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里，负一层灯火昏暗，一截小小的蜡烛在燃烧着，一张长桌前，十几个男人围坐着。
为首的甘村涛环顾了一眼众人，对着杨新瑞道：
“杨医生，这里你的学历最高，算是最有学问的人，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各类物资都很急缺，我们得商议一下下一步的出路了。”
甘村涛能上位其实很大程度是前任首领的认可，历代首领会指定一个自己的继任者，因为首领随时可能会死，随时有一个人能顶上来是很重要的。
留洋归来的甘村涛受过很多西方教育，和此前的历代首领相比，都更加遵守“民主”这个概念，虽然心里早有了自己的想法，但还是和大家商议着来，之前很多次决议都会开会投票来决定。
杨新瑞对这种民主其实有自己的见解，如果是和平年代，这样的办法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因为大多数人决定的事情哪怕错了但也还能找补。
但眼下这个时代，首领一定要足够强硬，哪怕是一个能独自做出决定的独裁者，指挥着众人向着某个坚定的方向前进，而绝不是温和的民主领袖。
多年的末世经历下来，杨新瑞越发坚信这个想法，因为末世里，真理往往不掌握在多数人手里，大多数人都是怯懦的、自私的，一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选出一个利于整体的决定呢？
但杨新瑞没有表露出过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同时也知道，强硬的独裁者必须雄才大略，还要足够的深远的眼光，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一面，在一次次的选择的当中总是可以选到对的选择，可很明显，甘村涛很难说是这样的人。
“甘首领，现在我们手里掌握的资源多为“不可再生资源”，也就是吃完就没，用完就算，除了种的那点产量越来越少的土豆，这些年搜集到的食物预计只能吃到下个月月底了，另外，水源和药品也十分紧缺。”
杨新瑞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只摆出了当下的现实，不拿什么主意。
“我个人感觉，我们必须做出一个激进的决定了！向着西北！直接杀入西康！我相信北境政府还在，哪怕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到达那里，也总好过全部饿死在这里要好！”
说话的人众人唤作老茂，灾变前是一个体育老师，生得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剃着不算整齐的平头。
“不妥！我相对倾向做一个保守的决定，继续派人去周边地区搜集物资，与周边的其他乞活军合作交易，从最近的、能产出食物的龙头湾社区想办法换取生活物资，从而继续驻守原地。”
说出这话的人名为苑佳峰，灾变前是一个乡镇会计，为人十分精明，当然，也极度的自私，他算得非常清楚，直线距离六百七十多公里的道路这一百多人绝对会损失大半，甚至很可能一个人都走不到目的地，自己的性命可不想在路上丢掉。
而且，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来自北境的消息了，万一自己的队伍到达地方后却发现政府早已经不在了，那将陷入更大的绝望。
杨新瑞之所以不拿主意就是基于目前保守派和激进派的相互对立，甚至可以说双方有了不小的矛盾，激进派多次明着骂保守派软弱，而反之，保守派骂对方莽夫。
而且，这两种决定都会承担非常大的责任，杨新瑞自己多年下来，早已就没了承担责任的勇气，只想着自己这地铁四人组能活下去。
“甘首领，我是个医生，但也算是身强体壮，是走是留？战斗与否？首领你是怎么想的？我听你的就是了。”
想来想去，两边都不想站队的杨新瑞把问题抛给了甘村涛。
众人能明显地感觉到甘村涛很是犹豫，老茂见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道：
“作为首领，哪能瞻前顾后，甘首领只管说便是，不须害怕得罪我们那一边。”
甘村涛闻言抬起头，笑道：
“我们还是老办法吧，投票，支持向着西北迁徙的举手。”
一行人举手完毕，杨新瑞记录了一番人数，心里不禁暗笑。
“好，这样看来，两边一半一半，不行就明天所有人一起表决一番再看看。”
“不！哪有首领在这里和稀泥的！”
老茂十分不快，他先是打断了甘村涛的话，随后对苑佳峰道：
“苑佳峰，我且问你！你所谓的交易是怎么个交易法？现在就粮食紧俏，你拿什么东西给龙头湾社区交换吃的？换不来吃的大家都得饿死！”
苑佳峰倒也不生气，回头对众人道：
“他们是温室产粮，需要电力，一直以来都是太阳能和柴油发电机交替使用，那么柴油他们总是要的，另外，最近他们武器弹药也短缺，这个我们不少，也可以用来交换，一句话，他们要什么，我们就去给他们搞，生意总归能做，无非是看对方需要的“货币”是什么。”
“你怎么妇道人家就愿意和你做生意呢？”
“在商言商，总得先试试不是吗？”
“哎呀！我真是烦死你们这些文绉绉的人了！告诉我！如果人家不愿意卖给我们吃食怎么办？直接冲过去，武力抢夺吗？那样的话还是人吗？这些年乞活军之间的协议怎么办？人无信就是畜生！”
“老茂，你说什么呢？我可没说要去武力攻打人家！”
看着双方渐渐又有了些火气，杨新瑞终于忍不住开腔道：
“老茂，你确实要冷静点了，我记得灾变二年春天时，时常出现人类自己互相杀伐的事情，后来在房首领号召下，所有的乞活军都签订了协议，核心就是若有人将枪口对准了人类，所有乞活军必群而攻之，良山地区几十支乞活军，我们从实际角度出发也没办法这么干，苑佳峰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杨新瑞的话不假，另外，由于每一块地方能容纳的人口有限，当年良山周边地区在那个最终战死的房首领带领下，算是公平地划出了各自的领地。
房首领是山当时所有乞活军认可的首领，原本是可以把所有乞活军统一的，可一次与丧尸的战斗中，房首领战死，乞活军之间便分崩离析，只是各自守好各自的领地，彼此少了很多来往，但房首领留下来的协议没有敢僭越。
老茂闻言叹了口气，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苑佳峰也是扶了扶眼镜，呼出了一口浊气。
“既然如此，我们干脆折中一点，综合双方的意见来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