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腊月的这天傍晚,周长河打发一个十几岁的孩童跑到古家河畔。
“小满哥,大队长说让你明天早上去公社一趟。”
“铁蛋,大队长还说啥了?”
大队长能够这么说,古小满大概能猜到,肯定是白安城的电话打到大队部了,就是不知道还有啥指示没,所以才追问来送信的铁蛋。
“说是方便的话,直接把铺盖卷也带上,其他就没啥了。”
铁蛋吸溜着清亮的鼻涕说道。
古小满从兜里抓出一把水果硬糖塞给他,然后摸了摸他的脑门让回去了。
村里这些孩子喜欢他也是有原因的,俗话说吃惯的嘴,跑惯的腿,小孩子们就喜欢这点奖赏。
“估计是白叔叫我去的,但是带着铺盖卷干嘛?”
吃晚饭的时候,古小满在饭桌上提起这事就嘀咕道。
“白书记叫你去肯定是好事,要不然断不会把电话打到大队部的!”
古孝贤说道。
现在他们彻底算是一家人了,除了他和马秀莲没有住到一个窑洞里,但是外人不知道,都拿他们当做两口子呢!
“爹说的对,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肯定是有好事才会叫你。”
李小雅现在是过门的儿媳妇,自然跟着古小满叫爹了。
一家人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去居然就真的成了县委的正经炊事员,而且一干就是十年。
吃完饭李小雅给他收拾了铺盖卷,然后古小满就骑着自行车,一路朝着红旗公社而去。
等到了公社的时候,白安城整站在大院门口等着,似乎挺着急的样子。
“白叔,这么急叫我来作甚?”
白安城给他做了个停下的手势,然后冲身后说道。
“小李,去开车,送小满去县委。”
古小满有点愕然:“白叔,这是干嘛呢,这么急吗,我有自行车呢!”
“别啰嗦了,昨天下午县委食堂的师傅突然中风了,我就给书记推荐了你,他吃过你做的饭菜,所以就一口应承下来了,你赶紧的,希望能来得及给领导们开午饭吧!”
这个消息的确让古小满喜出望外,简直跟天上掉馅饼没啥区别。
“那工地上咋弄?”
“你别管工地上了,年后那里再有两个月应该就能完工了,有你爹他们就行了,县委做饭这活你要是错过去了,到哪再找这么好的事去!”
白安城不由分说,就把古小满往吉普车上推。
“等等白叔,把我自行车也拉上,到时候来回方便,你侄子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说到这里,白安城突然问道:“啥意思,跟小雅成亲了?”
一起打了好几年交道,白安城知道古小满和李小雅的关系,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嗯嗯,就几天前的事,因为这时候村里的幺蛾子事太多,我没敢声张,就请了几个村里干部,做了个见证。”
“呵呵呵,恭喜你了啊小满,以后就一门心思把日子过好,是运动就会过去的,不管它多长时间,只要心怀希望,生活就总会有奔头的。”
白安城说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硬塞给古小满,不等他推辞就严肃道。
“不要推辞,你的大喜日子我没参加,这礼数绝不能少了,到了县委食堂后,跟武秋叶好好合作,别给我丢脸啊,我可是给书记打了包票的。”
听到是跟武秋叶一起,古小满就更加高兴了,毕竟俩人合作了好几年,相互熟悉的不能再熟了。
给县老爷们做饭,这在当时的农村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没出一个月,整个三道河大队都知道古小满成了正式工人,羡慕的眼神和言语经常在村里出现,就是作为革委会主任的周二牛也羡慕的不行。
县委的一众干部对古小满很熟悉,也大多数吃过他的饭菜,都很认可,于是他就毫无压力的胜任了这个正式炊事员的工作。然后就开始了十年如一日的正式工差事。
十年间,每个周六的晚上,他就会骑着自行车返回古家窑洞,然后礼拜天下午,再骑着车子返回县城。
这十年对古小满来说是相对平凡的,尽管全国发生了无数的大事件,比如说大运动结束,肆人帮倒台,敬爱的三大伟人辞世,知青返城等等,这些对他这个县委大院的伙夫却没有什么影响。
也许这就是小人物的生活,睁眼就是家里的柴米油盐等琐事。
这十年里,小人物也有几件大事,那就是一双儿女的降世,给这个温馨的家带来无数欢乐。
然而有时候世事难料,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那是1980年秋的某个早晨,每个农村人都翘首期盼的承包到户终于来到了。
这是当时华夏大地的盛事,流传了无数年的土地集体制被打破,土地承包责任制后,广大农民生产积极性大大提高,粮食产量一下子就进入大丰收时代。
同时改革开放也已经如火如荼的在粤州和闽州两地展开。
古小满这天开完饭后,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武秋叶却叫住了他。
“小满等一下,有个事跟你通个气。”
“秋叶姐,咋了?”
“昨天张书记跟我说了一件事,食堂也要搞承包制了,问你有没有兴趣或者胆量。”
当时魏凯已经调走,引来的张书记是个圆滑又世故的人,也并不太给古小满面子,一个伙夫还没有到需要县委书记重视的程度。
“真的要承包吗?”
当时的承包制能够接受的人不多,因为这意味着要丢了铁饭碗,他们这些炊事员当时算是八大员,真正的铁饭碗呢!
“嗯嗯,已经开会研究过了,咱们这现在吃饭的有三十几号人,估计没啥利润,你要不就算了吧?”
武秋叶的话也是实情,一个人一天才几毛钱伙食费,承包了能有几个钱的利润。
古小满想的是,食堂如果承包的话,靠街的一面开个大门,然后就能够对外营业了,开饭店做生意才是她的初衷。
不过当他看到武秋叶期盼的神情时,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武秋叶这十几年来算是命运多舛,二婚后生了两个孩子,丈夫几年前却因公离世,丢下她和两个孩子以及一个婆婆,四口人都靠她在食堂的工资过活。
“姐,你要是想承包就包吧,我有技术,走到哪里都饿不着,再说了,家里不是还分了几亩地吗,那玩意就是刮金板,只要肯出力,生活就有保证。”
武秋叶被看穿心思有点不好意思:“兄弟……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谢你的理解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