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闻言看去,皆是一愣。
贺南温皱着眉走出洞口,只见那满地血红,原本清澈的溪水已经变了色,水中的一具具白骨让人顿感不适。
她左右瞧去,记得上次来此还有一处独木桥梁,可如今不知怎的却也已经塌落。
余曙弯下身朝着河底瞧去,表情一愣,沉声说道:“水里有东西。”
闻言的两人分别走来,溪水浑浊又伴随着重重的血腥味,吴川仅凑近瞧上一眼,便只觉味道熏了眼睛赶忙捂鼻往后退去,不满开口:“这里面这么恶心哪有什么东西!你别是看错眼了。”
话正说着,而一旁的贺南温却是瞧见了什么,只见那腕上手链中唤出一个透明瓶拿在手上。
用两根枯枝将瓶子夹住缓缓靠近水边,水顺着瓶口缓缓流进透明瓶中,贺南温拿出手帕将瓶子小心包住。
朝里看去,只见那浑浊水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不断浮动。
看着那水都快凑到了贺南温脸上,再瞧着她那副认真神情,一旁的吴川只觉恶心,捂着鼻忍不住张嘴说道:“你倒也真的不嫌弃。”
贺南温闻声并不愿搭理,此时她注意力全在那透明瓶中,眯着眼更加仔细瞧着,竟看见里面有着两条差不多小指般长度的白鱼!
而此刻,它们的身子正用力摆动着,各自嘴中紧紧咬住不放,竟都在争夺一块大肉!
贺南温表情一变忙将它移开,盯着底下的浑水心里一阵恶心。
看见她这副模样,吴川脸上的嫌弃之色更甚了。
“这是冥鱼,吃人的。”余曙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解释。
闻言,吴川有些意外的看瞧了他一眼,说道:“这地方可是古奉禁地,闲杂人等断是进不来的,既没人来,那它们岂不饿死?”
余曙盯着水面,忽而又朝着四周观望,似是在寻找着什么,语气随意地说道:“它们可有着所谓的‘不死之身’,不吃可饿不死它们。”
正说着,他便是回头朝两人看来,“况且,你又岂知它们并无人喂养?”
周围满是树丛围绕,将他们团团圈住,无形中,似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阴森万分。而被血红溪水推动着的白骨,此刻咯吱作响,仿佛有挣扎爬起之意。
在这如此阴森的地方不断养着这些玩意,倒不知是鱼可怕还是人更可怕。
在一旁默默听完的贺南温则是沉下心将那瓶子小心封住,随即又用装裹术放进了手链之中。
见状,吴川忍不住不解道:“这邪乎玩意你还留着它们作甚!”
贺南温抬眼瞧他,随口笑回道:“这长生不死之身倒是让我有些兴趣。”
此时,不远处的比人高的杂草丛中,不知去了哪儿一直没看见人的余曙缓缓走了出来,他走到两人跟前,淡声道:“我顺着河流往那边走了一圈,发现那里有一座房屋。”
两人一愣,不由得都往他走来的方向看去。
余曙走在最前面,两人紧跟在后,余曙道:“小心一些,这些植物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闻言的吴川似是有些不信,只听他一脸不屑,随即道:“不过就是些杂草,大不了全砍了便是,这有何难?”说着,他便是准备拔剑而出。
贺南温红着脸站在原地回头瞥他,“你既要跟着我们,就少给我找点麻烦事,叫你别碰就别碰!”她一把将吴川正欲出鞘的长剑大力推回,皱着眉眼中有微微火光。
她的这一击快而凶猛,吴川被打得毫无防备,仿佛自己的手掌才触碰到剑柄就被一股力量硬生生地打了下去,而他手上并未有伤口,却能够感到一阵疼痛。
愣神中再抬头看去,贺南温却又不知何时已经收回手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走出这一大片绿丛,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溪,但此刻的溪水已不像先前所见的那样细窄,现在更像是一条河流,长而宽……
它的另一头,应该便是余曙所见到的房子。
贺南温上下观望不免好奇,看这屋子倒并未有多破烂,难不成在这禁地之中还有人住在这里?
在他们的身前,有着几支小船,瞧着,船上不少灰尘,在比较狭窄的地方,还有着蜘蛛网……
三人对视一眼,紧接着就一前一后地踏上小船,余曙在后面用力划着,水面似波光粼粼,但贺南温看得清楚,里面可全都是冥鱼。
登了岸,三人各自都不由小心翼翼地往那房子走去,谁也不知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危险。
只见那离房子不远的地面上满是浅浅的鞋印,看上去时间并不算长,而那轨迹明显是进了屋子。此刻屋门紧闭着,吴川右手小心警惕地摸向了自己的佩剑。
一如既往的,这次也是余曙一人走在最前面,他轻轻推开门……
一瞬间,一道白光从贺南温的眼中闪过,再眨眼,看见的便是余曙高举着剑唤出的另一道更为凌厉蓝色剑光。
空气中只短暂闪过一刻的火花,直到被击开的兵器已经狠狠劈进了房顶之中,才缓缓听到那金属碰撞之声。
站在门后的人皆是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而贵老大的目光则是从头顶那把刀片上缓缓转移到先前拿刀的手。看着已经被劈开两半的剑刃,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若不是那人留了手,最后劈开的可能就不单单是刀刃,而是他的手!
