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流回二十多年以前。
京城的九月,还没有褪去燥热,蝉鸣喧嚣,热浪席卷而来,裹挟着四面八方的噪声一起,无差别地撞上所有在外奔波的人。
这也是京大开学的第一天,这所最顶尖的学府内,在每年的今天都格外热闹,来往行人沸反盈天,除了学生之外,不少家长也千里迢迢赶过来,搬运着若干行李奔走在宿舍楼间。因着这么多人,老楼似乎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男寝。
“还挺巧啊,我们是室友。”
徐译抛了一罐汽水过去,站在门口的少年轻巧接过,长腿一迈进了寝室。
来人很高,修长且挺拔,眉眼俊美,唇边似有笑意:“还有更巧的——江怀遇也是室友。”
两人正说着,话中的主角已然出现在了门口,正挥手打招呼:“巧啊,我来迟了吗?”
他们的宿舍是最后被分配的,除了他们三个是大一新生外,第四名室友是大四的学长,已经打过招呼这一学年都要早出晚归,除了偶尔住在宿舍外,其他时间都是走读,因此某种程度上,这间宿舍里,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有他们三个人。
卫行止、江怀遇、徐译,这三个人是发小,性格不同却相处得极融洽,诚然这里面还有更复杂的人为因素,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三人的感情基础要比和其他人厚多了。
江怀遇一边翻新生手册一边随口问:“还有哪些人和我们同届?”
“男生这边,还有钟璘他们,阿璘就住隔壁。”徐译到的最早,各种消息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但是他还没到。”
卫行止了然:“他居然没报隔壁。”
钟璘和卫欢两个人在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是默认的一对,后者是卫行止的堂妹,两家关系一直很好。
“今年隔壁分数线比京大高一分,他没录到。”
徐译紧接着又开口了:“女生那边倒是没什么太熟悉的,我只知道薛子衿的寝室就在我们隔壁一栋。”
薛子衿和他们几个人玩得都不错,为人大方直爽,算是关系最近的异性。
江怀遇兴致缺缺地合上新生手册:“那喊上他们几个一起,晚上再聚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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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上方升腾水汽,白雾缭绕,店内冷气开得极足,喧嚣沸腾,人间烟火在此时具象化。
江怀遇他们坐在靠窗的一桌,六七个人围坐一圈,边吃边聊。
“欸我隔壁寝有个妹儿是真好看!”薛子衿迫不及待要给他们分享,“听说之前念的都是女校,可能你们都没见过。”
她眯起眼睛,从记忆里搜寻名字:“叫南苏!这姓挺少见的,我猜就是南家的人吧,不是说他们这一代只有一位独生女么。”
卫欢坐在钟璘身边,闻言笑起来:“我认识阿苏,是个很好的人。”
她解释道:“之前参加集训,我和她做过短期室友。怎么说呢,她这样的人,可能天生就该被看到的人追捧吧。”
钟璘难得反驳了一次女朋友:“你滤镜这么重?我看到了也不追,我只追你。”
卫行止大笑,重新倒了一杯汽水:“你小子还挺会说话。”
卫欢有些不好意思,推搡男朋友的胳膊,江怀遇倒是对她的话很感兴趣:“有照片吗?”
江怀遇从初中开始就和各种女生交往,迄今为止交往过的对象恐怕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不过难得的是,每一任分手对象都对他的感官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即便是分手也能继续做和谐的朋友,这一点一直让卫行止很诧异。
卫行止和他相反,他对恋爱的兴趣不大,他说要等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出现自己才会谈恋爱,而且是以婚姻为目的的恋爱,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比江怀遇那种更为难得。
恋爱事小,到了婚姻这一步,要考虑的事就很多了,
所以江怀遇一直奉行早日行乐的思想,他交往最久的一任女朋友也不过只有半年,因此对卫欢的话最感兴趣:“合照也行,我想看看。”
他知道南恒有一个女儿,和他们年龄差不多,从小念的就是私立女校,极少在外人面前露面,在女生当中的声望似乎不小——都说她既漂亮又聪明,他本来还没当回事,现在听薛子衿的意思,好像对方还真的比他想象中更有魅力。
他立刻升起了好奇心,催促道:“有没有?”
卫欢双手一摊:“现在当然没有啊——倒是最后结束有合照,但是合照在我家里,不在我身边。”
“反正她也念了京大,想看的机会多得是。”薛子衿随口道,“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她也出来了,可能也出来吃饭?”
这个话题很快结束了,等到月亮高悬在晚空时,几个人才从火锅店里钻出来。
升腾的热浪翻涌,徐译给几个人扔了冰水,自己也开盖,一口气喝了小半瓶。
这个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除了藏在胡同最深处的火锅店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商铺,经常坐着乘凉的阿公阿婆也因为夜深早就回去了,一路上只有他们一群人在拖拖拉拉地往前走,除了蝉鸣和月亮之外,就只有匆匆而过的行人,大概也是去那家年纪比他们还大的火锅店的。
卫行止想起了什么,拿胳膊肘去撞江怀遇,语气促狭:“温玥好像也报了京大,她居然没报隔壁——不会是因为你在这里吧?”
他们都知道,温家大小姐温玥很喜欢江怀遇,非常喜欢,尽管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江怀遇有些不耐烦:“我管她报哪——反正和我没关系,不要影响我的单身人设!”
卫行止大笑着放开他,举手做投降状:“好的,你说了算,单身快乐。”
旁边的朋友也笑,浓烈的青春和轻松愉悦的氛围延展,在胡同里飘散着,传出很远。
卫行止是在这个时候看到南苏的,准确说,除了他,江怀遇也第一眼看到了,只是当时的二人并没有发现,他们的目光在那个时候,都注视着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