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绍骞好不容易才安抚住谢晚棠的情绪,面对女儿的依赖,他心里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女儿对他的亲近之意,而忧的则是晚棠竟然哭得如此伤心,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谢老夫人跟于氏倒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妥,毕竟刚刚就连谢绍骞也是趴在谢老夫人膝盖上哭诉了一番,母子、父女之间的慈爱孺慕之情也不难理解。
先前谢老夫人还担心谢晚棠会对自己父亲生疏,如今看来,这孩子也是个内敛的,什么都压在自个心里头,如今见到人了,就如同泉眼一般一股脑涌出来了。
谢晚棠从谢绍骞的怀中退了出来,拿着帕子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略带抽搐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于氏也走上前来开声宽慰缓解气氛:“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听到自己父亲回来了,竟然顾不上装扮整齐就跑过来了。”
于氏将谢晚棠拉到一旁坐下,伸手帮她把鬓角处凌乱的发丝捋顺,又伸手接过了清月手里的耳坠,亲自帮她穿戴上。
“多谢二叔母,我方才失礼了。”谢晚棠低着头,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泪珠,神情好像因为方才的失控而显得有些害羞似得。
“怪不得你这孩子,骨肉亲情饶是分隔再远也是分割不开的,如今见了,少不得要亲近些的。”于氏还安抚般拍了拍谢晚棠的背。
谢老夫人也在一旁点头拭泪,她很是赞同于氏说出来的这番话。
谢晚棠整理好后便站起身来说道:“清极阁久不住人,虽说平日里一直有婆子小厮打扫着,但到底会有些缺少的物件,我先替父亲去规整一番,也可让父亲住得舒服些。”
其实于氏一早接到谢绍骞回府的消息就立马派人过去打扫了,不过她猜想此时谢晚棠应该是羞涩刚才的表现,想要避出去,便故作醒悟般的拍手说道:
“瞧我,见着大哥回来欢喜不已,竟然把这么要紧的事给忘记了,还是晚棠上心些,那便劳烦晚棠替我好好监管那些个下人去打扫清极阁了。”
谢老夫人也点了点头:“好孩子,去吧。”
谢晚棠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谢绍骞看着谢晚棠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沉思,面上不显,又坐回原处,叫人换了茶水,接着跟谢老夫人说起这些年在外的点滴。
谢老夫人难得见到儿子归家,一直拉着不让人走,谢绍骞又端坐了大半个时辰,喝了两盏茶才起身离开延松堂,往清极阁而去。
清极阁内是难得喧闹的场景,冬日里白雪照梅林的景象如今是看不见了,不过此时的梅树也是满树绿叶,泛着活意。
院子里已经扫洒完毕,于氏派过来的人也已经撤退,只有廊边屋角旁残留的水迹在彰显着方才的下人的勤恳努力。
“老爷。”
“给老爷请安。”
“老爷,可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
清极阁内留守的小厮婆子纷纷过来见礼,态度很是热切,却又带着点久不见面的无措跟拘谨。
谢绍骞只是点了示意了一下,环顾了四周一圈并没有看见谢晚棠的身影,便开口问道:“晚棠呢?回去了吗?”
一个婆子率先走上前来禀报:“三小姐在书房呢,说是先前在您的书房翻乱了书本,如今要亲自替您规整回去,您不在这些年,三小姐也时常到这个院子里来,年前还过来折了好几支梅花带回去插瓶呢。”
谢绍骞闻言心神微动,抬脚便朝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余下一干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要不要给泡了茶水端进去啊。
“你们平日里干什么便干什么去,书房不必留人伺候。”
发话的是谢丰,他是管家谢泉的儿子,常年跟随在谢绍骞身边,他说的话也是很有分量的,众人低头应了一声便下去干活了。
谢丰抬眼看向书房的方向,他知晓,老爷有事要跟三小姐商讨,此时一定不希望有旁人叨扰。
书房门并未关上,谢晚棠也并未在整理书籍,而是静静地站在一幅旧画跟前,无声观看。
谢绍骞的脚步一顿,视线透过谢晚棠的鬓角,落在了那幅画上。
那是一幅美人插花图,画上之人正是宋妘华,而作画之人则是他,那是她刚生下允初没多久,他为她所画的,他为她作画无数,可仅这一幅,唯她最爱。
后来,便挂在了他的书房。
临行之前,他为免让画落了灰尘,便将画轴卷起了,如今再度舒展,想来是晚棠所为。
谢绍骞的脚步轻轻抬起,缓步走到了谢晚棠的身后停下,目光所至,唯那幅画尔,画卷上的颜料,历经多年,也不曾褪色半分,一如当年画中之人留存在他脑海中的模样。
良久,谢绍骞的视线才落在谢晚棠身上,感叹出声:“你跟你母亲,长得越发相像了。”
谢晚棠抬眼盯着画中夫人那巧笑倩兮般的美人眼,神色平静:“可我却远远及不上母亲的聪慧跟心性。”
谢绍骞闻言皱了皱眉:“若她还活着,必然会把你教导得比她还要出色。”
“嗯,我相信。”谢晚棠回头冲着谢绍骞甜甜一笑,满眼信任之情。
谢绍骞心中宽慰,他一直忧心女儿会因为疏离外祖家而对妘华也有隔阂,如此看来,是他多思多想了。
他的手不自觉摸上了腰间的那块玉佩,原本心中存疑牵挂的不解,到了这一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了。
却没想到谢晚棠率先开了口:“爹是有话要问我吗?”
谢绍骞盯着她没有言语。
谢晚棠又接着说了一句:“我是特意在这里等着爹回来的。”
谢绍骞不疑有他,明白自家女儿确实是过来为他解惑的,他摸出了腰间的玉佩,朝谢晚棠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