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江自雪域而来,入景州,过曲水,在京畿地区拐了一个大弯北上入渊州,绕饶州再由渊州入海。乃是北境地区第一大江。
江寒陪同司马家的人在通州登船北上,出了通州之后,在行二三百里,便是京畿门户之称的齐断山。
司马大夫人,出身饶州吴氏,十五岁嫁给司马家嫡长子,司马以济。
夫妇二人下有两子一女,除了次子司马洛苏外,还有长子司马洛程,女儿司马洛枳。
“公子面前不许抬头,不许对视。公子说的话不许反驳,指派的事情不许拖延......”
船仓内,女使房中,大夫人房中的翡翠正给江寒讲着规矩。
江寒耷拉着一个脸,昏昏欲睡的站在一旁。
“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公子说什么是什么,公子杀人我放火,公子逛楼子,我看门.....”
江寒脱口而出一大堆荤话,让一旁围观的女使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你——!”
翡翠乃是大夫人身边得以女使,何曾听过这些赤裸裸的荤话,一时间被江寒气得语塞。
“有失体统,难道你爹娘就这么教你的啊?“
江寒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今天一大早就被拉起来劈头盖脸一顿教育,连早饭都不给一顿,还想她有什么好话拿出来。
“姐姐别生气啊!
楼子里的妈妈可不是这么教我的吗。”
“楼子?
什么楼子?”
翡翠面上一怔,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寒。
“什么楼子,姐姐你说呢?”
江寒眼睛一挑,暧昧的看了一眼翡翠,莫名的眼神让翡翠心头一跳,欻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好个万通牙行,竟然敢拿青楼楚馆的肮脏货卖给咱们司马家!
我这就去禀报夫人,将你这小贱人沉了江不可!”
翡翠等女使本就嫉妒江寒被司马如洛苏看上,如今知道江寒出身不好,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架着江寒就朝船仓二楼大夫人房中走去。
握靠!
忘了古代这些人对青楼出身的女人有偏见。
江寒反应过来。
原本就想逗一逗这些丫头,没想到被这些丫头逮住了话柄。
若真被楼上那美人沉了江,那可真就凉凉了。
当下心思急转,暗思应付对策!
“苏儿,如今身边有了可心人,回去可得好好用功读书。
可别学你大哥那样,整日的舞刀弄枪,学些粗人作为.......”
一行丫头架着她走到二楼门口,正好司马洛苏也在房中,江寒眸光一亮!
翡翠先松手进去回话。
在她一走,江寒就从架着她的女使手中挣脱开来。
在女使震惊的目光下,双手将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乱 ,又将身上的衣衫扯得歪歪斜斜。
“将那小贱人给我拖进来问问!
我渊州司马一族,何等清贵,岂能被这小贱人污了名声!”
这话一出来,江寒就知道房中妇人暴走,眼下只能看自己影后般的演技能不能挑起那纯情少爷的同情心了?
当下想了一遍自己两世经历过的伤心事,眼底浮现一丝泪光,被两侧的女使架着进了屋子。
一进去,几名女使一松手,江寒就顺势倒了下去半跌坐在楼板上,眼底含泪的看了一眼坐在右侧的纯情少爷。
贱人!
看到她这副娇柔动作,屋中除了纯情少爷外,所有女人都暗骂了一句。
果然如她所料。
那纯情公子洛苏一见他被人欺负了的模样,眼中寒光炸裂,冷冷的扫了翡翠和一群女使一眼。
吴氏本就很忌惮江寒的美貌,现在看到她这副绿茶模样,心中火气更甚,两眼直勾勾看着江寒。
要是目光能杀人,江寒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贱人!
还当你是一个好的,没想到是勾栏瓦院出来的货色,也配肖想我司马家!
去,叫人来,把这贱人给我绑了沉江!”
也不给江寒解释的机会,开口就定了江寒死刑。
身边的翡翠两眼一亮,迫不及待的就准备去叫人。
“娘亲且慢!”
洛苏起身阻道。
“娘亲,不能凭借翡翠姐姐的一面之词就判定似玉的出身!
还是听听她怎么说才是。”
似玉!
江寒面色恨了恨,这是这纯情少年给她取的新名字。
才来这个世界不到一个多月,如花似玉这两个极品名字都被她用了个遍。
沉你么!
江寒心中大骂,她好好的一个人,要不是被那小乞丐卖了,她都开始筹谋自己的商业帝国了,还会在这里被你老娘们骂。
当下心思一转,跌坐在地上泪眼婆娑,可怜巴巴的看向吴氏。
“夫人,我也是好人家出身,那里就是您口中的勾栏瓦舍出身之人,你不能凭借翡翠姐姐一面之词就给我定下死罪啊!”
说完,目光还偷偷娇羞的看了一眼司马洛苏。
“你这贱人,我何曾污蔑你,那么多人都听到的,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是楼子里出来的,你还想狡辩不成!”
翡翠面色一紧!
