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去找唐顺利的尸体吗？”胖护士试探着问道:“那个电梯是不允许志愿者靠近的。”
林泊收回思绪，表情淡淡的，“这不关你的事。除了那个电梯以外，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去下面的路?”
胖护士赶紧摇头，“没有了！疗养院内部是封闭的，没有其他的通道。”
那为什么王南南会说她看见护工抬着什么东西进入了后面的荒地?杨浩源手里抬着的只可能是唐顺利的尸体，不可能是其他的东西。
“你见过你们的院长吗？”林泊突然变化了话题，他发现这个“院长”活跃在每个细节之处，但是却从来没在疗养院内见过那个院长。
“院长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他很少出来，我们这种普通的护士护工从来没见过他。你想找院长的话可以去找陈医生和护士长，他们俩才是院长最信赖的人，院长的吩咐都是他们俩传达的。”
胖护士表情犹豫，她对林泊想做的事感到好奇，“你问了那么多?要做什么啊？”
“你还是先想办法留下黄平生的命吧。”
林泊对这二人都没好感，藤蔓卷住昏迷中的黄平生的脖子，逐渐收缩，让胖护士看着他的脸逐渐涨红起来，呼吸也开始不顺畅的时候又突然放开了他。
“今天的事情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如果你把我找你打听消息的事情泄露出去，你猜是你先死，还是黄平生先死?”
林泊歪了歪头，那么精致的一张脸却满是恶意，“我的脾气不好，我的藤蔓往往也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你懂吗？”
胖护士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立刻点头，“明白！明白！”
她堂皇的搓了搓自己的裤腿，对着林泊一阵点头哈腰，“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林泊满意的点点头，转身“不小心”掀翻了打的那盆热水，滚烫的热水顿时将黄平生浇了个透顶，每一寸肌肤都开始泛红，他状似惊讶，“不好意思啊，手抖了。”
胖护士咬牙切齿还得微笑，“没事的，我来收拾就好。”
不错。
林泊就是喜欢别人这种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左右这只是一个普通的Npc，靠他那微薄的武力就能成功的威胁，不需要那么客气。
他打开锁推开房门，对面A房的门已经关上了，黑色的门后面是不透风不透光的密闭空间，林泊光是想着就觉得压抑。
他的眸光暗了暗，将身后的门关上，转身往着楼梯间走去。
★
晚饭时，整个食堂都格外寂静，之前还有些吵吵闹闹，而现在闻针可落。
林泊依旧是随意的挑了两口饭进嘴就停了筷，他不太敢吃这里的东西，因此只需要维持一个基本的饱腹就行，只剩下五天，他完全能捱过去。
温樾这次也没吃太多，他忍住每一寸肌肤传来的难受感，只给自己添了一碗米饭和两盘小菜。
“他们这是怎么了？”林泊悄声问道:“为什么那么安静？”
温樾小心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贴在林泊耳边用气音说道:“大家今天都有点不对劲，好几个人打了一架，我今天下午都差点和其他人吵起来。”
只是在怒意侵袭整个脑海之前，他给强行忍了下来。
林泊说:“一队的来了吗？”
“第一排呢。”温樾对着那边努了努嘴，身子缩成了一团，“我看过了，只有八个人，还有个人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们也很安静，全程都一句话没说。”
所有人的表现都不太对，要么神情恍惚不知道该干什么，要么一句话就能点爆情绪争执起来。
好像……卢风的话成了真。
……
晚饭之后，林泊跟温樾分开，独自上了四楼。
楼道很安静，护士护工全都消失不见，病房门后也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的有些可怕。
他抿了抿唇瓣，迈开脚步快速往四楼走。
可原本几分钟就能看到的楼梯口怎么都到不了底，他从三楼数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都没能见到楼梯口的灯光。
……鬼打墙了?
林泊皱起眉头，停下了脚步，藤蔓悄无声息的沿着墙壁向上延长，他却怎么都没收到藤蔓到达平地的信号。
这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如何探都探不到底。
“唐秋时。”
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一道人影，个子与他一般高，脸也和他相同，两个人就像是镜子里的影像一样对称。
“唐冬然。”
林泊知道自己又看到他了，他回过头去，目光与他相触，“你死了吗？”
“嗯。”唐冬然很坦然的点头，“你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林泊有片刻哑然，“我害死了你吗？”
“不，你是个好孩子，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唐冬然很温柔，林泊是带着刺的，可他就连声音中都给人一种清透的舒适，“不要留在这里，快走吧。”
他抬起脚，往台阶上走去。
林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逼着他回头，目光执拗又倔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要知道这一切。”
唐冬然盯着他看了半晌，叹了口气，“你只要记住，你是唐秋时就好。”
你只要记住，你是唐秋时就好。
只是这一句话，林泊手上的力道瞬间松动，他无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却忘记了自己是在楼梯，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直直的往后栽去。
下一秒，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后背，微微一用力，让他站稳了脚步。
“唐助理，怎么连路都走不好了?”
