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榻上,江亦行伸手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位置,苦笑了一声,“白眼狼,真后悔招惹你。”
他想,这约摸就是老天爷对他起先的不安好心,给他的惩罚。
可笑的美男计……
话是这么说,可若是重新来一次,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她相识。
肉体凡胎,爱恨情仇,这才是生命的星星之火。
从天黑一直等到晨光熹微,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漫漫长夜。
“大人,找到了。”
门外的禀报声传进来,他腾地翻身而起,快步出了房门,“消息可传到刑部了?”
墨川颔首,“是,这个时候,刑部想来已经出动了。”
江亦行沉吟片刻,“通知下去,盯紧了,不许放走任何一个生死阁的人。”
杀了生死阁少主,再慢慢灭了生死阁的余孽,落落才能真的平安。
看似一切顺利进行,可,没有听到落落的消息,他依旧无法心安,抬眸望着随风凋零的梅花,他低喃了一句,“落落,梅花落了……”
寒风潇潇,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似乎忘了转身回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直到墨川回来,瞧见他眼底的迟疑和忧虑,眸色沉了沉,“没有找到夫人?”
墨川颔首,压低了声音道,“那里确实是生死阁的落脚点,那些杀手无一落网,人已经安排进去了。”
落落没有找回来,这颗棋子又该怎么动?沉吟片刻,江亦行问道,“还有什么发现?”
“刑部的人离开后,我进去看了,那里有一个特制的房间,形同铁牢,却装饰奢靡。”墨川顿了顿,低声道,“地上有一滩血迹,不知是不是夫人受了伤?”
江亦行眸色微眯,袖下拳头握紧,究竟是受伤了?还是以苦肉计脱逃?
死女人,你若是逃出来了,为何不回来?
“继续找。”
同样在暗中寻找落落踪迹的,还有东宫的太子,时将军带着一小队人马进了那所宅院东面的一座山林。
他想,若是他,逃出来之后,找个地方暂避才是最安全的,事实上,他真的对了。
落落身上的毒发作了,她必须找到有水的地方。
山林间有一条不大的湖,遥遥望着水光,落落托着沉重的身子,一步步踏在沙沙树叶上,近在咫尺的时候,她几乎是跌进去的。
寒凉刺骨的水令她止不住地颤抖,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瓶时,因为手抖,险些落水。
终于打开了瓶塞,药粉入水,滚滚白烟萦绕,那张惨白的脸因为疼痛扭曲在一起,到了最后,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眼皮重重合上的时候,她听见了接踵而来的马蹄声。
她忽然想,若死前,还能见见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也是极好的。
之后,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梅花树下,娘亲依旧笑脸吟吟,踮着脚去摘矮枝上的梅花。
她想上前,一阵风吹过,画风突变,眼前是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他似笑非笑地凝着她,“为夫好看吗?”
真够不要脸的!
手上一紧,有温暖宽厚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梦散了,那个感知是切实存在的,她想睁开眼去看看他,眼皮又很沉,怎么都睁不开。
她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恍惚间,她能感知到,有人喂她喝药,又苦又烫的药滑过喉间,耳旁有人不断地轻唤她的名字,
“落落?”
“落落?”
一遍又一遍,那个声音柔和得仿若棉花,又带着焦急,带着小心翼翼。
不是他!
是太子!
她这是在哪?太子救了她吗?
恍恍惚惚,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思考一些复杂的问题,尽了最大的力气去掀开眼帘,那个如春风般柔和的少年,面容有些模糊。
看见她羽睫微颤着睁开了一瞬,萧璟宸激动地握紧了她的手,“落落?”
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殿下放心,落落姑娘只是因为受寒导致发烧晕厥,让她好好睡一觉,明儿应该就能醒了。”苏木在一旁宽慰。
萧璟宸小心翼翼地放下她的手,给她掖好被角,“苏木,她身上的毒当真无事?”
苏木看一眼床榻上的女子,道,“虽然不能彻底拔出她体内的蛊毒,但每日药浴,能保她无恙。”
“苏木,孤拜托你,竭尽全力医治她体内的蛊毒。”萧璟宸不懂医理,但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她永远也离不开这些药,是药三分毒,长久以往,她怎么可能无恙?
苏木面上一紧,忙道,“殿下不说,苏木也会尽力,苏木已经查阅了许多古籍,仍无所获,倒是那位医女姐姐,她既然能配制出这样一方抑制蛊毒的药,应当可以研制出解药。”
他是个医痴,每每遇到罕见的毒或病,就走不动路,当年,不就是因为太子身上的毒太过诡异,有挑战性才留下来的吗?
只不过,相处下来,他发现太子为人良善,实乃一国之幸,那两年,太子身边能说上话的也只有他和时将军,于是乎,他们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萧璟宸缓步走到窗下,望着天边的孤月,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下要想办法给落落脱罪,就不能由刑部全权负责此案,刑部是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坐实了落落的罪名,即便江亦行不认,也难堵悠悠之口。”
苏木问,“那殿下要插手?”
萧璟宸摇头,“这个时候,孤不宜再插手,父皇也不会同意。”
顿了顿,他道,“公开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