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龙洋又惊又怒,身体不由颤抖了起来。本来,他还对田文海抱着一丝希望——皇帝竟然肯把御状交给他审理,也许是因为对方的品德值得信任,可以秉公断案。现在,他才体验到了彻骨的绝望。
“不要用这副神情看着我。”田文海说,“生气是无能的表现。你瞧,我就不会生气。虽然说,你几次三番跟田家作对,给田家带来了羞辱和伤害;你把天儿拉扯到了两个案子里,既诬陷他指示田威虎杀害你们,又诬陷他利用赵知府霸占火神墓的墓葬品——那是对田家最大的侮辱,但是,我还是没有生你的气。”
你我立场不同,对同样的事实,自然会做出不同的判断。田威虎先入为主,认定民间修者该死,这点他是太过偏激了,但,大致没错。”
“我知道你就是林洋,想一想你涉嫌的案件吧,紫府公署盗药案、紫府山盗药案、猎杀啸天隼案,一桩桩、一件件,都证明了这点。这些事你参与了多少?然后,你又混进采石队伍中,纠合修者,威胁到了田威虎。”
田威虎必须采取措施反制,但他没有你狡猾,最后落得全身瘫痪,被遗留在黑暗地底的凄惨下场。若不是我们及时将他救了出来,他会死的很惨。这些,难道不是事实?”
龙洋听他颠倒黑白,侃侃而谈,不禁摇了摇头。
田文海说:“你摇头了。啧啧……你真不够大度,同样的事实,我用我的立场来说话,你就打算全然否认了。现在,你是想让皇帝杀掉田威虎,处分我这个相爷,将田家的不是昭告天下,你才满意吧?”
“没错。我知道我做不到,但我就是要控告你们,所有的民间修者都会这样做。”
田文海冷笑一声,“你想吓唬我。告诉你,除了四大家,修者早已凋零,在不久的将来,民间不会再有什么修者。他们根本就不该存在。”
龙洋脸涨的通红,想和对方大声辩论一番,但他也知道,那根本没有用。对方是个心机深沉的大人物,他所说的话,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恐怕,就连皇帝也改变不了他的观点。
田文海又说道:“我知道你做过的事情。你的胆子真够大的,也确实够聪明,不过,遗憾的是,你根本不了解中州国最最根本的规矩——四大家的的规矩。”
牵涉到田家的案子,皇帝根本不会过问,它只会被作为家事交到我手中,而且,从审案、到定罪、处刑,我都会全权接管——由于皇帝的权威必须得到尊重,我们并没有把这些规矩写进法律,我们甚至没有向外人说出过这点,所以,连中书官都不了解这些规矩——但事实上,它才是帝国的最高法。”
“现在你在吓唬我了。”龙洋冷笑了一声。“你绕了一大圈,无非是说——你有你的立场,而且,你有足够的权利,你要判我死刑?”
田文海说:“我还是劝你不要动怒。你我各有立场,讨论是非没有意义。我的立场代表帝国的最高法律,我判你死刑,立即执行。”他冷笑一声,又补充道,“单凭你污蔑相王世子这一条,就够死罪了,就算是陛下御审,这点也不可更改。”
龙洋想:他本人就是相王世子,但他所说的相王世子,指的应该是天公子。
真是荒谬!他把相王世子说的像是皇帝那样尊贵,像西陆国人所信仰的神那样不容冒犯,但事实上,那个人却可以指挥奴才,任意伤人性命,夺人财宝。
巨大的愤怒,令龙洋再度颤抖起来。他浑身冰冷,血管中却是热血沸腾。汗水从他的额头冒出,冰冷冰冷的。
“现在你知道怕了?”田文海问。
他等了一会,摸了摸龙洋的额头。“真冷。你不说,但我知道你在害怕,你体内的血液都快冻结了。你还只是个大孩子,怕就对了。那没什么好丢人的。对了,你是真的失忆了吗?”
龙洋没有理他。
田文海说:“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也许,就连林涛这个名字也是假的。据我所知,你在世上,只有四个亲人,朱梅、林丰、张天寻、张薇薇……”接着,他用自言自语般的语气小声说:“真是奇怪,我们动用了很大的力量,却没能查出你真正的家人。”
龙洋盯着对方的眼睛,嗓音嘶哑地问道:“你想利用家人来威胁我吗?”
“没有的事。”田文海面带一丝不屑的挥了挥手,“像朱梅、林丰那样的人,我们根本不会动他。”接着,他忽然发起火来,“你究竟把我们想成什么样的人了?田家人是嗜血好杀的怪物吗?我只是想提醒你,就算你真是失忆了,你也一定是有自己真正的亲人的。他们还在等着你回去,而你,将来也会记起他们。你现在死了,岂不太遗憾了。”
说出你的主使人,我不信你能够独自做出那些事来。你只要说出来,我就饶你不死。我的这句话,一样代表着帝国的最高法律。”
他说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他真正的用意。但龙洋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主使人。我就算是想说,也说不出来。”
“起码,你要说出张天寻、龙福两人的下落。”
龙洋见对方神情傲慢,气往上涌,便故意激怒他道: “你做不到。你只是代家主。别人只称你为田相,而不是田相王。”
田文海果然现出了怒色,但他随即又笑道:“你想激怒我。我听说你擅长这一套。不过,你方才只是在夸田家。在家父还担任相王的情况下,我又入朝为相。田家一门两相,可谓是莫大的荣耀。”
龙洋知道田文海说的是实情,心中一凛。此外,他还想到:那不仅是莫大的荣耀,也是莫大的权势。这次,我落入他手中,真的是完了。但是,也还有一根救命的稻草,现在,我已经掉入了地府冥河水中,必须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龙洋想着主意。田文海也不着急,把蛟牙匕放在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绿水珠般的玉石,放在手掌中把玩着。那块玉石浮在他手心的上方,滴溜溜地打着转。
田文海闭上了眼睛,看神情像是陷入了沉思。
现在,亲兵已经离开,龙洋行动自由,蛟牙匕就在他伸手就够得到的地方。但他知道,他并没有刺杀对方的机会。他只是看了看蛟牙匕,没敢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