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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纪疯狂,腐败,没人性;

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

那是一个,对于陈萱宁来说,永远值得后寒的惊梦。

仿若雾霾天挥之不去的阴隅灰仄仄,困扰着她实实在在的心惊。

她摁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腹,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好像刚从水下捞起的濒临死亡的人,却浑身干燥无比,手脚如灌了铅的沉重、冰冷。

情不自禁的冰冷,割裂出全世界的冰冷,阵阵发麻变得僵硬的冰冷。

霹雳自平淡生活的梦境,炸落!

刹那间神经被劈中的震颤,瞬间睁眼,惊醒!

漆黑漆黑的深夜零点,再不堪清明的思绪。

十五岁的陈萱宁,如煮熟的红虾,如羊水里懵懂的婴娃。

蜷曲起手脚,越抱越紧躯干。厚厚的被子锁住的都是落雪的越来越冰的冷。

怎么办?

萱宁,该怎么办?

她又梦到了蛀得掉牙的梦了。

*

“名单?”“你怎么会有这样份名单?”陆诚一脸认真的问他。

方夏有些哑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借,那难道说是偷的吗?

好在陆诚相当了解他的,伸手点点他,先开口说:“你小子在档案室查资料时随手顺的,对吧?”

挠着头发,“嗯嗯。”其实方夏想纠正一下,并非随手,完全有意。但又想了想,这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两人匆匆过路的办公室内景,目标:年内解决“8·24特大刑事案”!!!仍有一框大字裱装起的铭言,“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那是某日方夏要陆诚挂上的字幅,说是这样会有很好的激励作用。

激不激励的,陆诚不知道,只是最近几天,方夏日日的确像极了拉满血条的拳皇,恨不能24小时扑在警局或者前线。

用心至致,累得陆诚频频感慨,真该把陈萱宁拉过来瞧瞧他这个拼命三郎的样子,要不然,万一人家以为查案特简单咋办呢?

但是方夏也表示过,他从来不是为了祈求什么而如此努力,只是一份身为警察的将心比心的代入。

“行,那我们首先来看看阮梅出事当天,名单上的这些,行迹尚能追溯到的嫌疑人们,到底都干了什么事情?”

……

“隆隆、隆隆……”的推车声,浅蓝色医护服的阿姨,推着满载的药品而归。

滚轮滚过每一寸光滑的瓷砖地板,平稳的,平稳的,不紧不慢。

安静的环境,一扇扇不动声色的房门,天花板上白色的灯,有几盏常年不修地熄了火,灯罩边积了一指厚的灰尘。

阿姨缓缓走在过道里,吃力地拉着小推车。突然,隔音效果不强的某面墙内,传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咳。”似乎咳出了浓痰,捧在手心中一团皱巴巴的黄纸。

似乎要咳出了血肉,才肯止歇的急促。

这片是医院的重症关怀区,住的都是过了上午,可能就没下午的人。就是拿着大把钞票跟时间换命。

阿姨使劲推着车,可算走出那块死气沉沉的区域,来到旁边的重症病房区,按照药物外壳贴的床号标注,开始一床一床分药。

“李阿姨呀,今天是你负责拿药呀?”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生,护士的粉色服装,胸前牌牌“实习生”三个大字。

空荡荡的车轻了许多,李阿姨单手就能控制着前行,朝向那个叫她的女生道:“是的嘞,今天是小陈你在?”

“嗯嗯。”唤作小陈的女生忙点点头,慢慢凑近李阿姨,低声说,“阿姨呀,老师让我去关怀区那边给病人们做检查。我有点……害怕。”

李阿姨跳开她的手,“这,这,没办法。你去了那边可得记住好好消毒啊。”

“现在,现在,你先别靠近我了。”阿姨连连拉着车快步离去。

剩下女生小陈独自一人,撇着嘴难受。

咚咚……

还是蛮有礼貌的。

不对啊!关怀区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在意这些礼节呢?小陈拍拍自己不清醒的头脑,没等里面有反应就打开了门进入。

“你,不是,您,您好。”害怕到舌头打结,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鞠了一躬。

格外静的周围,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握着病历本的手心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打潮了木板和纸张。

小陈慢慢抬起头,瞬间毛孔炸起!

