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一个五庭桥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直立在苍色山脚底下的巨大石墙。它整个大概有六丈高，呈深黑色，往两边看去，似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正对着的古宅大门外站着一个身着褐衣的人，他就像是从泥土堆里爬出来的一般，全身上下乃至脸上都沾满了密密麻麻的黄泥，这模样看来十分狼狈。
这时，古宅外的两名守门人也瞧见了他，两人相继举刀，呵斥道：“哪来的乞丐，你可知这是何地，还不快滚！”
只见那人身形轻微一震，随后便语气冰冷道：“我叫余曙，来此只想请见鬼门主。”
闻言的两人相视一眼，从他们的神情可以看出两人对此名字并不熟悉。只听见一人吼道：“我们可不认识叫什么余曙的。快滚！你要是想死我倒也可以成全你！”说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补充道：“一个破乞丐还想着见我们门主，真是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们门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站在黑石大门外的两人互相讥笑着收回了刀，余曙握拳，眼中隐约有怒气浮现。
若不是被换到这副废物身体使不出自己的实力，要换做以前，这两人恐怕早已受死了。
见余曙仍旧没有动作，那两名身着黑衣的其中一人变了脸，他再次拔剑快步走到他的跟前，怒道：“你听不懂人话？还不快滚！”
就在余曙快忍不住心中怒气想出手时，忽然身后传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住手。”
三人闻声看去，只见一身红白外衣与黑得彻底的墙围背景显得格格不入，一男子手持白扇轻轻扑扇着从大门内走出来。
他那乌黑头发束起来带着顶小银冠，眉眼微弯，嘴角也一直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工整干净。
“退下。”男子轻声命令着，他的语气中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笑意，让人猜不透搞不懂。
闻言，先前气势汹汹的两人顿时变了脸色。只见他们不敢有丝毫的犹豫与怠慢，迅速握拳半鞠躬应声道：“是，聂护法。”
直到两名黑衣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剩下的两人仍旧是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空气中只能听见扇子扑扇发出的一阵阵呼呼声。
聂常俗站在余曙的对面，他的身子要比余曙高半个脑袋，一双深邃的眼睛此时正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着，嘴角的笑意也是不自觉地越来越深。
余曙被盯地有些不耐烦，只听见他没好气地开口：“姓聂的，带我去见门主。”
闻言，聂常俗逐渐笑开了，“余曙，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说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忽然又变得惋惜起来，“啧啧，曾经这么引以为傲的那张脸，可惜了……”
余曙站着不说话，但眼尖的聂常俗却看出他紧绷的唇带有一丝丝的颤抖，只看见他笑得放肆，道：“哎，这要怨也得怨你自己，谁让你许久不曾回来，导致门主甚是想念让我请你回来呢。”
闻言，余曙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似是没明白，“什么意思？”
聂常俗没有回余曙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为了完成门主吩咐的事，我就只能在那朵花上动手脚了。”
似是一盆凉水从头上狠狠洒下，余曙的不耐顿时被浇得消失殆尽，身体也不知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原来是你……
“走吧，我带你进去。”
见着余曙此刻的表情，聂常俗表情露出一丝满意，而下一秒他便单手扇着白扇不再继续拖沓。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带头向着大门走了进去。
殿内，只见几名老者相继向他们投来目光。
余曙半跪在地上，抬头正对坐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黑色长袍的领口与袖口都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这是十分尊贵之人才会享有的服饰材质。
只见那人单手扶额，一双有些懒散的眼睛正盯着底下的余曙。尽管男人两鬓花白，可仍难掩他浑身逼人的气势。
瞧见上头那人投来的目光，余曙面上渐渐露出了几分囧色，但此时的他也只能庄重地拱手恭敬道：“拜见门主。”
闻言，鬼门主聂惧封不紧不慢地坐直了身子，只听见他带着一丝讽刺意味开口道：“哟，来看看是谁。”
随着聂惧封这一番讥讽的话，一旁站着的那些长老们也轻声嘲笑着。而面对如此难堪场面，余曙却不敢有丝毫的怨气，只是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不说话。
