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显然也被林掌柜的变脸震惊了,都望着她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平阳子却忽然一掐指,起身扛着上书“妙算无遗”的幡子,用一种远超他的年龄的速度往人群的反方向跑了。
“贫道一天只算三卦,三卦已毕,贫道去也!”
只能说今天这西城门的人都来着了,震了一惊又一惊,显然人都已经麻了,傻站在原地看着平阳子跑远,回过神来后,连灰尘都看不见了,只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而平阳子转过一条街后,就听见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道长好口才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一转身,就见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俊秀后生好整以暇地从倚着的墙边直起身来,显然已经在这等了好一会了。平阳子挑了挑眉:“这天命的事,怎么能叫好口才?后生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用文曲星入命劝人家不要做傻事,还不算好口才,那这天底下的人都是哑巴了。”阮青竹放下胳膊,往前走了两步,说的话却是李莲花教他的。方才那许夫子看着只是个颓丧的书生,实际上怀中却揣着一把柴刀,眼中满是死志,十有八九是想要和什么人同归于尽,若不是平阳子把人劝下,恐怕就是另一桩惨案了。
听完他的话,平阳子眯了眯眼,将幡子放下,捋了捋胡子说:“哼,你怎知他没有文曲照命,没有孽债要偿?总归贫道昨天算的那一卦是真的吧,那顾如诗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听到顾如诗的名字,阮青竹又上前两步,笑得甜滋滋的:“哎呀,我又没说道长算的是假的,我这不就是来讨教讨教,是怎么算出来的吗。”
他笑得乖顺,嘴上说着讨教,眼里全是好奇,端的是一副好学后生的样子。平阳子盯着他,捋胡子的动作顿了一瞬,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啊,那贫道就来教教你,能学会几分,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说完,也不见他是如何出手的,就见一道白影袭来,阮青竹连忙运起婆娑步,险之又险地避开后回身一看,平阳子手中的幡子与他错身而过后,竟然在青砖之上立住了,看上去波澜不惊的一手,竟让这竹竿没入青砖石三四寸!
“你果然会武功,你根本不是算出顾如诗没死,而是当日你就在西城门的人群中,发觉了死者不是顾如诗!”
被点破身怀武功,平阳子也只是将从幡子中抽出来的拂尘搭上左臂:“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常年在外行走,略通一些拳脚也是正常。”
“是挺正常,就是道长你这一言不合就动手,可一点也不清静啊。”
“哎,贫道有心修清静,奈何总是遇上不通人性的,道理说不通,贫道也只能成全因果了。”
阮青竹:好像被骂了,但是又没有证据。
不过阮青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和平阳子动手,看见他出手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开玩笑,这老道不动手则已,一出手就连青石砖都要退避三舍,和他动手难道是觉得自己的命比青石砖还硬吗?
上回在黄泉小楼,李莲花就说过,李明莺或许是在他之上的层次,这样的人已经能很好地收敛自己的内力,大隐于市。而平阳子刚才那一招,阮青竹连丝毫内力波动都没有察觉到,也就是说,他仿佛只是随手一抛,就将竹竿没了进去。可以说,就这一手,也只是逗阮青竹玩,否则他连躲的机会也没有。
思及此,阮青竹把少师都护至身后:“道长是清修之人,怎么如此暴躁。晚生十分通人性的,这次来,是特意护送道长失散多年的弟子——李莲花!”
哎,死道友不死贫道了,师哥你放心,师父那里我会帮你好好关门的。
李莲花:关上门不让我进了是吧。
被点名的人无奈叹了口气,从角落走了出来,没办法,自己的师弟,难道还能真的看着他被人打?
原本听见阮青竹叫李莲花,平阳子还在想是谁,可看见李莲花后,他顿时笑开了花:“哎呀,我就说怎么算到此地有人与我有师徒缘分,竟是应在你身上了!”
李莲花脚步一顿,疑惑道:“道长盘桓在临西,是为了找有缘人?”
平阳子拂尘一甩:“也不全是,主要是那欧阳非要请我过来吃喜酒,我原是不想来的,可起了一卦,发现有缘人,便干脆应下了。”
“欧阳?是……缙云派?”
缙云派的少主欧阳圻,这倒是个和顾如诗有关的人物,那平阳子会注意到顾如诗,也说得过去了。
“正是正是,既然乖徒儿来了,那贫道就带你去见见你……师兄,到时你装的乖巧些,让他好好出出血!”
平阳子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话间就抓起李莲花的手,要带着人往城外走。
……不是,这也太雷厉风行了吧!
李莲花连忙闪躲:“前辈!前辈且慢,在下已有师承,师父将我养育成人,恩重如山,前辈的赏识,在下愧不敢当啊。”
“你师父是何人?”平阳子见他说的真情实感,收回了手,仔细打量着他,“我看他把你养的很差啊。”这样有天赋的弟子,身体破败成这样,还让人东奔西跑的,平阳子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心痛的要呕血。
可李莲花却神色一黯:“前辈误会了,师父养我成人,教我武功,无微不至。反而是我狂妄自大,目光短浅,害了他。”
他和师兄接连出事,师父就被人暗害,李莲花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平阳子不忿地哼了一声:“那你这师父也不怎么样,连个徒儿都护不住,便是改换门庭又如何,你且说说他姓甚名谁。”
自己辛辛苦苦拜的师父被人这么说,一旁的阮青竹脸色也不好看了,当日虽然他及时赶到救下了漆木山,但若是他早些去,是不是就不会让师父遭此一劫的念头,也曾在心中回旋过。
“哼,你这老道也不怎么样,连个徒弟都没有!”
他没有轻易报上漆木山的名头——主要是也不知道师父是江湖帝位还是江湖弟位,再说了,谁年轻的时候没几个仇家,倒也没必要在这用小命试探。
平阳子像是被他这话戳中了痛脚,当即就要撸起袖子来拿拂尘敲他的脑袋,阮青竹三步并作两步将李莲花护至身前,两个差了几十岁的人,玩起来跟同龄人似的,同样只有八岁。
两人都没有用内力,但李莲花夹在中间,还是心累无比,只好拱了拱手道:“前辈,家师,云隐山,漆木山。”
“嗝——”正逗小孩逗得开心的平阳子打了个响亮的嗝,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莲花:“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