一双古井般无波沉寂的眼睛,昏黄浑浊的眼白,死死地,盯着她。

满是皱纹老化的皮肤,挤得眼睛小了许多。明明望着没什么存在感,但在挪开注意力后,却能感受到一束犹如针刺的打量。

腰间挂了一包鼓鼓的尿袋,并没出声。

下一秒,对空气猛烈地咳嗽起来,喷出的黄痰鼻涕,自由地落在被子、地面上。

小陈忘了嫌弃,只想依从本能地尖叫着夺门而出。

脚却被钉在原地,甚至缓缓靠近那位病人,“我来为您检查。”只因她知道自己是护士的身份。

颤颤抖抖地翻开病历本,看见最前的患者姓名——刘法江。

“我可以,我当然可以!”吸气、呼气。

微笑 :)

……

医院大门口迅速经过的公交车,紧急避让开一辆抢占道路的轿车,司机撂了防尘口罩,往窗外“呸”一口淬痰。

新的一站到了,大批老年人慢腾腾迈上台阶,摸索着上下的口袋找寻乘车卡,两三个堵在门口,如不动的山川,急得后头想上车的年轻人纷纷催促。

灿烂的阳光轻洒于敞开的门槛,金光笼罩里的人们,皱着眉恼火,七嘴八舌地,“快点呐。”

“啧。”

车上坐着的一位乘客似乎有了什么意见,只见他起身,利索地为老人刷卡付了车钱,“老人家,你赶紧坐到那个位置吧。”

他指着自己原先坐的位置,和和气气,装腔作势地虚扶着老人,直到平稳落座。

年过五十的老人,有力地捏紧他的手臂,“你可真是个好人啊,好人都会有好报的呀,谢谢,谢谢你。”恨不能磕个头才够完全表达出谢意。

后头,接连着上车的年轻人,屁股刚刚触碰到椅子的面,听闻这话,略有些尴尬。

“呵。”

换到了前方位置的男人重重嗤笑,正好听见的年轻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关你什么闲事?不悦地心想。

公交车又一次启动,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和煦的阳光照耀整座洛城,属于安逸与惬意的下午。

通过一个十字路口后拐弯,绕着环岛,奔赴出既定的目标,越来越靠近阮梅的住址。

男人一手拽着拉环,一手夹住了公文包,脸上道道岁月的痕迹,戴着狭小的红色镜片的眼镜,小小的眼球躲在镜片后窥视,仿佛那是一层绝对盔甲般的堡垒。

“师傅,你哪的人啊?”老油条道道地对司机发问。

说着便要伸手悄摸摸地递烟。

司机接下了,别过耳后,“嘿嘿,犄角旮旯的地,值得说吗?”

“哎呦,这话可不能这么讲的嘞。”男人也笑着,欢喜这样的搭腔。

司机边开车边道:“那您是哪的人呢?”

“呀!说到这个您就对喽。”“什么道理?”一来一往的快活充斥全车厢,男人嘿嘿的笑声,打扰睡眠严重不足的年轻人。

老人突然中气十足地吼出一句,“大好人,家在老洛城的哪块风水宝地呐?”

惊得身旁并排的年轻人措手不及地一激灵。

仰靠椅背,在三个男人叽里呱啦的一通噪音里,祈望能再次渐入佳境的昏昏欲睡。

酸涩不适的脖颈,卡在细细椅背的坎上,几乎要折断了的饮鸩止渴,但依旧渴望睡眠的甘露。

怨鬼般黢黑的眼圈,泛黄的面容,不堪承受的眼皮。

疲惫了一夜班的医护人员,深受困扰,只能换个姿势继续试图屏蔽。

“我老家那块地呀,最近有政策下来说要被征用啦!”男人兴奋地道,掩不住小人得志。

嗨呀,毛估计就是这点事情。果然,来这炫耀了呗,司机心说。

“变拆一代了蛮。”想归想,嘴上还是没直接戳穿男人意图。因为毕竟没有碍着他什么事,而且谁不乐意能同别人胡诌谈天。

谁不是一辈子碌碌无为地挣钱、挣钱,最后啥都没得到就灰溜溜地成了医院的常客。无聊的下午,浑然陌生的三个人聚在一块扯东扯西也是不错啊。

“好人就是有好报的!”老人振奋的音量,根本不像稳不住脚的样子,如根钢筋般一直禁锢着年轻人的空间。

车窗外明媚的月季花儿倒退着流逝,光辉落寞地相逐,越来越远的信念和可能。

“师傅嘞,你叫什么名字?”男人下车前,司机忽然问他。

“贵胜,姓楼。”

年轻人又皱着眉动了动身躯,疲惫地皱着眉,怎么也找不到舒适的姿势,一不小心地又挤到了老人结实的大腿。

在男人前脚跳下车时,老人梗着脖子道:“你推我做什么?”满满的指责、委屈、不解。

与为老而横。

瞬间在这清天白日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年轻人置于了社会公德的底线。

年轻人既无语又无奈地偏头盯着,疲惫得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静静看对方表演。

难道说,

只有穿着白大褂时,我才能受到社会应有的尊重?