林泊微微晃神，下意识的朝着那人看去，那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是陈暗。
陈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今天很累吗？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可以叫别人来帮我。”
少年的眼睫颤了颤，“没有，只是没站稳。”
他掀起眼皮，往自己面前看去。唐冬然已经不见了，连带着刚才放出去的藤蔓也瞬间缩回了逆世界。
只有他看得见唐冬然。
唐冬然只存活在他的世界。
所以，他才会突然出现在二楼的角落，会突然出现在房间，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没有人知道，他的世界里存在另一个人。
“怎么一直盯着那里?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吗？”陈暗弯了弯眼睛，目光似有若无的往前方瞟去，“你看起来状态有点不好。刚才就看你一直站在这里没动静，还在自言自语说着话。”
“真的没事，先上楼吧。”林泊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侧开身子让出前面的路，“您先走吧。”
陈暗挑了下眉，也没拒绝，率先迈开了步子。
有了陈暗，先前的鬼打墙状况消失了，他们转过一个弯之后，成功的踏上了四楼。
只是林泊有些迷惑。
他有些分不清，刚才的鬼打墙是自己真实经历的，还是自己幻想里面的。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释放出了藤蔓探路，还是那也只是他幻觉中的一部分。
★
陈暗给他安排的工作很简单，就是让他清点诊疗室隔间里的药品，一件一件的整理好数据，填好表格在交给他。
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工作，只是这里的药品又多又杂。林泊自己本身就体验过了不少药品，甚至对其中很多药都已经产生了抗药性，却还是发现了很多听都没听过的药品。
他照着上面的表单填着数据，目光却总有意无意的看向外面坐着的陈暗。
陈暗好像也很忙，不停的在键盘上敲来敲去，林泊感觉他是在乱敲，一点节奏都没有。
他打了个哈欠，倦意已经成了眼角的泪珠，顺着他的哈欠声溢出眼眶。
“累了?”陈暗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目光带着丝戏谑，“唐助理很辛苦嘛。”
“陈医生才是辛苦了，这么晚了还在工作，真不容易。”林泊官方又客套的笑了笑，“真羡慕陈医生，年轻有为，事业心强，不像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在这当志愿者。”
陈暗一噎，“我没记错的话，唐助理好像也才大学毕业吧？应该是二十一岁?”
“啊，我说的不是年龄，是心态。”
“……”
男人都被逗笑了，彻底松开了手，转动着椅子变了个方向，转向林泊，“唐助理真有趣，倒是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病人。”
“是吗？”林泊漫不经心的敷衍，“他也和我一样有趣吗？”
“那倒没有，他是个很冷静淡定的人。”陈暗十指交叉平放在腹部，靠在椅背上，悠悠道:“那位病人以前经历过一场可怕的火灾，父母全都死在了火灾里，只剩下一个弟弟。他入院两年来，他的弟弟从来没有探望过他，就连他的入院手续都是朋友邻居帮忙办理的。”
“啊，那场火灾还挺有名的，上了当地的新闻报纸。唐助理应该听过吧，就是那个8.13火灾事件。”
林泊手中的笔猛的一停，锋利的笔尖瞬间划破纸张，发出“刺啦”的刺耳声音。
他垂着眸子，淡定的拂过纸上的褶皱，低声道:“是听说过。”
“这位病人来疗养院的时候，伤的很严重，整个脸都被烧毁了，所有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全都被烧伤。他没有唐助理那么好看，声音被烟熏坏了，也没有唐助理的那么好听。”陈暗撑着脑袋摇了摇头，“可惜了，他的脸型并不差。我想他要是正常的话，应该是和唐助理一样好看的。”
林泊深呼吸一口，索性放下手中的笔和本子，直直的看着陈暗，“那现在呢？那位病人怎么样了？听陈医生这么说我还真想和他见一面了。”
陈暗耸了耸肩，“很可惜，那位病人几天前就去世了，不然我还真想让你们两个见一面。”
林泊搓了搓指尖，“这样啊，那真可惜，他是怎么去世的?”
“唐助理，病人的去世是很正常的事情，人的一生都必须要经历从生到死，这位病人也只是提前踏入了轮回。”陈暗说:“这位病人要是还活着，你也一定会为他的谈吐和人格魅力吸引的。”
他垂下眸子，“是吗？”
在他面前提起一个毫无关联的人，这真的是正常的吗？在陈暗看来，不应该知道他和唐冬然的关系，可他还是提了。
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唐助理，你的肩膀还疼吗？”陈暗继续道:“我看你总是下意识的扭动肩膀，是很难受的吧？”
确实，从第一天开始，他的肩颈就忍不住泛疼，这两天摸肩膀都快要成为他的一个习惯了。
“还好，谢谢陈医生的关心。”林泊又拿起了笔和本子开始统计数据。
陈暗却悠悠叹了口气，“我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人要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肩膀上的担子就会很重。比如他欠了什么物品，物品的重量就会化成他担子的重量。又比如他欠了什么情义，同样会化成等价的物品重量。”
“但如果欠的是更一层的东西，比如说什么人命啊之类的，那受害者的鬼魂就会压在那个人身上，让他一辈子都直不起腰。”
“担子越重，肩膀也就越疼。”
“不知道唐助理是这样吗？”
林泊面无波澜，反而淡笑，“我还以为是疗养院湿气重，让我肩胛炎都发作了。没想到陈医生也行这些，我以为医生只会信自己的手。”
“有些鬼神的说法，不可不信。”陈暗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尤其是我们这种总是和一些不正常的人打交道的，更要注意一点。”
他将桌上的电脑关闭，拿起自己准备好的资料，“时间也不早了，唐助理整理完了就回去吧，我先去隔壁休息了，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过来找我。”
他说完，推开门走了，也真的放心把这个空间留给了林泊。
“系统，陈暗是玩家吗？”林泊说:“他给我的感觉不太对，我判断不出来他是玩家还是Npc。”
这次的副本背景并不明晰，提示也少之又少，陈暗的身上既有不属于Npc的机械化，又有不同于玩家的灵活性。
【滴——】这次他的耳边并没有响起熟悉的娃娃音，反而是无比冷漠的器械声，空洞又熟悉，【玩家3689，您的系统d308因发生故障行为已返回系统中心检修，回归时间未知。接下来这段时间，将由我A001暂时接管辅佐您。】
林泊记得这道声音。
正是这道声音把他带入了这场直播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