他有些胆颤地回头,此刻一旁举剑的男人眼神微冷地瞄了他一眼。可这一眼并未多留,在看清是谁后,他便也像是若无其事般收回了剑,随即又踏脚走进了屋内。
贵老大和他的小弟们目光皆跟随着他,表情各异。
走进屋内的贺南温抬头看向周围,只瞧着正前面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动物尸体,而自以为见多识广的她在面这满墙动物的尸体时,竟是许多都叫不上名字。
它们四肢的四肢并不健全,被人故意分解后又用特殊的方式将它与另一种动物的身体融合在一起,它们以一种奇形怪状的姿势被硬生生盯在上面,整个画面看上去实在瘆人。
这时,下半身坐在墙下案台上的聂常俗正欲起身迎接,可后面瞧见的一幕却是让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突然凑到几人身前,打趣着三人说道:“倒真是有缘,这也能遇到。”
偌大的房屋内,聂常俗一人嬉皮笑脸,在场的也没人愿意搭理他。左右瞧了瞧,便是将目光落到了一边正摆弄桌台上书卷的贺南温。
贺南温察觉,回头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聂常俗正盯着他,满脸心疼之色。
他缓缓走来,看着他故意放重的脚步,她垂下眼似乎并不想理会。
“你身上……”他语气沉重又带有一丝担心的声音传来。
此时贺南温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投入进身前的书卷之中,对于聂常俗问她的话,是没有听到的。
就这样,聂常俗仍旧似不死心般在她身后站了半晌,又重复唤了几声,见她仍未回复,便伸出手想要拍她一下。
就在即将触碰到她时,一只手却是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耳边的发丝被莫名吹起,似乎有什么从她身后穿过,贺南温正巧回神,疑惑着往旁侧头,抬眸,此刻的余曙离自己很近。
余曙站在她身旁,他伸手好像正抓着什么东西,贺南温疑惑地侧过身,耳边则是听见他说:“她这处伤口才抹药不久,最好不要碰。”
闻言的贺南温微微皱眉,她什么时候抹过药?
可她也并未出言反驳,只是神情淡淡地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还是那般疼……
再看着身前的两人,不知他们在计较什么的贺南温也只是叹了口气,转而又自顾自地回身打量起了桌上的那些东西。
瞧着余曙紧紧抓住的手,聂常俗表情微变,但只瞬间却又立马换了另一副面孔,他收回手故意打趣起来:“哎呀,我本想着关心一下贺小兄弟,看着她这一身伤啊,啧啧,可让人心疼……”
一旁的两人一阵无言,而余曙也是朝着桌上之物看去。
“这纸上画的是冥鱼?”余曙开口问道。
贺南温微微点头,“这像是一个图卷……”说着,她便是将书卷往右一把推开,卷轴很长,一下便滑落到了地上。
贺南温不紧不慢地接着往下说道:“我先前自己看了一会儿,发现这里面的东西大多世间都少有记载。这一路上,我们便是先遇见了石人。”
“石人,出自于古奉、凩嶱、常壁三门,古奉给了它一把锋利的刀,凩嶱给了它速度,而常壁给了它抵御外敌的力量。创造出石人,本就是为了抵御那些觊觎禁地内宝物的人。”
“而先前,我们便是遇见了冥鱼。冥鱼,全身透明,有时藏匿于水草之中根本看不清,小小一条但多数群居,以人为食,最初见到曾是在青阳暗沼……”
想起那时余曙孤身一人前往暗沼,不过一日时间便将那三株归光草拿了回来,脑中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他能认识这些鱼。
“而后面……”正说着,她的手指点在纸上,眼睛跟随着手指的方向往后移动,嘴中继续道:“而后面的这些食人花、绿萝、斑花毒蜂,还有……嗜虫。”
“嗜虫?”不远处的吴川闻声走来,他皱着眉,张嘴说道:“这儿居然也有这些东西。”
闻言,众人抬头看他,皆是疑惑他此话何意。
吴川见状,倒也是没掩饰地直接说了起来,“之前我在南城外的林子里捉拿顾辞时就遇见过这虫子,有个弟子活生生被它吸髓而死。这东西要是缠在身上,可难弄下来。”
旁边的两人听便对视一眼,那时的他们也在那林子之中,倒是没遇见过。
贺南温的目光看向嗜虫画像,它浑身呈深绿色,背部有着大片的黑色花纹,而图像的旁边附带着一行行文字:喜阴凉,会在人稍不注意时附于身上,后穿透皮肤吸食骨髓……
她正接着往下看,而旁边的吴川则是继续说着:“话说这嗜虫也真是奇怪,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玩意儿,记忆里也就只在青阳城那边出现过几只。但这一两年,这东西就像有人故意在各地投放一般,但凡阴暗潮湿的地方几乎都能遇到它。”
他才说完,而后的贺南温则是盯着纸面接着说道::“这嗜虫就是出自于青阳暗沼。”说着,她皱起眉,下面的一行字却让她感到一点意外,只听她沉声道:“这东西好像是有人用百种不一样的毒虫灌养十年,而后再投放进暗沼的。”
“什么!”吴川一脸惊色。
还不等他稳下心,此时的贺南温才终于发现不对,先前她只将这些文字看了个大概,而现在再回头看去,竟发现这里记录的每一种妖物都由有人故意养殖出来后放进的暗泽
而不止是他,在听到这儿时,站在旁边全程都没怎么作声的两人都不由地变了脸。
居然有人在暗自里研究着这些东西,倒不知鬼刹那个人知不知情?