难道说,

每个年轻人,天生都欠着老人的债?

幸好,知识和时代并不会把逾越了近四十余年的鸡蛋放入同一个篮子。

……

公交车途径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公园,随着大批乘客的下车,司机越发开得随性起来。

摩擦着左右的街道,吓坏一只只可爱的小鸟,扑闪翅膀往茂密的树叶丛里钻。深绿挂了火红的秋衣,随时随地乘着风声去聆听蚂蚁的心事。

湖中静静的水面波光粼粼,反衬了日头的暖阳,拂在心尖上的开怀和享受。

爷爷抱着小孙孙,一下一下往高处兜,幸福的欢喜。孩子探出肉嘟嘟的小手指,想拽新奇有趣的事物。

咿呀咿呀,化在空气里的蜜甜。

几个到公园消磨时间的奶奶,围成了密不透风的一圈,乐呵呵凑到跟前,逗小宝宝玩。

孩子“嘿嘿,嘿嘿”的两句咿呀,美得这群半老的奶奶们连连拍掌。

爷爷抱着小孙孙,走走停停,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同旁人唠唠小孙子的可爱行为。

孩子吮吸着手指头,时而忽然开心地笑起来,打打自己的身体,嘴里含糊不清的几个音节,自娱自乐地感知这精彩世界。

阳光洒在他们的肩膀,透入薄薄的衬衫料子亲吻皮肤的柔软,安宁随和的下午闲暇。公园的山路上传来阵阵高歌,苍绿沉稳中,驱走一片受惊的灰雀。

“嘿!老蔡,又出来炫耀你家孙子喂。”爷爷的麻将同伴牵着他下了早教的外孙女向他们走过来。

小外孙女手里捏着今天上午,亲子活动的成果——两朵窗花,脑后两边齐肩的麻花小辫各绑了只栩栩如生的黄蝴蝶。

活泼的小碎步,发间的黄蝴蝶一蹦一蹿地晃动,口齿伶俐的,叽叽喳喳朝自家爷爷,讲述班里发生的趣事。

“女孩子家,怎么就这么好动呢?”爷爷啧着嘴评论,“哎呦,老王,也不管管你外孙女,这哪还有女生该有的文静样儿?”

小外孙女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厌恶,小手揪着自家爷爷粗糙的手指,瞬间敛声抿嘴,沮丧许多。

“囡囡,怎么不说了?爷爷还想知道后来的事呢?”自家爷爷温暖的大手盖在她毛绒绒的炸了胎发的小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来,给爷爷瞧瞧,咱们囡囡跟爸爸剪的窗花。”

“这么好看啊。囡囡好棒呀。”他笑得皱纹挤过了眼睛,慈爱的温度。

“蔡建康,我家外孙女,她性子就是这样活泼好动,女孩子喜欢蹦蹦跳跳,多好啊。”自家爷爷维护自家小外孙女的话。

爷爷气得赶紧捂住了自己宝贝孙子的耳朵,“宝贝啊宝贝,才不是这样,女孩子生来就是给人做媳妇的。要什么怪里怪气的活泼?”

“明明贤淑就够了。以后咱可不能娶这种不贤淑的人!”

年幼的女孩听不太懂。

但她知道可亲的爷爷拉住她手,明显变了情绪地快步远离了那个眼熟的老头。

她还不知道,自己真是有个很好很好的爷爷。

在那个,普遍都重男轻女的世道。万种平凡生活中,这名深受“重男轻女”福利的青年男子,自顾自脱轨于旧社会的束缚。

纵然肚腹中并无书策和言论,但他精神矍铄,挺拔的背脊犹如山岗上的青骨劲竹,鼓励着囡囡勇敢打破偏见。

湖水波光潋滟的平静如镜,两只灰仄仄的小鸭子“扑哧”一下钻入水面,泛起一圈一圈荡漾的涟漪。

乘风赏景,自在桂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经历过太多风霜的爷爷,默默攥紧了小外孙女的小小柔软的手,始终留存温暖。

“囡囡,我们回家,找爸爸妈妈。”

……

接近四点的前一刻钟左右,菜市场里人们忙昏了头。

火热的鱼摊前,聚集的顾客们都吵囔着要摊主帮忙把鱼清理干净。

冲鼻的弥天的鱼腥味,新鲜活鱼解剖了现取内脏的血气,活剥鱼鳞后的嫩滑。

摊主利索地又完成一单,收了付款,热情招呼,“姨,欢迎下次光临啊。”

