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枣儿心不在焉地赶着牛车回荷花村,想起刚才饭桌上的情景。
“向娘子来了,快坐。”宴洲说着拿起酒壶将三人面前的酒杯斟满,道:“这顿饭吃饭,下次再吃便要来年喽。”
猛地听他这么说,向枣儿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你要回家了?”
“是,今日事情交代完明日便走。”
“这么着急?”向枣儿问道:“可是家里有事?”
宴洲恹恹道:“没啥事,家里老头子早早发了话,上个月一连来了三封家书催。唉......我真不想回去,和你们一块过年肯定有意思。”
说着,他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向娘子,待咱们走后,青峰县这边的事就全权托付给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会让赵乾留下帮忙的,他家小全在这边,跟着我回去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好。”向枣儿应下,“准备何时启程?”
宴洲看了自家兄弟一眼,“我明日便要启程。”下巴朝沈槐的方向努了努,“他还没定呢。”
听他说到沈槐,向枣儿诧异看向那人,他也要回京城?那沈小宝怎么办?
似是要和她解释般,宴洲笑道:“向娘子,你知道我们两家是世交,情况差不多,虽说他家没剩几个人,但——”随即他抬手向上指了指,“上面之人看重他,不愿让他一直待在青峰县,下令要他回京尽忠。他呀,不得不回。”
“那小宝呢?”向枣儿忍不住问道,“跟你们一块回去吗?”
“对呀,小宝呢?”宴洲斜睨着沈槐,语气有些古怪地问道:“沈槐,你赶紧给向娘子交代清楚。”
不知怎得,这次沈槐并没有藏着掖着,“他和我一块回京,只是我还没告诉他。”
没告诉?那她能想象沈小宝得知后的情景了,估计得哭天抹泪,耍赖不想走吧。
其实向枣儿早些时候就有预感,毕竟沈家和晏家是世交,又同在京城为官,不可能是普通人,想必也是高官贵胄吧。
反过来想想,其实沈小宝能跟着他进京,总比待在这小小县城有前途。
“那你们准备回去多久?”向枣儿问道,她还真舍不得沈小宝。
沈槐摇了摇头,“归期不定,我们在京城还有未完之事。”
这话一出,向枣儿立刻明白,“沈家的事?”
“嗯。”
宴洲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语气有些着急,“哎呀,你急死人了,还是我来说。”
“咱们这关系都不是外人,向娘子,我便和你直说了吧,这次回去主要是为了沈家之事......”
沈家之所以败落的那般快,似是和党争有关,沈父死的不明不白,这么多年沈槐一直没放弃追查,这两年终于查到了一些线索。
正好当今下了令,要他回京任职,他便顺水推舟了。
将事情交代清楚,宴洲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笑眯眯道:“向娘子,你这般有本事,可想过将生意做到青峰县之外去?”问完朝她眨眨眼睛,“比如府城......再比如京城什么的......”
听懂了他的暗示,向枣儿摇头笑道:“我就是小小农女,无权无势,在青峰县做个小买卖已是不易,再大的地方不敢想,不敢想。”
“怎得就不敢想。”宴洲说起这个可来了劲,“你要真去京城做买卖,有本少爷和沈槐护着你,保准你万事大吉,财源广进。”
“好意心领了。”向枣儿笑笑,说得直白,“我其实没啥大的志向,只想好好赚钱,好好带着两个妹妹安安稳稳过日子,将她们养大成人。最多往后钱多了,多买宅子多买地,当个富家婆岂不美哉。”
“富家婆?这说法倒是挺有意思,哈哈......”宴洲大笑出声,接着又试探道:“向娘子,你别只顾着赚钱啊,难道不考虑考虑终身大事吗?”
闻言,一旁沉默的沈槐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箸子,并未搭理桌底下不停踢他的人。
向枣儿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愣怔,说实话她还真没想过嫁人。
刚穿来那会儿,饭都吃不饱,一心只想挣钱养活两小只。如今她们不缺钱了,可一想到男尊女卑的陋习,什么女子出嫁从夫的屁话,她特别抵触。好好挣钱当个土地主不香吗?为什么非要给自己寻个束缚。
如若她真嫁了人生了孩子,万一有一日她又突然消失,那被留下的人得多难过。
见她发愣,宴洲忍不住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喊道:“向娘子,你发什么呆呢?”
向枣儿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你的话。”
“哦,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宴洲追问。
“没想法,我有梨儿和桃儿就够了,没嫁人的打算。”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向枣儿寻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不想嫁人?那怎么行呢!
“向娘子,哪有小娘子不嫁人的,等梨儿和桃儿长大嫁人了,你怎么办?”宴洲循循善诱,“你想想啊,如若到了晚年没有儿女承欢膝下得多凄凉啊。再说了,你挣那么多钱往后留给谁呢?”
“呵......”向枣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从古至今的催婚台词都大差不差。
什么无儿无女晚年凄凉,死后财产留给谁......
她就不能自己潇潇洒洒,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享受,至于死后的财产爱谁谁,反正不用她犯愁。
这一声呵,听得宴洲牙酸,她这是在嘲笑他?
“向娘子,你——”
他刚想说什么,便被向枣儿打断,“宴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坚定我的想法,呵呵。”接着她顿了顿,又道:“当初为了立女户,我可是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劲,不能白白浪费了。”
呃......
宴洲瞬间哑口无言,旁边他兄弟的脸也跟着沉了下去。
饭桌上三人各怀心思,谁也说服不了谁。
吃完饭,她说明日来给他们送行,便告辞离开。
雪被车轮轧得嘎吱嘎吱响,向枣儿回神,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其实她在楼梯转角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但她无意,所以饭桌上的一通说辞,算是无言拒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