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染染蛰居于侯府一隅的小院之内,仿若一只隐匿在幽林深处、时刻警醒的小兽,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处处透着小心翼翼的谨慎劲儿。
自那场惊心动魄、暗藏汹涌的吃饭风波悄然落幕,风波余韵却仍像阴魂般在心头盘桓不散,她便安安分分地待在这方狭小天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举妄动,一举一动皆似被无形绳索缚住,谨慎拿捏着分寸。
彼时的金侯爷,仿若被朝堂那张大网紧紧缠住的飞蛾,诸多繁杂事务堆积如山,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家国大政的权衡抉择,桩桩件件皆需殚精竭虑,似潮水般将他淹没,使得他全然顾不上曾对秋染染许下那仿若春日泡影般的承诺,早已把 “还要来此处” 这话抛诸脑后。
秋染染起初听闻侯爷久未现身,一颗悬着的心先是悄然落地,如紧绷许久的琴弦终得舒缓,暗自庆幸这份难得的安宁。
可这庆幸不过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层的忧虑与警醒。
她深知,在这侯府之中,平静表象下皆是暗流涌动,稍有差池,便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侯爷虽眼下无暇顾及,可难保哪天朝堂事了,突然念起我来,万一那时我行事有失,被他揪住把柄,亦或是惹来旁人猜忌、嫉恨,少不了又是一场祸事,怕是再难得半分安宁了。”
这般念头在心底反复纠缠,仿若魔咒,催使她绷紧神经,严阵以待。
于是,秋染染寻来做事稳妥、忠心耿耿的宋嫂子,神色凝重,言辞恳切地细细叮嘱:
“宋嫂子,往后每日,您可务必关好了咱们这院子大门,如同守护宝库般,一丝一毫都不能懈怠。
但凡府中婆子按例送来吃食、物件等必要之物,仔细查验无误后,方可开门接纳,除此之外,不管门外是何人、何事,一概不准开门,权当没听见、没看见,千万莫要因一时心软、好奇,坏了咱们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
宋嫂子听了这话,忙不迭点头应下,拍着胸脯保证:
“姑娘放心,老身定当守好这大门,便是天王老子来,不合规矩的,也绝不让进!”
自此,宋嫂子仿若一尊尽职的门神,每日清晨,曙光初绽,便早早起身,迈着沉稳步伐走向大门,双手紧握门环,“吱呀” 一声将两扇厚重门板合拢,插上粗实门闩,再仔细检查周遭缝隙,确认严实无虞。
白日里,她或搬把小凳,坐在门后阴影处,竖起耳朵聆听门外动静;或佯装忙碌,手持扫帚在门前清扫,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四方,稍有风吹草动,那警惕的目光便如利剑般穿透门板,洞察一切。
那紧闭的大门,在日光与月色交替映照下,愈发显得坚固厚重,恰似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将秋染染与外界的流言蜚语、勾心斗角通通隔绝开来,护佑着这方小院暂时的宁静与安全。
在这侯府的一隅,秋染染的小院仿若被时光遗忘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度过了悠悠小半月。
每日里,日光自雕花窗棂倾洒而入,光斑在地面挪移,映照着秋染染或读书习字、或静思谋划的身影,平淡中暗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蛰伏之意,似在默默积攒力量,以待变数。
直至这日,府中惯例送新鲜头花的时辰到了,丫鬟们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精致漆盒,盒中满是五彩斑斓、娇艳欲滴的各式头花,馥郁香气瞬间弥漫小院。
就在这看似寻常的忙碌间隙,绿烟恰似一阵轻盈的风,悄然现身于此。她行至染染跟前,微微福身,那动作行云流水,尽显恭敬姿态,启唇说道:
“林姑娘,夫人差遣婢子来,给您捎句话儿。”
秋染染正闲坐于院中的石凳上,手捧书卷,闻声抬眸,忙搁下书本,起身相迎,欠身还礼,神色间满是谦逊与专注,静静聆听下文。
“月仙姑娘的生辰可就近在眼前了,便在此月月底。”
绿烟语调平缓,字句清晰,宛如潺潺溪流,不疾不徐地流淌着,
“夫人说了,虽说您和月仙姑娘往日里有些个过节,可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夫人一心盼着您,能借着这生辰的契机,与月仙姑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往后大家一团和气,也省得让后院闹得鸡飞狗跳,夫人便能少操些劳神费心的事儿。”
绿烟言辞委婉,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将夫人的意思传达得丝丝入扣,仿若一位尽职的信使,精准投递着这份关乎后院 “和平” 的期许。
言罢,绿烟自袖间取出一只绢纱制成的红杏,那动作轻盈而郑重,仿若捧着稀世珍宝。
这绢花置于掌心,愈发显得精巧绝伦,绯红的绢丝在匠人巧手编织下,被塑造成杏花的模样,花瓣微微舒展,纹理细腻清晰,花蕊处还精心点缀着丝丝金黄,仿若被晨露润泽,透着盈盈生机,远远望去,几可乱真,恰似刚从春日枝头轻盈摘下,还带着枝头的蓬勃朝气与馥郁芬芳,绢纱质地轻盈柔软,在暖阳轻抚下,闪烁着细腻温润的光泽,如梦似幻,煞是好看。
“谢谢夫人提点,夫人心意我已然知晓,姑娘放心,我定会给夫人一个满意的结果。”
秋染染神色庄重肃穆,不待分说,当即撩起裙摆,盈盈下跪,行了个大礼,额头轻触地面,叩谢之意尽显,待起身时,眼眸中满是诚恳与坚定,仿若对着天地盟誓,不容置疑。
礼毕,她转身快步走向屋内,须臾,手中捧着几枚打造成如意造型的银子,折返而来,递向绿烟,语气恳切热忱,仿若挚友相托。
“还劳烦绿烟姑娘在夫人面前,多替我费些口舌了,这点心意,望姑娘莫要嫌弃。”
那小如意散发着柔和光芒,雕工精细,每一处纹理皆彰显着匠心独运,价值不菲自不必言说。
“婢子也多谢林姑娘了。” 绿烟见状,原本便笑意盈盈的双眸愈发弯成了月牙儿,眼角眉梢尽是欢喜,毫不推辞地接了过去,双手将小如意拢入袖中。
她再次福身,礼数周全,随后转身,沿着来路,迈着轻快步伐离去,身影渐次消失在小院门扉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