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从未戳破过徒儿们的谎言。
甚至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哪怕明知她们没安好心，他也会义无反顾走入这些小家伙的陷阱。
这也是顾风当初，明知——前往风霜寒阁有可能会被苏诗雅囚禁。
可他二话不说，依旧毫不犹豫前往了风霜寒阁。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卑鄙的自私者。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也只是他自己，自认为对她们有益......
至少在他终曲唱罢之后......
让她们，凭借自己本身的本事能活下去的些许卑鄙之行 罢 。
如此卑鄙的他，根本没有不相信这些小家伙的资格......
“嗯，无所谓......你骗了为师，那便骗了吧，为师倒也骗了你不少次......”
顾风轻叹一声，缓缓闭上双眼，心绪很是复杂......
他虽然没有责怪自己，可李菲儿却能够清晰察觉到，顾风内心深处，似乎暗涌着波澜......
这一刹，李菲儿眼眶泛红：
“师尊......当初你为何不与我诉说真相，若是如此，菲儿也不会伤到你......”
顾风微微睁眼，看向身旁的李菲儿，眸子中闪过一丝疼惜：
“傻瓜......”
“你不会以为自己真伤到我了吧？”
“算起来，反倒是为师利用了你......”
“你还记得...今日为师与你说的那位故人吗？”
“为师之所以故意设计，被收纳入混沌葫芦......”
“也不过是为了在那南柯一梦中，再见那故人一面罢......”
顾风幽幽说完，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说话的同时，搂着李菲儿的臂弯，也紧了几分。
“故人......那位故人，应该在师尊的心中......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吧......”
李菲儿低喃，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却又被其迅速拭去。
顾风闻言，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坦然承认道：
“不错，确实如此......”
“她......不，她们的存在，对我而言，实在太过重要......”
“于为师而言，她们的存在，亦师亦友。”
“是她们，让为师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与情感”
“如果当初为师没遇见她们......”
“或许......这个世界，连同诸天万界的一切，早都被失去理智的为师，摧毁殆尽......”
他不愿回忆，可偏偏，有些东西，却注定忘不掉。
阿妹的一颦一蹙，喜怒哀乐......
阿爹阿娘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还有哪怕是献祭自身，也要将他带入时间长河，阻止悲剧发生的顾曦......
一切的一切，都让顾风无法忘怀，可却又无可挽回......
这些人，这些事......
或许唯有他的神力，与记忆逐渐消散之际......
才有可能被岁月给带走......
透过窗外洒进屋内的淡淡月光，李菲儿清楚的看到了——
顾风嘴角那抹苦涩的弧度。
顿时心声歉意：
“师尊，对不起，菲儿......不该问师尊这件事......”
李菲儿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细若蚊吟。
可顾风却听的异常清晰。
“说了多少次，菲儿没必要向为师道歉......哪怕你不提起那位故人，她也不会从为师脑海中消失......”
说话之时，顾风抬头望向漆黑的屋顶，仿佛能隔着无垠虚无，看到那轮璀璨的银色圆月......
“不......不只是这样，其实......菲儿还有其他事瞒着师尊......”
李菲儿的声音愈发细弱。
但她依旧轻轻地攥着顾风的衣袖，似是生怕顾风会突然从她身边消失一般......
“其实......徒儿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徒儿的前世......是蓝星人......”
“不知为何，今生却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李菲儿说到最后，近乎变成喃喃自语的碎念，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小狐娘的话，并未让顾风感到惊讶，只是摸了摸李菲儿那双耷拉着的兽耳，轻声呢喃：
“蓝星啊......那可真是个好地方......”
“不瞒你说，其实为师也曾有一道分身，在某次轮回之中，曾在蓝星生活过一段时间......”
对于李菲儿会向自己坦白此事，顾风的心中早有预料......
不......
或许应该说......始终都是他在一步步诱导李菲儿向他坦白此事......
因为他知道，唯有李菲儿向自己坦白此事，这才能证明——
自己已经完全走入了她的心扉。
听到顾风的这句话，李菲儿这才明白——
为何九十年前，顾风给她烤的兔子，会放孜然辣椒粉。
为前几日的灵液，会有来自蓝星上青梨的甘甜滋味......
原来顾风并不是来自蓝星的穿越者。
而是因为，他有着一道来自蓝星的分身的记忆。
虽然顾风与她不同，不是来自蓝星的穿越者。
这让她心中，多少也有几分失落。
可相对的，对于顾风，她似乎又多了几分归属感。
毕竟顾风也知晓蓝星的存在。
而顾风，也是她如今唯一一个可以倾吐心声之人。
“菲儿呐，或许你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烟花，便是为师利用分身从蓝星带来的记忆，将其在此世重现......”
顾风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秀发，声音悠远，带着几分缅怀和追忆：
“其实......蓝星的一切......都要比这天域好了许多......”
“如果可以，为师倒也希望，能在蓝星，与你们一同安然度过此生......”
“可这，终究是奢望......”
如果只是顾风自己......
要穿越多个界域，前往蓝星所在的星域，倒是不难。
只是......
他却不能带着别人一起去。
除非与他同行之人，也为神境。
否则，万一遇见虚空裂缝......