聂常俗率先凑过来,只听他嗤笑一声,拂扇语气轻快,“不挺有意思的吗?”
闻言,众人百思不解地看着他,才不久遇见的食人花此刻仍萦绕在他们的心头,那些弟子被啃食又吞入腹中的画面仿佛就出现在眼前,让他们怎样也不能理解聂常俗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聂常俗在他们身边不断穿梭,脚步轻快嘴中带笑,只听他说着:“堂堂正派,虽说是禁地,难道那些掌门就当真不会踏足此地?能在这里建这么大一座房子,岂是一点也不知情?”
众人呆呆看着,仍不理解他此话何意。
只瞧着他此刻已经走到了众人的背后,低着头,好看的面容被肩上滑下的几撮发丝遮掩了大概。
他的手指抚摸着台案上的那些似剖解动物尸体的刀,刀面被人擦得干净锋利,或许是它一贯冰冷,看着那被发丝半遮半掩的面庞,众人竟觉得此刻的聂常俗薄凉可怕。
只听他道:“都说邪教无恶不作,但瞧着这满墙的尸体,想到屋外那些妖物,既能暗自派人灌养养出这么些东西,又岂会比邪教正义到哪去?”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贺南温听遍,倒觉得他说的并没有错。
在外人眼中,以五门为首的正派表面上似乎一直都是惩恶扬善、斩妖除魔的形象,但其实骨子里已经坏掉了。
或许在开山掌门管理下的五门曾真正的正义过,可现在,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场面她真的见识了太多。
五门之人看似和气,但背地里却又都在各自提防。不论其它,就单说沈冯,他何时不是算计着统一各门派后为己所用?
贺南温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胸口,那处一如往常地跳动着,若不是他,这颗心或许早就停止,她应该也自由了……
她捏了捏拳,而这时,最前面面向窗口的聂常俗却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只瞧着他伸手放在额头上,故意地往远处眯眼瞧了瞧,饶头兴趣道:
“噢?我好像看到有人即将登船上岸了。”
闻言的众人顿时警惕起来,余曙与贺南温也小心往外瞧去,只见那人下了船,衣着有些破烂,他的手中像是拖着什么东西,脚步看着有些重……
他不断往房子走来,忽然,他仿佛是看见什么般停了下来。只瞧着他正准备往后跑去,此时,贺南温却是率先反应了过来。
她一把拔出短刃,迅速朝着一方向挥手,刀锋很快便穿破纱窗朝着那个人飞刺而去!
而那人反应也是特别迅速,短刃像一道光一般直朝他射来,而他却是如早有防备般轻易躲开了。
还不等他下一步动作,房子内的余曙与聂常俗两人便是一前一后地夺门而出,只见两人一人舞剑一人拂扇,对着这人便是连续攻击毫不留情。
面对两人合作下几乎密不透风的连招,此人虽从未停歇过,但却能游刃有余地同时应付两人的攻击。
这时,那人伸手想要去拿袋子里的东西,余曙瞥见,挥出长剑朝他手上砍去。他迅速地撤回手,紧接着伸腿用力想要将余曙踢开。
余曙见状身子往后撤,于此同时,身后的聂常俗一把抓住他的肩。那人察觉,身子顿时一转,人就在半空中旋转了一圈,那踢出去的腿转而又打向了聂常俗。
面对这一击,聂常俗被挣脱开的手又瞬间握拳,只见他双臂握拳交叉阻挡在胸前,而那一脚正巧踢在他的手臂上,力量之大到让他连退数米!
聂常俗一被击开,此刻在与他牵制的只有余曙一人了,而那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两把镰刀。
只见他冲着余曙连挥数刀,原本看上去锈迹斑斑似即将断裂般镰刀却在他的手上如焕然一新般锋利无比。
两把利器在各自主人手上针锋相对,他们出招皆是狠辣,只攻不守,发出金属贯有的碰撞声音。
一时间,两人淹没在无尽刀锋之中,就连站在不远处的聂常俗都不知自己该如何插入进去。
此刻站在房外的贺南温却发现余曙已经逐渐处于劣势,只瞧着他挥剑的速度越来越慢,回想从进入到这禁地后便一路打打杀杀没什么时间休息,她也看出来了,那副身体大概是支撑不了太久这种高强度战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