被叫的人展露喜色,“放心吧,姨是一直在你这买生鲜的,很信得过你嘞。”撩了撩染得火红的卷发,惬意地转身离去。

“快点快点,我要这条鱼。”初出茅庐的菜场新手网兜着一尾鲜活蹦跶的鲤鱼,险些控制不住差点就滑出了那大大绿色的捞网边缘。

摊主眼疾手快,抓住了鲤鱼头部,称过斤两后,确认顾客的需求,用劲往坚硬的毛糙地板面上一甩,鲤鱼顷刻失了挣扎活力。

白白眨着不明白的嘴,攒出的偶尔扑腾挣扎的余力。

硬生生被人撬出了鱼鳃,划开侧边肉身的一道利索刀痕,掏出它的内脏,混着淋漓的鲜血,默默淌了黢黑地板一地。

只怨我的话,你们没人听得懂。

清水冲刷过陡然接触空气的体腔内,冲刷走仅剩血液,刺在鲜嫩肉里排列,淡淡腥味的全身。

你说喜欢把我切片炖了一锅,最好洒上一把姜蒜葱花。

好痛,好痛啊……

“谢谢老板,生意兴隆啊。”新手姑娘拎走了指明要的鲤鱼,又绕到蔬菜区各处挑选。

当摊主完成这单,突如其来的无人空档,他在身前围裙上擦了手,摸出裤袋里的手机,点亮屏幕,解锁密码。

津津有味地刷起软件里的小视频,消息提示框跳出,遮挡了视频上方的画面。

烦躁地刚要划走,却顿住了手指头,仔仔细细阅读着字字句句。

封闭的菜场内空气并不畅通,鼻孔内流转的全是生鲜的腥味,他前额竟滋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急切地跳起身,慌张塞回手机,潜意识里就要奔跑,却四下望去,大脑反应过来后,茫然地盯着一池池中戏水的鱼儿和一筐筐冰块里的生鲜。

像个雕塑似的立着,仿佛天人交战许久,他终于有了尝试和解的动作。

毅然决然。

解开围裙的带子,一把抛在了椅面上,咬咬牙,一口气拉上了活鱼摊子的卷帘门。

他知道隔壁鱼摊老板的窃窃自喜,知道源源不断顾客们的疑惑和询问,知道今日的生鲜到明日售卖就要大批大批地淘汰。

但他还是飞快,飞快地跑出了菜场,背离越来越淡的鱼腥味,捏着发烫的手机,对着绚烂的反照在玻璃上的阳光。

毅然决然。

奔向了放学的幼儿园门口,奔向他生病发烧哭泣的孩子。

“爸爸,爸爸,在这。”心疼道。

“不哭了,不哭了,爸爸带你去看医生啊。”耐心地哄着哭肿了眼眶的孩子。

“老师辛苦你,再见哈。”到最后也没忘记对班主任说声谢,又飞快地翻身电瓶车,急急汇入车水马龙。

他走的急,所以没察觉到,边跑边从口袋飘出的东西。老师缓缓蹲下,捡起它。

是一张名片:

陈小平,当日生鲜售卖,活鱼宰杀,电话188******86。

……

老旧的楼道里传来阵阵“哐啷、哐啷”巨响,经年累月的生锈铁杆,单颤地承受着翻天覆地的“造反”噪音。

空荡回旋的楼房,紧闭着室门窗户,“吱呀,吱呀”的楼梯,虫蛀成了空心的木头,不知何时坍塌的风险。

有人踢踏着已经硬成一块的水晶凉拖,缓缓从头顶上的木板夹层过去,“哐当”一声,浇在一楼最底下平面的一盆脏水。

“谁家啊!?不知道几点嘛,瞎捣鼓什么废物垃圾呢?”中年妇女扯着声带的朝天一吼,燥得内敛的女大学生脸颊不自觉地有些发红。

连连嘱咐旁边的师傅,“师,师傅,打扰一下您,能不能小点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可讲实话,对于她来说,比起未来邻居的责怪,还是更加畏惧面前这个看起来阴恻恻的装修水槽的工人。

“你……”苍老嘶哑的说话声,越发衬得他戾气深重。

女学生因着本能,匆忙连连碎步后退一些,繁琐、凌乱的脚步踏在陈旧的木头板上,明显慌神、胆怯的摩擦声。

在此刻师傅停了工作后,静谧万分的全世界里,尤其,尤其的隆重。

“你……”“不不,我没什么意思的。”

“你把那的扳手递一下给我。”“哦哦,好。”

“谢谢。”“啊?啊……没事没事。”