哪怕是顾风，也无法保证身边之人能安然无恙。
可若是等到这几个小家伙晋入神境......
恐怕也来不及了......
“对了......你前世来自蓝星一事，可千万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尤其是那些同样与你来自蓝星之人，可千万别把他们当成老乡，心存慈悲......”
“本来你向为师透露此事，为师就该责怪你......”
李菲儿自是知晓顾风在担心什么。
可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向顾风坦白自己的心扉。
既然如此，向顾风透露此事，自然是十分有必要的。
“菲儿知道......除了师尊之外，菲儿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李菲儿轻点臻首，俏脸之上，尽是对顾风的信任。
从蓝星转生到天域，她经历了太多太多......
而她也明白了一件事——
在这世上，除了娘亲，也就只有师尊和师姐们，才会对自己无条件的好。
也因此，她才会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顾风面前。
她这个人......
不，现在应该说是狐妖。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
仅仅只是......一只立志带着娘亲，吃遍天下美食的小吃货。
这正是她与白芍相依为命之时，唯一的心愿。
只可惜，造化弄人......命途多舛。
如今得知白芍逝世，她再也没办法实现童年的心愿......
不过，她的心中，却多了另一个狐生目标——
凭借自己的力量，守护好师尊和师姐......
然后再带着师尊和师姐，众人一齐吃遍天下美食......
“嗯，那就好......你都这么说了，那为师也安心了......”
顾风笑着点头，似乎对李菲儿的答案还算满意。
说罢，还不忘宠溺的rua了rua李菲儿的小脑袋。
该说不说，小狐娘这毛绒绒的小脑袋，rua起来，手感确实是不错。
简直让他爱不释手。
而李菲儿，对顾风这亲昵的举动，也丝毫不抗拒，反而很是享受。
微微泛红的脸颊，让那张原本清纯绝艳的小脸，平添了几分妩媚和魅惑......
直至透过微弱的月光，看到了李菲儿脸颊上的那抹淡淡的红晕，顾风这才发觉......
自己的举动......好像稍微有些过火。
似乎有些过于亲昵了......
“呃......就这样吧，为师说的话，你刚刚都记住了吧？”
顾风一边说着，一边趁李菲儿不备，悻悻收回了手......
而李菲儿，则是有些意犹未尽睁开了双眸，似乎对顾风突然收回了手的行为很是不满。
她嘟了嘟唇，眼睛里闪烁着几分委屈，幽怨地望了顾风一眼：
“菲儿记住了，师尊......”
顾风并未选择与李菲儿对视。
他知道，要是此时此刻再心软......
这小狐娘恐怕今晚，就要变成冲师逆徒了。
正因如此，他才不敢与怀中的李菲儿对视。
他怕自己一个心软......
一念及此，顾风心一横，干脆松开了臂弯，转过了身去，摆了摆手：
“好了，菲儿先歇息吧，等明天你就能见到你二师姐了......”
见到顾风背过身去，不肯再摸自己的脑袋，李菲儿心中微微失落。
可她也不是自怨自艾之人，并未对此心生怨念。
而是悄然向前一些，贴到顾风背后，静静的聆听着他那平稳的心跳......
顾风没有推开李菲儿，也没有制止她的意思。
只是让她静静的抱着自己，久久无言。
两人沉默了半晌，埋在顾风肩头的李菲儿忽的开口：
“师尊......谢谢你让我又见到娘亲一面......”
“嗯，小事......毕竟这也是当初我与你母亲的约定......倒也算是完成了......”
顾风语气温和，并未因李菲儿提到了白芍，而冷下脸来。
毕竟那也是白芍的临终遗言——
希望有朝一日，能在黄泉彼岸，阻止自己女儿的死亡......
“师尊......你说，我......还能在未来再见到娘亲一面吗......”
“哪怕只是在梦里，菲儿也知足了......”
其实就连李菲儿自己也清楚，白芍就连灵魂都早已消散......
她又怎可能，再见到自己离世的娘亲呢？
可顾风闻言，原本闭上的眼眸，却又在此刻缓缓睁开。
眼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缓缓说道：
“谁知道呢......或许在将来......你还能再见到她吧......”
李菲儿又何尝不知，顾风这是在安慰自己？
只是，她也不想拂了顾风的心意：
“谢谢师尊......”
道谢罢，李菲儿也不再言语，而是拭去眼中的那抹晶莹。
便再度闭上眼眸，紧紧贴着顾风，继续休憩......
可顾风......却因李菲儿刚刚那句话辗转难眠。
约莫一炷香后，李菲儿的呼吸声逐渐平稳。
而这，也代表着身旁的小狐娘，陷入了梦乡之中。
直至李菲儿完全入睡，顾风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看来......
她确实是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刚刚李菲儿最后问出那句话，差点儿让顾风以为自己的计划暴露了......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看着李菲儿熟睡的模样，顾风摇了摇头，暗叹了口气.....
虽然自己的计划极为周密，但是......
他心底仍旧隐隐有些不踏实。
算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
......
......
翌日鸡鸣之时，顾风与李菲儿这才刚起身不久，刚走出万鹬客栈。
二人便被一群身着紫红长袍，胸口袖有“烬”字的一群人，给团团围住......
而对方领头之人，正是许熠最为信任的天烬神域七统领——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