刚刚被心上人二公子给剜了一眼嫉恨上了,她简直心如刀割。
现在被江寒这一指责,顿时怒火攻心,上前一步指着江寒骂道。
“我,我是楼子里出来的,但也不是夫人口中的勾栏瓦舍!
想我家中也是亭台楼阁,高楼大厦无数,这怎么就成了姐姐口中的勾栏瓦舍呢?”
江寒偷换概念,将自己口中的楼子转换成家中的亭台楼阁。
这还不够,抹了一把眼泪,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哭诉道:
“罢....家门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如今沦落人下,被人羞辱,一死还能盼个家人团聚.....”
落魄佳人的桥段,在古代没有一个自视清高的男人能抗拒。
江寒话语一落,整个人伤心的往地上一坐,梨花带雨的眼泪不要钱一般直往下掉,看得司马洛苏心中直痛。
“娘亲!
似玉年纪这么小,又通文墨,一看就是大族小姐落魄,何像翡翠姐姐口中的勾栏出身!
家中下人彼此间勾心斗角不断,娘亲又不是不知道!
她们不过是见似玉长得好,又通文墨,起了嫉妒栽赃之心罢了!
还望娘亲明察,不能听凭一人之言而断。“
司马洛苏文邹邹的为江寒一通辩白。
让吴氏心中火气更甚,面上阴冷得快要滴出水来。
“还有,似玉既然是儿子的人了,今后就不必跟其他女使一样挤在下面委屈!
而且儿子身边也需要人照顾,她就留在儿子房间内随身伺候了。”
纳尼?
随身伺候?
还跟你住在一起?
江寒面色怔了怔,表示不愿意!
下面虽然是大通铺,但到底都是女子!
还有——
——谁愿意跟你住在一起了?
虽然你长得可以,但万一晚上拿G子捅人,岂不是纯心让人恶心吗!
江寒正想出言拒绝。
可司马洛苏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也不顾面色阴冷的吴氏,弯腰拉起江寒就朝外面走去。
“哐当!”一声!
二人刚出了屋子,身后便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你娘生气了!”
江寒脚下飞快跑到司马洛苏身侧,低声凑过去说了一句。
“没事,家中规矩,除了正妻不能自主外,妾室通房我自己可以做主!”
司马洛苏偏头给了江寒一个甜甜的笑容安慰道。
江寒抖了抖身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尴尬的侧过脸去嘿嘿笑了两声回应了一下。
锤子啊!
妾室、通房,这就被定型了吗?
“家门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这两句好,只是听着韵律前后应该还有才是?”
跟着司马洛苏的屋子,江寒自顾的坐在榻上吃着上面的点心,司马洛苏则坐在书桌,托腮回味着江寒刚刚随口道出的两句诗。
江寒听到司马洛苏自言自语的话手中拿着的糕点一顿,心虚看了一眼书桌旁的翩翩公子,正好对上对方透过来的目光。
心中一慌,口中的糕点差点被噎住,横在喉咙中直喘着粗气。
“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
司马洛苏摇了摇头,起身在桌子上倒来一杯茶水,给江寒灌了下去,这才让江寒喘过气来。
“你不知道你们家下人的伙食有多差!
一碗隔夜的糙米饭外加一盘炒萝卜,让人越吃越饿!”
江寒顺了顺胸口,混合着茶水将哽住的点心送了下去,还不忘出口吐槽一番昨夜的吃食。
“糙米?
不会啊!
按照家中规矩,一等女使有一荤一素一汤,二等女使有一荤一素,三等女使两天一荤,就是杂役女使也是五天一荤!而且都是白米,何来的糙米啊?
你是我挑的通房女使,将来就是我身边的妾室,份例也是跟一等女使相当才是,难道是下面的人看你是新来的,故意欺负你?”
司马洛苏面色一沉,知道下面的人最惯见人下菜碟,没想到竟然下到自己看中的人身上,当即心下怒气横生。
“什么?
一荤一素一汤?
那那些王八蛋岂不是吃了我的份例?”
江寒一听,这还了得!
自己好不容易混上吃工资的日子,竟然还被人克扣掉了!
就算她是新人,不说一荤一素一汤,怎么也得跟她整个一荤一素才是。
竟然直接给她克扣掉,整碗糙米和萝卜条就打发了,说什么也不能忍。
“么的,老子这就去找后厨那些人算账,居然敢克扣我的饭食!”
江寒越想越气,从塌上翻的一下爬了起来,叫嚣着要去算账。
“你现在是我的女人,这事我自然要为你做主!”
司马洛苏宠溺的用食指在他鼻子上刮了刮。
突来的动作让江寒一呆!
他么的,这禽兽调戏我!
心中被人克扣食物的火气降了下来,换上了想噶人的杀心。
“怎么了?
是不是被娘亲给吓到了?”
司马洛苏没有发现江寒的异常,反而变本加厉的双手托住江寒的两腮,左右看着是不是被吓到了。
江寒捏着的拳头正蓄积力量,准备给眼前这个看似纯情的禽兽来一通爱的教育。
正在她想要的出手的时候,外面的船夫传来一声惊呼。
“有人!江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