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郡主府出来后的温北君一路都没什么话,哪怕经过了大梁学宫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现在想来,在大梁学宫那几月反倒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了。从学宫出来之后,温北君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被所有人掣肘,他无法随心而为。
曾经最繁华,天才辈出的学宫,如今已经是王室的附庸。在稷下学宫被凌丕血洗之后,曾经天下认定的道理,不杀士子不入学宫,早就被撕了个粉碎。大梁学宫也不例外,谁知道这个魏王元孝文哪天会不会和凌丕一样,随手就把整个学宫清洗一番呢。
车驾只是在学宫前停了一会,温北君再看学宫便没有当初那份况味了。
他并没有打算进到学宫之中,只是说了句,“继续走吧。”
车驾便缓缓地载着温北君和碧水继续向着龙庭而去。
龙庭并不是北行的必经之路,使秦的时候温北君是特意带着车队去的龙庭,而后无论是归时还是随军北伐他都没有再路过龙庭,他只去过那一次龙庭。
再次到龙庭的温北君早就没了第一次看到这座城市的心境。他一路看过了太多繁华的城池,无论是易陈还是曾经的临仙,兰陵,无数的重镇在战火中飘摇,就连咸阳,大梁,龙庭这种城池也被无数阴霾笼罩,再泛不起一丝光亮。
“劳烦转告一声家主,就说晚辈温北君前来拜访老家主。”
他又一次顺着桃花源向着内宅而进。
温北君没有听船夫说的话,他只是拄着脸看着周围,周围的美景好像燃烧着沸腾的血液,让他感觉有些恶心。
不多时,到了,温北君并没有意犹未尽的感觉,只是有些庆幸到的如此之快。他拉着碧水的手,大步走过小路。
温奇桓还是坐在上次的位置,不过这次手里是一个景初窑的茶盏,算得上本朝物件的茶盏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不过温北君看见了茶盏底的印,是本朝大秦雅亲王嬴嘉伦的印。
“晚辈拜见温老。”
温北君躬身,双手在前作了一揖。
“温将军许久未见,老夫听说将军捷报连连,真是可喜可贺啊。上座!”
这次温北君果然没有在老人身边见到温苌,老人身边站着的只是普通的下人,老人甚至在让下人给他上座的时候都没有看下人一眼。
“只不过将军此次来拜会老夫,不知意欲何为啊。”
和自己同姓的老人眯着眼看着自己,温北君觉得老人像一只狐狸,尽管须发尽白,也掩盖不住老人的精明。
“那晚辈也就开门见山了,上次来拜见温老时,若晚辈没记错,温老有个孙子叫温苌。”
温奇桓似乎没想到温北君这么直接,“倒是不错。”
温北君直视着温奇桓的眼睛,缓缓说道,此次前来,实不相瞒,我在寻找温苌。我与他之间,有些事情尚未了结,还望温老告知他的下落。”
温奇桓轻轻哼了一声,“温苌那孩子,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你找他,又是所为何事?莫不是要寻仇?”
温北君摇了摇头,“并非寻仇,晚辈可以和温老透个底,如今朝堂之上,白党不仅仅是失势这么简单,再去白党牵扯不清,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温奇桓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的盯着温北君。都知道温家快二十年前因意外而死嫡子是老家主的心头痛,而此刻温北君又在说老人唯一的嫡孙会死无葬身之地。
对视许久,老人笑了出声,“将军真是没把老夫当作外人,真真是同宗同源的一家人。”
“这温老就是说笑了,晚辈生在河毓,长在河毓,何来同宗同源一说?”
老人转了转浑而不浊的眼睛,依旧是笑着,“温将军,记得我上次问你,将军可知道自己这名字为何而来?”
一直像是在发呆的碧水转过了头,看向温北君,她也一直有些好奇,为什么温北君敢取这么一个名字。只是河毓的一个富贵家庭,放眼天下根本算不上什么世家的温家,为什么敢给温北君取名为君。
“苌儿做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是今日之后我肯定会禁足他,将军莫要怪罪与他,毕竟他也算是将军的侄子。”
温北君和碧水的目光交汇,又停在老人的身上。
“你们河毓温家本就是从龙庭分出去的一支,要这么算来,其实将军也算是老夫的侄子了。”
温北君知道,以老人的身份地位,根本没必要和自己认这桩亲戚。龙庭温家虽然和咸阳温家分家,但是留着的都是同样的血脉,更何况龙庭温家本就是这龙庭的无冕之王。龙庭甚至没有郡守,完完全全是老人只手遮天。
“老夫并没有和你说笑,也不是为了替温苌开脱,他要是和胡宝象搅在一起就是愚蠢。”
“温老当真不知?”
“千真万确,”温奇桓微微摇头,“那孩子行事向来有自己的主张,我虽能约束他一时,却难以掌控他所有动向。胡宝象暗中谋划之事,我亦有所耳闻,此乃险途,温苌若深陷其中,必招大祸。”
温北君沉思片刻,说道,“温老,如今局势紧迫,白党势微,大王意在铲除异己,胡宝象妄图逆势而为,实乃螳臂当车。温苌年轻,恐被其利用。”
温奇桓点点头,“老夫这有族谱,若是你记得你曾祖父姓名,大抵是看得到的。”
温北君一笑,“不必如此了,晚辈自然是信得过温老的,只是既然曾祖父选择了分出去,那晚辈也不便擅自归宗。”
随即温北君拱了拱手,“晚辈就先告退了。”
温北君牵着碧水的手转身离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笑道,“对了温老,您老身边那个侍从不错,要不割爱赏给晚辈何如。”
老人和身边被点到的随从都是一惊。
“晚辈开个玩笑,温老恕罪。”
这次温北君是真的走了。
温奇桓舒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这个天殇将军竟然这么难办,但是也代表了一定的元孝文的态度。白党是真的完蛋了,胡宝象真的是惹了杀头的罪过了。
“苌儿,你可真是闯了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