女大学生自觉感到了尴尬,退出了卫生间,走到了潮湿阴暗的门外走廊,随意靠在生锈的栏杆,叹口气,呆呆仰头,像个井底之蛙一般,看着上方被遮挡成圆圆的蓝天。

阴渠里的她,周身根本没有太阳光芒,只能呆呆注视着头顶上那方该是十分明媚的晴天。

她是到洛城漂泊的有志青年,身上的全部资金花在了租赁房子上就只剩下啃一个月白馒头的余额。如果她面试不上工作,就要回家再受后妈的挖苦和针对了。

“别想了,笑笑,你一定会成功!”女学生鼓气道。

又响起了震天动地的轰鸣,是那位师傅在又挥锤生生砸掉旧水槽。

她又想到了房东太太的善意,出资免费为她换了一个全新的洗手池。之前那个,真的有些一言难尽。

“你想,你初次到陌生的城市,就收到了陌生人的善意,你多幸运呀!”女学生乐观地想。

“嘿。”那位工人拎着他的工具包,迈出门槛,勉强给自己点了一支香烟,微微燃烧的尖端,随之吐出的白雾,“好了。”

“新的我明天来装。”难听的嗓音像极了曾经被大火燎过般的不堪。

女大学生还是无法克制地生出一股胆怯,“哦,好,好的。”懦懦弱弱的,不敢大声。

“呦!可算给我逮着喽,就是你吧!天天发出噪音扰大家伙,还什么大学生,读书有什么狗屁用处嘞?”楼上的阿姨又叉着腰盛气凌人地指责。

仿佛正因她站得高,所以就能占据所有道理的制高点。

没有经过社会历练的女学生,尽管心中多有反驳,但遇到这样的蛮不讲理的泼妇,似乎也只能无助涨红了脸。

“噪音是我干活发出的。你想怎么样?”师傅半睁着萎靡的眼,从一支快燃尽的烟后,抬头对上楼上欺软怕硬的妇女。

迅速偃旗息鼓。

摆着手摇头躲入了自己房屋,一声关门音,四周又恢复了之前的鸦雀无声。

“吱呀”“吱呀”楼梯又发出不堪重负的痛吟,等女学生回神过来后,那个师傅已经走到了一楼平地,就是刚刚脏水泼下的旁边。

她突然想喊道:“师傅,明天我怎么联系你?”

她也确实如此做了,那个工人抬头,望了望她到底没出声。

“潘涛这个二货痞子,凶屁啊!”泼妇缩回了家中,恶狠狠地踹了踹一边的纸箱子,愤懑骂道。

……

名单上一共有五个人。

原内容如下:

1刘法江:抄表工,案发前后时间,在同楼梯工作,但与陈固安一家并无来往。也许上下楼梯时打过照面?

2楼贵胜:陈固安一家的邻居,喜欢带着全家占各户邻居的便宜。怀疑常去当事人家中。

3蔡建康:陈固安就职学校的后勤大哥,极度重男轻女,陈固安曾为此驳斥他。有无怀恨在心?

4陈小平:毛珍常光顾的卖鱼虾的流动商贩,多次目睹他被城管驱赶呵斥的窘迫,且言语喜轻浮。难道骚扰过毛珍吗?

5潘涛:更换家装的师傅,案发前上午在陈固安家中工作(重点),但平时无来往。

……

“这难道就是全部内容了?”陆诚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方夏回他,“目前为止确实只有这些。”

“什么都看不出来。”感谢他,说出了万千读者的共同心声。谢谢官方吐槽。

“不。”

“还是有细节可探究的。”方夏站到了笔者的身边,为她发言力争。

中秋节后的桂花迎来最肆意绽放的时候,密密成结的黄花,在透亮的余晖中闪出金光,簇拥在繁枝茂叶间。

只是可惜世间好物不坚牢,花期甚短的它即将进入那盛大又缓慢的凋谢如细雨落。

天气预报告知了往后两周的降温,晚霞连起成串路灯,高大的柳树后面,一半是明得殷红、一半是暗得泛紫的彩云,分布在普通的洛城市。

方夏托着鼓起的腮帮子,一遍一遍翻看调查到的资料和过往档案,无比谨慎和认真。

渐渐回落的温度,在桂树清香中偷偷观察他。

旁边的桌面摆放着琉璃小件,精致又是脆弱的玩意,折射了不知是哪里来的一束巧光,缓缓漾在微黄的纸头上。

台历上恰好粘贴着一句名人名言,只是方夏一直没有在意。

“要一个黄昏,满是风,和正在落下的夕阳。如果麦子刚好熟了,炊烟恰恰升起。那只白鸽贴着水面飞过,栖息于一棵芦苇,而芦苇刚好准备了一首曲子。如此,足够我爱这破碎泥泞的人间。

——余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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