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会上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林时和下了朝也没有再去岳父那里,而是急匆匆的就回了镇国公府去寻林时明。
到了景明院的时候,林时明正饶有兴致的看嬷嬷们给他示范各种礼仪,然后玩快乐的找茬游戏。
今日恰好轮到了后妃的礼数,林时明看着嬷嬷们灵活的摆出一大堆的动作,不由得喟叹,难怪后妃们总争宠,看看这些个礼数,位分低点的一天下来得把膝盖都跪青了吧?
林时和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林时明正往嘴里扔了个花生,边挑刺边听容颜嬷嬷给他讲远比话本都精彩的宫斗记事。
“时明。”
林时明恍然回头,“哥?你怎么回来了?”
林时和并没有回答,而是先转而看向了几位嬷嬷。
“不知时明今日学的怎么样了?”
容颜嬷嬷上前一步见礼,“今日该学的公子已经学完。”
那就是想听八卦,所以才没结束。林时和了然,“辛苦嬷嬷们了。我有些事和时明说,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几位嬷嬷应声,行礼退去。
等人都离开了,林时和随意的就坐到了林时明身边。
“哥你还没回答我呢,不是去照顾季伯伯吗?怎么回来了?”
林时和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捻起一块糕点,“昨日去看了,不严重,都不需要卧床。本来是打算趁此机会尽个孝,但昨日岳父大人听说了寿宴上的事,就着急忙慌的让我赶紧回来看你。”
“若非我坚持说今日上朝之后直接回来更方便,他怕不是当时就给我赶出来了。”说到这里林时和就一股子怨气,“我看他就是想他的宝贝女儿了,所以就把女儿扣下,把我这个糟心的女婿给赶走,好和他的亲亲闺女、外孙子一起享天伦之乐!”就只有我,是多余的那个!
林时明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成功的收获了来自兄长的一对白眼。
“行了,和我说说,昨日到底怎么回事。我叫太子去就是怕你搞出什么震惊京城的大事,结果你是没搞,换成太子了!”
“这事真不怪我们。”
林时明絮絮叨叨的给他讲了昨日的纷纷扰扰,听的林时和眉头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
“下次见了那安王不必客气,咱们镇国公府可不怕他。”
林时明嘴里叼了一片云片糕,嗯嗯嗯的点头。
等所有事情说完,林时和终于彻底明白了昨天的情况,他捻了捻袖口,“今日早朝,有人弹劾太子昨日之事,然后被陛下连着南阳候府一起罚了。”
“不对,现在应该称合宜乡君的一家。”
林时明端着茶杯听兄长给他讲早朝的事,时不时还附和两声。
“哥,你说那刑部左侍郎唐永真这么蠢啊,就算他是被派出来试探帝心的小喽啰,但也不至于不把细节都打听清楚就敢弹劾太子吧?”
“当然不是。”林时和的语气忽然有些嘲讽,“众所周知,从两千多年起,各个朝代都是以孝治国,咱们昌平自然也不例外。无论下到山村贫民,上至朝野皇室,一个‘孝’字就可以改变很多事。”
“正因如此,这个唐永才敢只凭着合宜乡君也算殿下长辈的关系,就弹劾批判太子。他觉得,有这份长辈关系在,太子自然不能随意处置吴通宇和合宜乡君。所以他才会问都不问清楚,就敢凭着这点上朝辩驳。”
“那他还做什么刑部左侍郎,去礼部不更合适吗?”
林时和冷笑一声,转而说起了另一个问题。
“这刑部,是四皇子的地盘。”
“安王?”
“对,安王母家不显,只是一个普通的地方小官,当初选秀被选中,也不过是先帝随手一指。也正因此,安王入朝之后便极力发展自己的力量,更是和刑部尚书牧霄光的嫡孙女‘一见钟情’,迎娶牧氏做了安王妃,借此在刑部有了话语权。”
“今日的弹劾,就是他的指使。”
林时明若有所思,“可我感觉当今圣上不像是年老昏庸,讲究制衡之君。怎么就放任这安王三天两头的和太子叫板?”
“不过是冷眼旁观他上蹿下跳,拿他当鱼饵罢了。当今即位十六年,虽说励精图治,但难免会有贪污受贿,罔顾律法之人。只是他们藏的深,不轻易露头。现下安王野心勃勃,一心入局,自然有人贪图从龙之功。”
林时明恍然大悟,“所以陛下是借着安王把那些心有藏奸的人给钓出来?”
“嗯。那些不正之人不为陛下所喜,不能冒头。而太子也是清明正直之人,将来太子上位,他们一样得蛰伏。只有安王这种一心权势利益的,才是那些人想要的君主。所以一旦安王抛出橄榄枝,他们必定出手。”
“那我这次回来带的那本账本?”
