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芙从病床上爬起来。
她身上穿的是医院的病服，布料单薄，衣领掩盖不住脖颈。那白皙的肌肤上，暗红色的痕迹清晰可见。
站在不远处的霍闻璟目光扫过，顿了顿，心口那股闷堵的感觉更加凝滞。
不难想象，她之前遭遇过什么样的惨事。
求救无门，绝望无助。
她能撑到现在没有哭闹，没有崩溃，已经算是很坚强。
“殷芙，你真的可以吗？”
霍闻焰从外面走进来，听到他大哥说已经抓到绑匪，担心地望向殷芙。
这一望，他就愣住了。
他和霍闻璟一样，看到了殷芙脖子上的斑驳痕迹。
没有什么比亲眼所见更震撼，霍闻焰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殷芙剧烈反抗却还是遭遇不幸的画面。
他的心揪了起来，声音不自觉的格外轻柔，“你可以不用面对的。就算没有你的指证，我们一样能让那帮坏人受到该有的惩罚。”
坐牢只是最简单的惩罚。
在牢里生不如死，那才是报复。
霍闻焰眼底掠过狠色。
这次就算大哥不出手，他也要安排人进去，弄那些畜生。
殷芙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只道：“我要换衣服，请你们先出去。”
她当然知道，霍家随便哪个人出手，都能替她讨回公道。
但她要亲自去指证，不仅仅是为了让坏人落网。
她想知道真相。
想知道在这次的事情中，温颜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殷芙换好衣服，又穿回了那件已经脏兮兮的高领毛衣。
当她走出病房，霍闻璟和霍闻焰的视线投过来，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不忍。
温颜留意到霍闻璟的情绪波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阿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有同情心了？
他身为一个大律师，什么人间惨案没见过？
殷芙只不过被侵犯而已，他竟然对殷芙产生了愧疚和怜悯。
要知道，如果利用好一个男人的愧疚，就可以得到很多东西。
温颜心中不满，但她转头看见一旁的霍闻野，他神情平淡，看着殷芙却丝毫没有怜惜和恻隐。
温颜不悦的心情，由阴转晴。
不管闻野之前如何被殷芙用狐媚手段迷住，经过这次的事，殷芙已经不干净了，闻野就不可能再睡她。
殷芙跟在霍闻野身后，走向医院电梯。
一行人，到了警局。
殷芙由女警带着，去认人。
那个被叫作海哥的黑瘦男人，长相很好认，殷芙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他。”
女警和她确认，“你确定？”
殷芙肯定地道，“是他进了我的房间，迷昏我，把我绑走。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盯上我，我想和他谈谈。”
女警摇头，“按照规矩，不能让你和嫌疑犯当面对质，不过你想问什么我可以记录下来，等会儿替你问。”
殷芙把自己疑心的细节告诉女警。
她是平白无故被盯上的？
纯属倒霉？
还是有人引导那个海哥，让他盯上她？
殷芙认完人，还要录详细的口供。
外面的会客室，警局局长在招待霍闻野几人。
温颜坐着喝茶，看起来优雅淡定。
殷芙录完口供，走进会客室的时候，温颜搁下茶杯，抬头望过来。
殷芙从她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紧张。
殷芙抿着唇角，一声不吭，在角落坐下，沉默地等。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对那个海哥的审问才结束。
局长亲自过来，把情况告诉霍闻野：“该招的都招了，那个肖家村有很大的问题，我们正在深入追查。”
霍闻野颔首，看了殷芙一眼。
她关心的，或许还有别的事。
果然，殷芙润了润微哑的嗓子，开口道：“那个海哥……有没有说，他为什么盯上我？”
“他作案前打听过，有人告诉他，那栋民屋的哪间房里住着女孩子。”
局长手里有一张电脑拼出的画像。
按照嫌疑犯的口供，拼出的五官人像。
有几分像殷芙，也可以说，有几分像温颜。
她们两人本来就有些相似。
“你们总不会认为，我自己害自己吧？”殷芙语带嘲讽，转眸看向温颜，“温小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告诉人贩子这些信息？”
温颜坐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早就想好怎么应对。
“殷小姐，我也不明白，你怎么就认定我知道谁是人贩子呢？”
温颜一副受到冤屈的不忿，有点恼怒地道，“我第一次去那种穷乡僻壤，人生地不熟，我能认识谁？当时确实有个本地人来问我，我们这些外地人来做什么。我不过是出于礼貌，随口寒暄了几句。”
“随口寒暄几句？你告诉人贩子，我住在哪个房间，还把我房间的窗户打开了，你解释得清楚吗？”
殷芙站起身，第一次正面与温颜对峙。
她奔波折腾太久，气色不太好，脸色苍白，却一点也不怯弱，紧盯着温颜，“你敢说，你没有想让我遇害的心思？就算你不是主谋，你也是帮凶！”
温颜一脸含冤莫白的委屈，“殷小姐，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就是帮凶了？我说过了，你那个房间里有一股霉味，我怕对你身体不好，才好心帮你打开一点窗户。真是好心没好报，现在还要被你反咬一口！”
殷芙小脸冰冷，眸光如霜。
她心里清楚，只有这么几句口供无法定温颜的罪。
但她必须让温颜知道，她殷芙也不是这么好欺负。
霍家三兄弟都在这里，就让他们都看看，他们心目中善良温婉的温大小姐，有没有可能是心思恶毒的女人。
“闻野，难道你要看着我冤枉而死吗？”
温颜红了眼睛，眼泪快要掉下来，对着霍闻野哽咽道，“我是不喜欢她。你和她走得太近了，我怕失去你。可我从来没有起过坏念头，从来没有要对她做什么。”
霍闻野俊脸矜冷，深邃的墨眸掠过温颜，最后落在殷芙执拗倔强的脸上。
殷芙应该知道，在这件事上，她不可能要到什么“真相”。
但她却如此固执。
这个他养了三年的金丝雀，比他所以为的更犟更有脾性，有时候甚至像一头小倔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