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辰和裴星汉在刑部连轴转了几日,最终确认了李元堂是死于自杀。
当皇帝得知检查结果,长叹一声:“李元堂虽然死有余辜,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朕也不再追究,只将李家查抄,李家人流放便是。”
“微臣遵旨。”
李玉林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当狱卒打开牢房门,解开他身上的枷锁时,他还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没了手铐脚镣,他的脚步却依然沉重。
父亲的死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块,重重压在他的心头。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发现父亲的异常,又恨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会睡得那样死,但他更恨的,还是把他和父亲送进监狱的段逸辰。
没有他不依不饶的追查,父亲又怎么会在狱中自尽?
当牢固的大门打开,一束光线照在他脸上,刺得他的眼睛顿时流出了生理性泪水。
李玉林闭上眼睛,等到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才抬脚继续走。
多日不见的母亲,在丫鬟的搀扶下,等在门口。
见他出来,禁不住热泪盈眶:“林儿,你在里面受苦了。”
李玉林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落下来:“母亲莫要伤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李家会慢慢好起来的。”
听了儿子的安慰,李母心情稍微有所好转,擦擦眼泪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
于是,丫鬟搀扶着李母,李玉林跟在后面。
走出数十步,李玉林问道:“母亲,马车怎么停得这样远?”
李母愣怔一瞬,不知如何开口。
一旁的小丫鬟道:“少爷,所有家产早就被官府查抄一空,就连丞相府也被查封了,哪里还有什么马车?”
李玉林闻言,好像被扔进一个寒冷的冰窖里,浑身被寒意浸透。
“那母亲现在在何处落脚?”
“管家在城里有一处不小的宅子,姑且收留咱们一家老小几天。”
说到这,李母面上又浮现出落寞:“再过几日,官府的文书下来,咱们就要被流放了。”
李玉林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半晌说不出话来。
父亲没了,家也没了,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他的面前坍塌。
看见儿子一副遭受重大打击的样子,李母反过来安慰他:“事已至此,你也莫要太伤心,你爹在天之灵,一定希望看到咱们好好的。”
李玉林只觉得出离了愤怒,用伤口刚有点结痂,还没消肿的十指牢牢攥着拳头,力道大的直接使伤口开裂,鲜血从伤处流出,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却似乎对这钻心的疼痛一无所觉一般。
小丫鬟惊叫一声:“少爷,你流血了。”
李母的眼泪唰地一下掉下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快随我回去看大夫。”
李玉林默默放开了手,心里的巨浪却久久不能平息。
正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缓缓从街上驶过。
两匹骏马膘肥体壮,油光水滑,走的又快又稳。
马车车厢由沉香木制成,就连车上的窗帘,都是由软烟罗制成,看上去奢华名贵。
车外四个角挂着几个风铃,一阵风吹过,叮咚作响,甚是好听。
李玉林无意中抬眼一扫,看见马车悬挂的灯笼上头,写着一个大大的“段”字。
他瞪大双眼,紧盯着那辆马车。
马车经过的瞬间,一阵清风拂过,窗帘随风飘起,露出车里男子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在他身侧,似乎还坐着一位女子,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大半,长相看不分明。
但李玉林知道,那个人是苏月娇。
他们光鲜亮丽地乘着马车出双入对,而他却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只能带着一身肮脏恶臭仰望着他们。
他的眼中迸发出仇恨的光,总有一天,他会将他们对他所做的,连本带利讨回来。
回到落脚的院子,李玉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
在牢房待久了,身上似乎都沾染了那股发霉的味道,下人仔细擦洗,又用了皂角,那股味道才被洗掉。
他全程举着双手,没让伤口碰到一点水。
沐浴过后,大夫在他伤处仔细地涂了药,打好夹板,又叮嘱他衣食住行尽量让下人服侍,这样才能让指骨尽快长好。
李母一一应下。
再说马车上的段逸辰和苏月娇。
李家的案子告一段落,李玉林被判抄家流放,柳依依虽然为李玉林出了不少主意,但纪景荣和苏月娇也没有收到太大的伤害,因此,只罚她杖责二十。
当段逸辰把这个结果告诉苏月娇时,她忽然开口问他,自己能不能见柳依依一面。
柳依依犯的罪相对较轻,也没不许人探视,段逸辰稍作思索便答应了。
这次他一反常态,特意找了一辆最显眼的马车,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侯府世子出门。
有侯府的威名在外,就算百姓想围观苏月娇,对她指手画脚,也没有这个胆量,只能退避三舍。
虽然苏月娇坐马车的次数有限,但她也能明显感觉出,这一次的马车坐着格外地舒服。
车内宽敞,小榻小桌一应俱全,桌上摆着水果点心。
就连坐垫都软乎乎的,让人仿佛置身云朵之上。
马儿走得也稳,都没怎么感觉到路上的颠簸。
苏月娇心中不由得感慨,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有钱人的生活都是更加舒适、安逸的。
就连坐马车都成了一种令人愉悦的感受。
看着苏月娇微微眯起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一副慵懒惬意的样子,段逸辰不由跟着弯了弯唇。
只是坐个马车,也能让她如此开心,她还真如孩子般好哄。
既然她如此喜欢这辆马车,以后再带她出来,就坐这辆车好了。
正想着,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主子,刑部到了。”
段逸辰大步下车,站稳后向身后的苏月娇伸出手。
路上几人驻足打量,苏月娇垂下头,白皙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红,低着头把那只娇嫩的小手放在她的手心。
段逸辰的心口处传来一阵熟悉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