十台以上,都不是大毛病。”
几个人来到GR200产品旁,这又是一机厂人的一个心头之痛。前年,GR200产品会战,一机厂所有的人都记忆犹新。GR200产品是吴侠厂长力主开发的新产品,产品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市场的热捧,于是就安排生产计划二百套。为此,周庆亮在会议上和吴侠拍了桌子。虽然市场适销对路,但GR200产品结构太复杂了,未经试制,未能充分论证、修正,这样隐含的风险太大。但吴厂长急于推向市场,结果,二百台GR200产品一经推出,就被用户一抢而空。
但在再次计划投产二百台时,市场上屡屡传来不好的消息,因为质量问题,有用户向媒体投诉、向质量管理部门投诉。虽然适销对路,但产品质量实在是太差,用户使用过程当中,一直质量问题不断。于是,吴厂长调集力量,奔赴全国各地,进行售后服务,仅仅二百台产品,就安排了近百人出差进行售后服务。为了鼓励车间人员出差,就把出差补助、出差在外的工时调得很高。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六十多台产品退厂,也就积压在了那里。
销售内勤李金荣也在销售处干了多年,她说,GR200产品的性能确实不错,就是小问题太多,而用户的依赖性太强,有一点小毛病也找厂家,反正厂家保证售后服务。她还说,前几天还有新省的经销商问过这个产品,但因为售后服务问题,没敢给客户答复。前年,因为GR200产品,多出来四十多万元售后人员的差旅费。
杜文艺看着袁梁说:“袁总,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一直没敢说,因为我的这个想法不合法。”袁梁说:“就我们这几个人,集思广益,头脑风暴,该说就说,没有什么合法不合法。”杜文艺说:“我的建议是,GR200产品原来定价两万元一套,我们就按照一万元一套,处理给新省的袁庆奎经理,让他全权负责。这样的价格,售后服务我们就不管了,让他包售后服务,他自己去处理。这马上销售旺季了,我们只给他配备一个售后服务人员,这个售后服务人员的所有费用要他承担。我估计,他应该能接受,因为他知道,我们的产品有许多就是小毛病。我们就给他明说,给用户明说,我们就是甩卖大出血,就是这个包售后服务的让利价格,我们就不再负责售后服务了,我估计客户能接受、袁庆奎能接受。”袁梁想了想说:“那就给袁庆奎联系,看他能否接受,看看他的意见。”
几个人看了一遍库存品,袁梁说:“杜总,你牵头,米秀芝、曲莹莹负责清理,吕建超调两个质检员过来进行质量检验,李金荣你也过来,记录好品种、型号、数量,记录缺件情况。我再加个码,不是米老师说的一百五十台,三天之内,要保证有一百六十台拉到四分厂返修。凡是不能拉过去的产品,一定要集中起来,我们再次核定后再说。杜总,你和生产处、四分厂协调吧,明天早晨开会的时候我再强调一下。”杜文艺说:“就怕四分厂不愿意干,不是大批量,费工费时。”米秀芝说:“他们也不是不干,缺货的时候也从这里调过,只是偶尔补货时返修,就是没有这样批量干过。”袁梁说:“这能盘活一百多万,为什么不干呢,这个道理都能想得通。杜总,你再到四分厂,和分厂厂长、副厂长沟通一下。”杜文艺说:“这还沟通啥,这就是厂里的决议,他们必须执行,这能盘活一百多万元,这都是钱啊。”
第二天,袁梁和李慧仙来到铸件库。
李慧仙和化工厂管理人员齐大茂结婚以后,也和大家一样,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日子过得真快,曾经的小姑娘,都已为人妇。
铸件库的地方也不小,搭起的瓦棚下,摆放着许多铸件,也有许多是露天存放的。库房里面,已经没有直行的道路了,两个人顺着中间弯曲的一条小路往前走。库房里很多地方,已经长起茂密的杂草,许多铸件掩埋在荒草、垃圾中。
李慧仙走在前面,她穿一双黑色的圆头皮鞋,白色的短袜, 阳光下白莹莹的小腿裸露着。依稀间,袁梁好像回到了试验中心试制dSY300产品的时候,那美丽活泼的曾经的白玫瑰就在眼前。
李慧仙小心翼翼地在前面走着,铸件太多,她左一脚右一脚地找着地方。袁梁跟着她,忽然,她打了一个趔趄,袁梁急忙上前扶住她。袁梁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她的腰丰盈而柔软。好像真的崴了脚,袁梁就扶着她来到一块空地旁,还好有一块木板,李慧仙翻过木板来就坐在了那里。袁梁想抽回手,被李慧仙紧紧地抓住了。
阳光照在李慧仙的脸上,她的脸上紧张、羞涩、红润,她松开袁梁的手,但又一下扑在袁梁的身上,抱住袁梁的腰,头贴在了袁梁身上。
袁梁看看四周,好在四面都挡得严严实实,送件、取件的人也不会走到这里面来。袁梁低下头去,看着李慧仙,李慧仙也抬起头来,白玫瑰黑玫瑰,就这一闪念间,袁梁就迎着那鲜红的唇瓣亲了下去,李慧仙也嘤咛一声迎合着袁梁。李慧仙吻着袁梁,紧紧搂着袁梁的后背。这一吻,憋屈了许多年,热烈而缠绵。袁梁的手捧着她的小脸,亲着她的红唇,亲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两张唇舌交织在了一起。袁梁的眼前竟然浮现起了黑玫瑰于爱华的样子,他曾经就是这样吻着于爱华。
好像外面有动静,在库房门口,两个人停止亲吻,但李慧仙还是紧紧抱着袁梁。袁梁低头,看着她漆黑的秀发,低着的脖颈白白的发亮,忍不住又低头亲着她的脖颈。
李慧仙嘀咕着,在技术处时,她就知道,于爱华和自己一样都深深地爱着袁梁,那一年,她曾经在明芜湖拜观音,给袁梁和于爱华求子,没想到自己离开后,于爱华也走了,而袁梁则娶了马晓荷,真是造化弄人,命运使然。袁梁托起李慧仙的脸亲着,李慧仙全身微微抖动着,心中也不禁感叹世事无常,人生如梦。
一会,看看外面,袁梁扶着李慧仙往外走,好在她的脚没什么大碍。两个人坐在库房办公室聊着天,又过了一会,仓管员秦昊明回来了,他说,一分厂转件时直接送到二分厂了,他去车间清点。
秦昊明说,铸件库库存约八百吨,其中有五百多吨是淘汰产品,无法利用了,只有回炉。他曾经向吴厂长、朱厂长都提过,把这一部分清理掉,但都没有办成。
袁梁安排秦昊明,大致做一下清点;安排李慧仙,再从技术处、质检处各抽一人过来,对拟清理的库存旧件复查复检一遍,凡是不能再利用的旧件,通知一分厂一周内拉回去返炉。最后,把拉回一分厂的重量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