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镇上短短几个月时间,胡珊珊跟同事们已经都混的很熟了。特别是高星,因为是邻居,平时接触的机会比较多,比起别的同事,他们之间算是亲近的。
当别的同事在高星面前是多有拘束感的时候,胡珊珊就可以无拘无束地与高星一起谈天说地了。
胡珊珊离家太远,所以一直长住在镇上,过年才回去。
松林镇虽偏远,职工住宿条件却十分优越,不管新来的还是老职工,每人名下都能分得一套完整的套房。
单身的职工套一,单身的领导套二,带家眷的,无论职工还是领导,一律分套三的宿舍。
胡珊珊和高星同楼层的还有另外两个单身职工,他们在甘阳县城都有家,很少住镇。
童玉嫁给木勇后,新婚时期,高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天天不辞辛劳送童玉回县城。
新婚过后,基于路途遥远的和兄弟辛苦的考量,送童玉回县城的次数逐渐减少。
那段时间就是木勇和高星两家频繁聚会的时间。
胡珊珊这边,每天下午下班后,偌大的宿舍楼只有几个人长住,显得空空荡荡,胡珊珊那层楼更是只剩下了她一人。
常住的只有家在当地的王副镇长一家,食堂煮饭的宋叔,值班组三人。
胡珊珊一人独居一个单元楼。
童玉没有嫁人的时候,周末才回家。平日里与胡珊珊俩人作伴,下班逛街,爬山,吃烧烤,彼此串门,共享零食。
有时候,周末会经常邀请胡珊珊去县城玩,住在童玉家里,一起上街购物。
如今,胡珊珊的处境那才叫一个凄惨。
自己属意的金龟婿看上的是闺蜜,而不是自己,已经够令她意难平了。
现在,人家天天回县城,她却只能屈身在这孤立于荒山野岭的空楼,又孤单又害怕。
心里那个憋屈,有时候会让她不由自主地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泣。
那段时间,胡珊珊变得十分忧郁,话也少了,不再有说有笑。尤其她对高星的态度变得淡漠且疏远。
其实,她内心对高星是存着的怨气的,细思之下,又好像没有道理,但是又觉得一切都是他操控的结果,怎么算都非是他的原因不可。
为什么他不直接把她介绍给他的哥们儿?为什么还让他哥们儿在童玉和她之间做选择?
明明平时是她跟高星之间的关系远比童玉跟他更熟络,按道理要成全一桩好事,应该最先成全她。
他那哥们儿还偏偏在两个女孩之间选择了另一个,而不是她。
怎叫她不恼恨!关键她年龄比童玉大两岁。她更着急脱单,她家境比童玉窘迫,她更需要一个条件优越的对象。
木勇对于童玉那样的,是锦上添花;可对于胡珊珊,那可以说是雪中送炭呀!
怎不恼恨!
可是,她心里这番对高星有些无理取闹的埋怨,高星本人完全不知道。
他只当胡珊珊是因为闺蜜有了归宿,撇下自己形单影只,故而落寞感伤而已。
于是高星心下对胡珊珊生出一丝莫名的愧意以及怜香惜玉之情。
松林镇的冬季格外荒凉,胡珊珊的心境也随着四周草木的逐渐凋零变得荒芜凄清。
宿舍楼所倚靠的那座山上长满了细长尖叶的野草。这时节,已是满坡的凄凄荒草。
推开卧室的窗,触手可及的是坡上的枯草。失了水分和养分,焦黄的草径荒凉着整座山,还封满了整扇窗。
还有山顶传来各种雀神怪鸟的叫声,诡异而凄厉。即便是生长在农村的胡珊珊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诡异的鸟鸣声。
那是怎样的声音啊,鬼魅显现的前奏。
胡珊珊感觉自己就像被放逐在蛮荒之地的弃儿一般,心中是无边的苦涩。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天条被罚到人间服从苦役的戴罪之身,所有鲜花和幸福都远离她,好像她根本没有资格。
她绝望地自伤。
天将暗下来时,一切更加的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又是周末了,要命的孤寂将要吞没整个大院,整栋楼,还有孤零零的她。
就在两个小时前,站在自己宿舍的阳台上,胡珊珊目送一辆辆私家车载着回县城的同事们消失在那片松林里。
落寞感便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紧紧把她包裹住。
她又要被遗忘在荒岛。
她看到童玉拎着一袋子土特产兴高采烈地从宿舍的楼梯间钻出来,径直走向高星的车。
童玉她裹着漂亮水绿色羽绒服,一条树莓粉的长围脖,与她一张饱满的娃娃脸相配衬。
她走路轻快地想要蹦跳两下一样,想必是幸福和满足令她像只刚洗过翅膀的小鸟一样振奋吧。
高星接过童玉的袋子打开后备箱放进去,然后俩人有说有笑地坐上车,跟所有人一样绝尘而去。
那条淹没在两边茂密的松林里的宽阔的土路,在林海深处,每一辆车后面都会留下一溜灰蓬蓬的尘烟。
当高星和童玉的车扬起的最后一溜烟消散无影后,通往密林深处的路面寂静而神秘,白耀耀的路面延伸进了丛林深处,没有了尽头,无端消失。
以那片树林为界限,像一个无底的深渊,把松林镇隔绝在世外。
胡珊珊也被隔绝在世外。
心里的嫉妒与酸楚无限膨胀,像个怪兽般啃噬着她身上每一个细胞,令她崩溃不已。
于是,一去平日里要强的掩饰,胡珊珊蹲在阳台上痛苦地啜泣起来。
彼时的她,好无助,好可怜。
像胡珊珊的心境,天阴得那样浓重,寒气也一并来了,袭击着胡珊珊孤单的影子。
这里的气温不知要比县城低了多少,是一个随时都在预谋着下雪的冬季。
夜幕降临时,随之而来的寒风凛冽地摧残着窗外的枯草,借着屋里的灯光,荒草被吹得乱蓬蓬地摇晃,发抖,恍若群魔乱舞。
胡珊珊慌忙熄灭了灯,唯恐任何的光亮都会吸引来外面的魑魅魍魉。
黑暗里,风吹的越发狂躁,在窗外发出邪魅的嘶吼,刺耳,更刺心。
胡珊珊蜷缩在被窝里,蒙头塞耳,恐惧到恨不能立马死去。
谁来救救我?谁来抱抱我?这是她心底绝望的哀鸣。不比那个“多啰啰,寒风冻死我”的寒号鸟悲催。
寒号鸟因为寒冷而绝望,胡珊珊因为孤独而绝望。
为什么,我拼命追逐的一切,依然遥不可及,而别人却可以随手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