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欲坠的土房子，斑驳的墙面上挂着一把老式木锯，下面有个瓷罐，旁边靠着镰刀、铁册子、铁叉子……
一道笔直的不深不浅的横沟拦在门前，那是雨水长期从屋檐坠落形成的。
眼前这座房子和不远处那些刷着白漆的屋子是那么格格不入。
瞅着快要把头低到地上的楚红玉，李貌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他知道楚红玉家里条件困难，但没想到这么困难。
又想到她刚才拒绝自己送她回来。也是，谁家里环境这样，也不想让自己同学瞧见。
“大玉，是大玉回来了嘛。”
这时，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奶奶蹒跚着从左侧的田埂走来。
她左手拄着拐杖，右手费力的拎着几个化肥袋子，上半身往左倾斜以保持平衡。
李貌见状连忙小跑上前。
“奶奶，我来吧。”
“你是？”老奶奶微微抬头，眯眼打量眼前突然窜过来的男生，觉着莫名其妙。还有点警惕，这光头不像好人。
“我是你家大玉的同学。”李貌说着就要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又道：“隔壁村的。”
听是孙女的同学，她这才犹豫着松手。
李貌冷不丁整个人往下一沉，化肥袋也顺势落地。
“还是我来吧，没两步路了。”老奶奶见这小伙子长得高大，却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我来我来。”
李貌刚才只是突然被袋子的重量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会右手抓住袋口，往上用力一提，便快步向前走去。
半路上，迎面而来的楚红玉连忙把一只脚杵到田里，给他让道。
后面的一小段路，李貌突然觉着轻松不少。
他把东西搁在门前，回头发现楚红玉在身后。
他快速朝她眨巴了几下眼睛。
没想到大玉竟然也回了几个，那快速颤动的长睫毛，眼里汩汩似有水流过。
李貌还从没见过这么活泼生动的她，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道：“大玉，你不生气了？”
楚红玉又羞又急，红着脸哼哧道：“别叫大玉。”
“为什么？你也可以叫我小貌。”
“你！”
“要不大貌？你就叫小玉，怎么样？”
“……”
“哎，对了，为什么叫大玉？”
他俩在这嘀咕，见夏奶奶过来才闭嘴。
“大玉，他是？”夏奶奶刚才目睹了孙女跟在这小子后面帮忙出力。
“我同学，李貌。”楚红玉上前搀着奶奶的胳膊。
“您叫我小貌就行。”李貌也忙接话。
夏奶奶神色莫名，又问：“李治家的？”
“对，您认识我爸？”李貌奇道。
夏奶奶一听，恍然大悟，慈祥笑道：“当然认识，你小时候……”
“奶奶，我饿了。”楚红玉突然插话，轻轻对她奶奶摇头。
“我小时候怎么了？”李貌没发现不对，忍不住问。
“你小时候可调皮了！”
李貌尴尬的摸了摸脑门，有点不好意思。
他小时候确实皮，点着过草堆，偷过梨，还让鱼咬过人家小孩的唧唧。
也不知道那什么感觉。
“你父母回来了没？”夏奶奶又问。
“我找大玉补课，一个人回来的。”他老老实实交代，接着又道：“奶奶，我没带钥匙，能在您家借宿一晚不？”
“你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
两人又闲聊几句。
“饿了吧，我给你们去准备午饭。”夏奶奶转身进了屋。
李貌跟着进去，刚进门就看到墙角的柴火灶以及那直通屋顶的烟囱。
右手边是个衣柜，把整间屋子勉强分成两块区域。
里面有张木床，外面地上堆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奶奶，要不我来吧。”
李貌会做饭，小时候也帮爷爷奶奶烧过火，想来用柴火灶不成问题。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哪有客人做饭的道理？”
“你不是要补课嘛，去隔壁，那有桌子。”
李貌闻言也不好再坚持。
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楚红玉，道：“走吧。”
推开隔壁屋子的木门，正对他的墙上开了个窗户，窗户前摆着张木桌，一张单人床贴在墙角。
屋顶长长的垂下根电线，吊着一个昏黄的灯泡。
整个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很干净。
和楚红玉来到窗前，他才发现那木桌表面坑坑洼洼。应该是学校淘汰下来的，上面都是学生钻洞、写字的痕迹。
李貌把书包放在桌上，拉过长凳一屁股坐实。
楚红玉坐到床边，一直偷偷打量他，见他没有丝毫嫌弃才放下心来。
“这就是我晚上要睡的地方？我能不能先体验一下？”
李貌打量完房间，瞅着楚红玉坐的那张床，跃跃欲试。被褥是大红色的，看着特喜庆。
楚红玉这才想起这茬，顿时羞红了脸。
李貌从长凳中间滑到楚红玉身边，离的近了，又问一遍：“可以吗？大玉。”
说着人已经起身。
楚红玉吓一跳，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李貌却以为她答应了，是在给自己让位置，兴冲冲坐到床边。
然后啪唧”一声，四仰八叉躺到上面。淡淡的奶香味扑鼻而来。
楚红玉连忙起身，站在一旁好气又好笑。
李貌一点一点往上蹭，最后脑袋移到枕头上，意外的很舒服。
他双手微撑，伸了个懒腰。右手忽的碰到什么东西，软软的。
顺手一抓，拿到眼前一瞧，顿时傻了眼。
好大的眼罩！
怪不得叫“大”玉。
微微偏头，好家伙，花花世界，大开眼界。
没等他回过神，手里的东西就被楚红玉一把抢了去。
“出去！”
……
李貌蹲在门口，端着一个大碗，埋头呼噜噜吃着面条。不时扭头看一眼楚红玉的背影，颇觉郁闷。
刚才那事真不是他故意的。
一开始进屋的时候他还纳闷，房里没衣柜，衣服放哪儿。谁能想到竟然在枕头边……
他起身，走到楚红玉身边。
“让个位置？”
楚红玉没看他，不过屁股还是往旁边挪了挪。
李貌把碗放桌上，坐到她旁边。
楚红玉拿筷子的右臂不时扫到他的左胳膊，痒痒的。
他颇为感慨，长凳好啊，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沉默着吃完午饭，楚红玉端起大锅，蹲到压水井旁洗碗。
李貌撸起袖子帮她，换水的时候就起身压水。
夏奶奶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笑呵呵看着两个孩子。
下午。
夏奶奶去屋里睡觉。
李貌就和楚红玉趴在桌前复习。
春风偷偷从窗户浅入，不时撩动少女的发丝，亦撩动了少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