见此，聂惧封却并没有想要停嘴的意思，“我还以为你当了那个什么五大门派的名人后不再打算回来呢。”
“不敢……”余曙有些颤颤巍巍地回道。
聂惧封挑眉，“哦，是吗？”
聂惧封的语气中满是不信任，只听见他继续道：“可我反倒认为余小兄弟却在古奉混得可谓是风生水起，现在他们可都想成立你为掌门呢。”
余曙闻言赶忙摇头解释：“多年前门主您曾派我去古奉调查百神鼎的下落，我就想着如果自己能成为一个在古奉说得上话的人，那寻找百神鼎的下落不就轻而易举了吗。而且就算我真的当了那掌门，毕竟我是门主的人，这对您统一正魔两派也自是百利无一害的。”
说着，他还不断地打量着身边人的脸色，继续道：“而且我在那段时间里也是有给门主提供情报的。”
此话出口，一旁的聂常俗听着心里只觉得一阵好笑，他不说这话还好，
记得那时的他们便是听信了余曙所谓的“线索”，导致派出去的弟子损失惨重，就在所有人以为能得手消失多年百神鼎时，可回来的那些人却说自己连百神鼎的影子都没瞧见。
而更好笑的是这人自提供过那次消息后便开始玩起了失踪，门内给他传信也是迟迟不回。
到底是急于有事还是已经归身于正教，谁又说得准呢。
想着，聂常俗向着周围看去，不出所料，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聂惧封在听到“线索”二字时都是瞬间黑了脸。
而其中一位离余曙最近的长老甚至丝毫不给余曙留脸面，满是嘲讽地直说道：“就调查出了些丁点没用的东西也敢夸大其词地称之为线索？就那次，门主派出去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不说，而你所提供的地点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只见说话之人哼地一声甩袖，“我们都还没找你算这笔账，你还好意思再次谈及！”
闻言，余曙下意识地去看聂惧封的脸色，强忍着的镇定逐渐瓦解了起来，身体也是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见此，这位长老也似是不愿再瞧见此人一眼，随即转身对向大殿上方之人恭敬道：“门主，依我所见直接把此人杀去，我们鬼刹门留不得这种忘恩负义又吃里扒外的东西。”
闻言，其余的众长老皆是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半跪在地上的余曙闻言只感觉背后出了汗，就在他想不出可以应对的说辞而表现得惊慌失措时，他的脑中却是突然回想起了什么，出口有了些底气，
“门主，我…我还有一个关于百神鼎的线索。”
闻言，众长老再次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而聂惧封听便，眼神动了动，随即手托着脸懒散道：“怎么？”
见有机会，余曙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开口说道：“一介剑生造神鼎，血潭死后葬洞天。”
空气中寂静得可怕，仿佛只听得见不远处蜡燃烧发出的一阵阵噼啪声。
这时，一旁的聂常俗突然打破了这份安静，笑着呵呵了两声，随即便道：“余曙，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再次信你？我记得你之前传来的那些‘线索’可是害了我们不少人。”
余曙闻言心下一沉，接着便有理有头地开口描述了起来，
“这是我在古奉当上大弟子时无意中踏入古奉禁地时知晓的。”
“那禁地里杂草丛生十分古怪，一直向里走去，走到最深处时有一个青青苔爬满的石台，那台上镶嵌着一把灰剑，我在它的手柄处刻着“决尘”二字。”
“我当时好奇心作祟伸手想去碰它，可还没有触碰到，我便被一阵猛烈的剑气给劈开。就在我闪躲落地之际，便看见那把剑冒出红光，而红光在空气中逐渐流露出了先前我说的那句话。”
闻言，众人相视一眼，脸上都有些怀疑神色。
这时，一位长老将头伸向一旁，轻声道：“瘟老头，他说的话你怎么看？”
身着黑衣把手背在身前的吴瘟摇了摇头，“看门主怎么说。”说着，他眼角余光瞥向身后坐在大殿上方的男人。
此时的聂惧封已经坐了起来，只看见他拧着眉似乎是在思考。
可没过一会，一道中气十足地中年男声便响彻了整个殿堂，“我再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闻言，余曙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赶忙大声答道：“多谢门主！”
聂惧封的目光不再看着余曙，转而对向众人道：“既如此，除了瘟长老，其余人都退下吧。”
一声令下，众人皆相鞠躬缓缓退出。
众人褪去，而聂常俗却单独走到了余曙的一旁，他单手拂扇面向余曙的眼睛带着笑意，接着便自顾自地说道：
“我调查了一些事，知晓了你与那顾辞的恩怨。那天，我猜测出顾辞的目的是那朵冰花，而我也知晓你肯定不会让顾辞如愿，于是便早些就在那花上施了些会让人晕眩的小把戏。”
“只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意外换了个相貌回来。”
余曙不可置信地停脚看向他，聂常俗能看到他的眼中的震惊与逐渐上升的怒气，而他只是笑了笑，随即便转过身去，开口：
“那个叫顾辞的…”
聂常俗背对着他离开，可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站在原地的余曙再次愣住，
“不说是你，恐怕连我，这辈子想动他…”
“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