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上次告诉法夏，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但不代表他不想知道真实情况。
贺羽并非有意窥探法夏的隐私，只是从法夏来USG应聘满天星的替补开始，到他电脑里那个装满自己比赛录像的文件夹，还有他留着他送的键盘，以及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中，每每问到当年他到底为什么放弃打职业时，法夏都有意无意回避的眼神。
他有事瞒着自己，贺羽已经可以肯定这一点，上次听完方亦航说的话，再加上法夏的反应，他差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当年法夏之所以没有打职业，就是因为父母不同意。
可是贺羽不明白，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父母反对打职业，法夏大可以直接和他说实话，实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隐瞒自己，更没必要停机，转学，就这样彻底消失。
方亦航说道：“我也惊讶呢，他很早之前就想当职业选手，但他母亲一直不同意，可能是对他另有安排吧……不过他家那个家庭背景，想想也挺正常的。”
贺羽微微惊讶，他惊讶的不是别的，而是法夏居然没有向方亦航隐瞒他的家庭。
想到这种差别对待，贺羽顿时觉得内心堵得慌，语气不自觉带上了酸酸的味道：“你们平时聊的还挺多的。”
“害，哪啊，我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可不是像现在这样，那时候他整天冷着个脸，对谁都爱搭不理的，但没办法长得帅啊，在我们学院，大家都给他取了个外号叫‘Elsa’，没几个敢接近他，要不是后来做了室友，我也没机会跟他说上话。后来跟他熟了之后，发现他这人真的挺不错的，才聊得多了些，你别看他这人冷漠，其实心肠很好，就是有点慢热。”
冷漠么。
贺羽在脑海中不断回忆，可是他记忆中的法夏从来都不是冷漠的，只是有点腼腆，还有点要强。
他想不出法夏冷漠是什么样子。
方亦航见贺羽不说话，想了想又说道，“他真的不容易，为了打职业，他当年差点和家里闹翻，还离家出走过。”
“什么时候的事？”听到这，贺羽不禁皱了皱眉。
“应该是他上高中的时候，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大学的时候偶尔听他跟我提过几次，说他当时有个很好的朋友，他们原本准备一起去打职业的，两个人还过了青训考核，只是他最后没去成。”
“……”贺羽沉默了。
法夏的这个朋友，分明就是自己，可是在他印象里，法夏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什么离家出走。
贺羽下意识地皱紧眉头：“他有和你说过为什么没去成吗？就是因为他母亲不同意？”
“额……”说到这，方亦航突然犹豫了，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虽然他是很崇拜贺羽，但是毕竟法夏才是他朋友，贺羽和法夏说到底也只是普通队友关系，说白了就是同事，没经法夏允许向他的同事透露他的私事，方亦航总觉得有点不妥当。
见方亦航有点犹豫，贺羽脑子转了一下，差不多就明白了他的顾虑，坦白道：“你刚说，法夏之前有个打职业的朋友对吧。”
“嗯，不过我不知道那人是谁，我问过，但他没告诉我，还在不在役我都不清楚。”
“那个人就是我。”贺羽说。
“纳尼？？？”方亦航突然接受了如此让人惊诧的消息，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家是h市的，我和法夏初中开始就是朋友，当初是我拉他一起去参加USG的青训，USG把我签在了一队作替补，把法夏留在了二队，法夏最后没有选择留下来，他当时和我说，他觉得在二队没前途，没意思，所以放弃了打职业，我们因此……断联了四年。”
“等等……”一时信息量太大，方亦航消化不了，他首先抓住贺羽话里最大的疑点说，“法夏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就放弃打职业？他可是……每天都在努力想着怎么回到职业赛场上……”
“是，你说的没错。”贺羽揉了揉眉心，当时他是被气得猪油蒙了心，所以基本已经和理智思考告别，现下他已经基本确定法夏当年放弃打职业并不是出自本意，只是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贺羽问：“所以我才来问你，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刚说是因为他母亲不同意……”
“不，不是因为这个。”方亦航打断贺羽。
“那是为什么？”贺羽皱起眉头，有些着急，“我用我的职业生涯发誓，绝不会做任何对他不利的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亦航突然问：“beacon，我想确认一件事。”
“什么？”
“法夏当年和朋友参加过一次城际赛，似乎还拿了城市冠军，那个人是不是也是你？”
“是。”
“艹。”方亦航骂了一句，“我就说他丫的怎么突然非要回去打职业，原来是为了你。”
贺羽：“什么……意思？”
方亦航没有正面回答贺羽的话，转而说道：“当年他想去打那个城际赛，又不敢告诉父母，于是他两头瞒，和学校那边私自请了一个星期假，又和家里说学校要补课培训，一个多星期没回家。”
贺羽一惊，这不就是当时他拉着法夏住在他家的那一周么，可法夏明明当时和他说，自己已经请好了假。
“后来这事被他母亲知道了，没收了他的手机，给他关了禁闭，请了10个保安日夜守着，这些你是不是都不知道。”
“什么……”贺羽瞠目结舌，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觉得这样的剧情离谱得像在八点档肥皂剧里看过。
可回想了一下，城际赛夺冠之后法夏确实有一周没来上课，他当时还当他逃学在家打游戏，贺羽的心沉了沉，“……可他后来还和我一起去试训了。”
“逃出来的呗，那段时间他父母在国外，他说他答应了他最重要的朋友，所以非去不可。”
良久，贺羽心情复杂道：“他……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
那时候他们天天晚上一起去网吧打游戏，周末一起出门玩，从没见法夏家里管过什么，法夏也从来没和他抱怨过，他一直以为法夏父母是和自己父母一样开明的人。
原来只是法夏没告诉自己罢了。
贺羽突然回想起当年法夏一瘸一拐地跑来火车站的情景，法夏那么爱干净的人，裤子上却一片灰，他当时急着搭车，也没来得及多想，10个保安守着……法夏难不成是从房间楼上跳下来的吗？
操。
贺羽攥紧了拳头，现在想来，十五六岁的时候，他一门心思都是自己要去打职业，一心渴望着能把和法夏的友情延续到职业赛场中，从未想过多问一句，法夏愿不愿意，方不方便，可不可以。
到底是他心大，还是他害怕自己的梦想破灭，所以刻意选择回避这些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