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陈乾诵完,韩子墨先是微微一怔。
紧接着那张如枯树皮一般的脸上接连颤了几下,眼珠子也不禁跳动起来,随后瞬间热泪盈眶。
“陈…陈小友!”
韩子墨声泪俱下。
“老夫…老夫有陈小友这首诗…此生足矣…足矣啊……”
陈乾被韩子墨恭维的心头大惊,这话把他抬的太高了。
当然,若没有这首诗,也没他什么事,原师作者就是在遭遇种种不公后,终其一生不得志,郁郁不得欢,在羁旅途中写下这首《秋思》。
虽说和韩子墨的遭遇有很大不同,但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首《秋思》,韩子墨听闻这诗是为他所作,便会自行对号入座。
而根据韩子墨的反应,陈乾也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这老头来北凉,恐怕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先生谬赞了,只是突然诗兴大发,略有词藻堆砌,先生莫怪。”
听陈乾这么说,韩子墨连连摇头。
“不不不,小友这首诗令老夫感慨颇多,怎会怪罪?”韩子墨忙着再给陈乾斟茶,“看来老夫的直觉没错,陈小友果然是性情中人,有陈小友为自己,又有陈小友赋的诗,老夫此生就算不能如愿,也不枉读了数十载的诗书。”
氛围到了,陈乾便不再继续往下探,否则他真担心韩子墨这把年纪太兴奋以至于厥过去。
借着韩子墨在兴头上,陈乾便接着聊起了韩子墨周游八国的经历。
据韩子墨所说,他从三十五岁开始,到五十四岁完成周游八国,而后七八年都在大夏和大炎两国间来回讲论诗书经文,最后被北凉王邀请来,一晃十年过去了,但那十九年周游八国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仿若隔日。
陈乾只听了个大概,就觉得热血沸腾,他本就极其喜欢历史,更何况是一个全新全异的世界历史。
八国何其之大,即是有车马代劳脚力,仍旧比不上现代世界的高铁飞机,一日之间,便能来回两国,横跨大洋。
对韩子墨来说,从三十五岁开始,将近二十年时光,周游八国,这是何等的壮举!
想当年孔子周游列国也就才花了十四年,期间还包括一些地方久居的时间。
按韩子墨的说法,他走的比较慢,虽然有车马随从,但每到一地,他必亲身融入当地的风俗之中,切身体会,并走访多地,与事先联系的诸多文坛大家相互交流,故才用了这么长时间。
但说到此处,韩子墨表示他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八国风光各不相同,文化也截然不同,他本来还想用更多的时间去亲身体会,但奈何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了。
“我听小童说,先生经常练习一门拳法,足矣起到强身健体之效,”陈乾打了个岔,“方才我登上来已是气喘吁吁,却听小童说先生每日至少上下山一趟,却是气息不喘,面色不变,真有这回事?”
听陈乾这么问,韩子墨也先是一怔,随后捏了捏胡须,笑道:“小童夸张了些许,老夫这把年纪,怎么可能面色不改,气息不喘,不过老夫确实自小修习一些拳法,但大多都没有套路,只是瞎练一通罢了。”
说完,韩子墨见陈乾似乎有些失望,会了其中意思,又道:“小友若是想强身健体,老夫大可将这门拳法传给你。”
“当真?”陈乾大喜过望,但随后脸色又垮下来,“可是我听小童还有身边的护卫说,这种功夫只有从小苦修才有用处,否则只会伤身。”
“非也,非也,”韩子墨摆摆手,接着说,“老夫枉活七十来岁,认为凡事只要不过量,就没有什么是伤身的,小友如今不过弱冠之年,正当年轻,不晚,不晚。”
说着,韩子墨又解释道:“何况老夫练习的这些拳法也是融了八国所见所闻自创而来,那小童所说,老夫自小修习的拳法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竟然如此?”陈乾微微一愣,“这拳法是先生自创的?”
一个文坛大能,自创了一门拳法,这事说出去谁会相信。
韩子墨接连点头,说道:“不错,外人不知道这些,老夫也不爱显摆,何况只是用来强身健体的,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说完,韩子墨便要陈乾跟他一起回屋去取拳法秘籍。
陈乾没想到韩子墨竟然还将这拳法给画了出来,不过从韩子墨翻箱倒柜大半天,最后从犄角旮旯的一个箱子里才找出那本秘籍可知,这玩意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外人都不知道。
“老夫当时融汇了这些拳法之后,特意画来的,”韩子墨将秘籍交到陈乾手上,“当时自觉地堪比武道宗师,后来见识过真正的武道拳法后,就将这本秘籍沉入箱底了,免得惹人笑话,哈哈哈……”
韩子墨说这话的时候,难免有些自嘲的意思,但彼时陈乾只是应了两声,他的注意力被书架上另外几本书吸引去了。
书上所描绘的文字以及水墨简画格外抓他的眼球。
“先生,这是……”
“你说这个啊,”韩子墨扫了一眼,又捏了捏胡须说,“这是老夫周游列国所见所闻汇编而成,上面都是一些奇异的花菜鸟兽,还有风俗怪异的部落趣事,老夫还画了一些地图,也在上面,不过没那么全乎,后面还有一些天文、地理的差异,人物的列传,占篇幅最大的还是文学与艺术方面的,这也是老夫最为得意的一套书。”
陈乾越看越起劲,对其兴趣甚至已经超过了那本拳法。
“先生,你这编的也太好了,”陈乾感叹道,“这简直就是百科全书。”
“百…科……全书?”韩子墨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
陈乾连连点头,回道:“就是涉及多门学科的基础解释,让普通人也能看懂的,于当下而言,也能开化更多民众。”
说完,陈乾兴奋地看向韩子墨,问:“先生,你这书应该流传很广吧,我回头得去书局买一套去,好好的学……”
话还没讲完,韩子墨就脸色暗淡下去。
“书局里没有这套书……”
“为什么?”
“被禁了,”韩子墨叹息一声,“多国都不允许流通,小友手里拿的就是险些没有保住的孤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