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将至,秦君遥要回青州祭祖,邀我同行。
我自然是相当乐意,并且开始考虑如何将介绍他给浣歌认识。
想起浣歌才恍然惊觉,我从地宫出来的时候还是春天,现在就已经深秋了。
虽然大部分时候,我都在沉睡。
鬼市要重建,秦君遥的时间也变得紧巴巴的,他要在祭祖之前将鬼市重建起来。
做为鬼市三公子,诸多头等大事都要他来安排。
没两天就见他眼下有些乌青了。
本来我的秦公子就白,身上稍有些什么青红印记,就显得尤为明显。
我心疼他,决定帮帮忙。
可我对建造一窍不通,要想帮忙,只能剑走偏锋。
所以我去镇天卫司衙把苏画偷了出来。
我所认识的人之中,只有她精通建造。
苏画显然没料到我会去找她,更没料到我会让她帮忙重建鬼市。
她说:“这位姑娘,我是官。”
“哦。”我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拉着她的手在鬼市的废墟找到无为天师居。
“这里要修得最好,就是让人一看到就觉得这家主人最有钱。”我跟她比划了一下,“要最好,知道吧。”
苏画叹了口气,“我伤你在前,也算是我欠你的,你想要怎么修建?”
“你等等。”
我去到另一边找到凤吾为,这小老头还在废墟里找自己的书经。
一面找,一面骂骂咧咧,赤章奉明不得好死之类的。
我把凤吾为带到苏画面前,“你想要什么样的新家?”
凤吾为眼珠子一转,道:“那我要一座十进的大宅院。”
苏画扭头就走。
凤吾为赶紧道:“十进不行的话八进也行,七进,七进不能更少了。”
一旁另一人道:“我说老为,你可真敢想啊,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十进院子。”
凤吾为哼了一声,“以前没有,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他跟凤诀还挺像,死鸭子嘴硬,不撞南墙不回头。
苏画再次回来时,身后跟着好几个匠人。
她带了笔墨画图、尺量了方寸,还耐心询问了凤吾为到底要什么样的新居。
这丫头人可真不错,便宜赤章奉明那个只有四肢没有脑子的小红毛了。
这次鬼市被毁,让我发现了通往山月台遗迹的另一个入口。
是一尊倒地的大佛,一半被埋在泥土里,背后则是一面刻着祭文的石壁,入口就隐藏在石壁之中。
山月台中没有鬼王的踪迹,也不知道他是刻意在躲着我,还是一直没有回来。
我来到书室,这里的大部分书籍都被保存得很好,所以我想着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文献能解答关于我身体的疑惑。
可惜的是,我几乎翻遍了整个书室,都没能找到半点相关文献。
我其实是有些不敢来山月台的,这里埋葬过我的一生。
每次来到山月台,我都会想到姑姑,父皇,兄弟,凤诀,昌平,梅镜玄……
会想到东陵那些因我而死的百姓。
我告诫自己,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多思成殇。
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好像还是活在过去一样。
我找来黄纸和香烛,祭奠死去的人。
等到香炉里的那支香燃尽,我才离开山月台。
我在人群里找到三眼,让他送我去罗刹门。
我要修改上面的机关,让其他人不会那么轻易来到鬼市。
有了苏画带来的匠人,鬼市重建的速度快了许多。
秦君遥总算是能歇一歇了。
十天后,鬼市重新挂起了灯笼,原本横七竖八的木栈道被玄铁铺设得井井有条,两旁的建筑也规整了许多。
至少如今不用担心有人会一把火再次烧光鬼市了。
可在我们正准备动身前往青州的前夜,老矛子死了。
他死在了秋深露重的夜里,悄无声息。
这个消息打得大家猝不及防,原本我也以为,老矛子再怎么样,也会撑着过完年。
秦君遥告诉我,老矛子的病其实已经很重了,不止是失忆,身体上的疼痛才是最难忍受的。
所以老矛子选择了一个最为轻松的死法。
鲜活的生命陨落,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根据老矛子的遗愿,我们将他葬在了霍家在京城的老宅里。
老宅离皇宫很近,我听说,他下葬那日,那位叫娇娇的老太后在深宫里泣不成声。
人的生老病死,都是最难预料的。
处理了老矛子的后事,我们才动身前往青州。
原本霜曲也想跟着去,结果腊梅不小心伤了腿,他嘴上嫌弃着没用的哥哥,却还是决定留下来照顾哥哥起居。
我给小月儿去了密信,又让人给清若托了口信,让她小心王素心。
秦君遥将幻月楼交给洛如玉打理。
待我们处理好各自的事,这才踏上了回青州的路。
原本按照挥金如土的秦老板的想法,恨不得组个马队来把当下所有样式的棺材都带着一起走。
我有些无语,觉得他是在给我送葬。
好说歹说了半天,才让他勉强同意放弃了这个想法。
况且重阳节将至,如果想要在这之前赶回家祭祖的话,需快马加鞭。
纵然我们骑快马,抵达清涧洲的时候,也是重阳当天了。
清涧洲原本不叫清涧洲,而是轻贱洲,是以前几个大国流放罪人之地。
后来我家某个好战的先辈将这片区域打了下来,归于东陵后,才改名清涧洲。
秦君遥告诉我,他们家祖上被流放至此,历经几百年,才逐渐壮大了家门。
据他所说,他们家在还未被流放之前,是来自一个叫出云多罗的小国。
出云,才是他们家族的姓。
不过因为被判了流放之罪,所以被夺去了姓氏,这才改姓秦氏。
我对这个出云多罗好奇极了,以前我游历诸国时,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家。
秦君遥道:“嫊嫊若是对我的家史感兴趣,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我的千机伞被他找回来了,此时他正替我打着伞,伞面倾扬,我的目光也随着伞面自下而上。
景色在我眼前如画卷般缓缓展开,极高的白墙上堆砌着一幢幢方正的青瓦屋舍,宛如宫殿一般的宏伟壮丽。
最稀奇的是那一条空中的连廊,连接着一间三层的空中阁楼,底下由一根同等粗的方立柱支撑,极其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