“其中之一罢了。等所有的人都入了局,才是陛下一网打尽之时。”
“那看来这安王是蹦哒不了几天了。”林时明感叹,“陛下好手笔。”
“说起来这也算是阳谋,人心便是如此。朝堂之中,从来利益为先,道义在后。将来,你会明白的。”
林时和放下手里的杯子,拍了拍手上的碎末,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还有一件事。你与太子将来只有彼此,以及教养皇长孙陆亭松的事今日在朝会上也是过了明路。陛下金口玉言,将来便不能再有人以‘无后’为借口针对你与太子,也不能再随意打太子妾室的主意。也算是给你们减轻了不少麻烦。”
林时明正欲点头附和,忽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世子,公子,奴才容颜。”
“容嬷嬷?可有什么事?”
“确有一事。方才宫中传来消息,陛下以‘诚孝’之由册了合宜乡君的嫡孙女吴霜晚为美人,明日去佛陀山代陛下侍奉太后,以尽孝心。此事虽有明旨,但低调行事,知道的人不过尔尔。”
林时和思考一瞬,即刻了悟。
“多谢嬷嬷告知。”
容颜嬷嬷颔首一礼,告退离开。
“这什么意思啊?”林时明从后面冒出来,满脸困惑。
“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林时和把弟弟的脑袋推了回去,“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爹娘今早来了信,七日后回京。”
*
腊月十三,镇国公夫妇巡营三年,奉旨回京。为彰其辛劳,天子特下旨意,命太子领众皇子、大臣等,于京城城外三里等候迎接。
巳时初,众人在京外三里接到了镇国公夫妇。太子与镇国公君臣相宜,民众无不赞叹我朝内外和谐,国运昌隆。
巳正时刻,一行人入皇宫,天子于中和殿接见镇国公,相谈甚欢。陛下提出,三日后宫中设宴,为镇国公夫妇接风洗尘。然镇国公连连推辞,直言不愿兴师动众,劳累陛下。天子大赞其行止有度,克勤克俭,赏赐无数。
一时之间,朝野民间,俱是佳话。
以上是民间流传的版本。
实际上——
京外,镇国公林云越狠狠抓着太子陆予熙的手,脸上笑着,眼里却都是怒火。
“臣参见太子殿下!”声音高昂。
“你就是勾搭了我小儿子的太子?”声音压抑,咬牙切齿。
林时和无语,“...爹,你们见过吧?”
“你滚!你这个趁我不在家,卖了我小儿子的兔崽子!”
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就敢凑上来拆我的台?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编这句话编了多久?
“我与你通过信的,爹。”
“滚滚滚滚滚!”我不听我不听!
林时和悻悻后退,给了陆予熙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陆予熙尴尬的笑,“镇国公放心,我将来必善待时明。”手疼!
下一句该说什么来着?记不得了。林云越卡壳半天,憋出一句,“你最好是。”
陆予熙赔笑,“自然,自然...”
终于抽出手来,陆予熙低头一看,果然有深深的红印子。
进了宫,林云越见到了隆运帝。
“爱卿!许久不见,你可还好?”你个老东西怎么头发还是黑的?
“甚好甚好!”闲暇之余游山玩水,妙哉妙哉。
“朕已下旨,三日后皇宫设宴,为爱卿洗尘。”一顿饭能解决的事,朕就不掏钱了。
“臣岂敢劳烦陛下?再说臣与陛下多年兄弟,很快还会做儿女亲家,何须如此?还是罢了。”你是不是不想掏钱?你个抠门皇帝,把我儿子都抢走了,还舍不得钱!
“爱卿所言甚是!”我%*^#*+$*,朕的私库!
于是,这场会面以林云越成功从皇帝那里得了一大笔钱财为终。
*
林云越一家终于带着赏赐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隆运帝和太子也一起往御书房走。
“太子。”
“儿臣在。”
“你记住,朕今天这笔钱是为了给你娶媳妇掏的。你最好给朕争点气。”
“...儿臣前日新得了几块极品玉石,稍后便让人给父皇送来。”
“算你有良心。”
*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
张汀一进门就拉住了儿媳季迢的手,“我与你公公在半路上就听闻亲家公摔了一跤,如今怎样了?”
“婆婆放心,我父亲伤的不重,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差不多也需要人照顾,你何必今日赶回来接我们,我们还能不认路不成?咱家不是那等磋磨儿媳的,现在我与你公公身体健康,时明也在家里,你大可放心,让时和与安霁陪你在娘家多住段时日,等亲家公大好了再回来也不迟。”
季迢笑的温和,“不必了。咱们家里也没什么大事要忙,我这一年到头每个月都要回去陪我父母几天。倒是您二老三年未见,合该让我们好好孝顺一下。”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汀也不再推辞, “好好好,那就让我好好享两天的福!”
“婆婆还没见过安霁吧?新叶,快去抱安霁过来见祖母!”
新叶领命而去,余下婆媳二人相视一笑,亲亲热热的就往正厅去了。
只留下后面被忽略的彻彻底底的林云越父子三人。
林云越长叹一声,“唉,我就知道一回来我就必定会被忽视。”
林时和点头附和,“是啊。”
林时明不明所以,又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