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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考完试,程辰便迫不及待地把她的日用品收拾好,背着书包和电脑,骑着她的小电动车住进了我家。周末的时候,她回了一趟家,跟她妈妈说要在学校宿舍里住一段时间,因为大四基本上就没什么课了,她打算在暑假期间找个实习的工作,要不然在家也是浪费时间。程辰妈妈挺高兴的,觉得女儿长大了,知道努力了。她妈妈问她有没有考研的打算,陈辰说暂时还没有,她只是想尽快得到一份工作,来分担妈妈的压力。
程辰住进我家之后,真的开始给我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就像是一个小女主人一样。我从来没有告诉过程辰,虽然现在我住的这所房子还在我和前妻共同名字下,但是在我们的离婚协议上已经把房子留给了前妻和孩子,我现在只是暂时居住而已。程辰已经把这个家当成了她自己的小窝,每天都把被子叠得整齐,地面擦拭得直反光,厨房收拾得几乎见不到一丁点油星。我很惊喜,搂着程辰问,你不是说你是个小懒蛋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勤快了?程辰靠在我的怀里,说,我对我喜欢的人,还是很勤快的,而且我觉得咱们同居在一起,还是把家里变得温馨一点比较好,这样的话,你和我的心情都会变得好的,难道你希望一回到家就看见一个懒散的婆姨披头散发地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着电视,屋里乱作一团吗?我笑着说,我当然不希望这样了,我还是喜欢干净一些。
程辰也有她的忧心事。她接连投了一周的简历,没有收到一个面试邀请,她一度产生了自我怀疑,以为自己得不到认可。我鼓励她,说,没关系的,慢慢来,想要找一份工作不难,但是想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就比较难了。程辰说,我对工作不挑的,只要是我能做的工作,我都会去认真做的。我说,那让你去蹬着三轮扫马路,让你站在公交站、马路边挥小旗指挥交通,你去干吗?程辰说,劳动不分高低贵贱,你认为这些工作我不会去做,这是看不起劳动人民。我说,我这不是看不起劳动人民,你别以为这些工作你就可以胜任,人家用人单位还不一定会要你呢,人家一看你是个大学生,一定知道你没有长性,才不会耽误这个功夫呢。程辰却不开心起来,她委屈地说,难道就没有适合我的工作吗?我说,你不要着急,多投投简历,广撒网,总能捞到鱼的。程辰说,那好吧,看来只能这样了。然后,她忽然坏坏地一笑,娇滴滴地问,丘陵哥哥,你想乱搞吗?
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动物,除去会使用工具以外,那就是一年四季都会有性欲,似乎时时刻刻都会发情。人们总是会有刻板印象,以为那些欲望强盛的女人,都是那些看起来发育过盛的。而实际上,一些纤瘦的姑娘,有时候满脑子里也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并不排斥程辰总是会想要和我造爱,甚至还很喜欢她这个样子,但是我毕竟不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了,即使心中也会有频繁的欲望,但是身体却有些吃不消了。与程辰在一起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和二十来岁时的状态差不多,但是程辰钻进我的被窝之后,我发现,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天天做的,有这种“天赋”的只是少数人罢了。尤其是现在即将入伏了,每天的燥热早已消耗尽了我大部分的精力,我总是劝说自己,与程辰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有节制。但是,当这个香香软软糯糯的小姑娘钻进我的怀里,想尽一切办法挑动我的情欲时,我便难以克制。
一番激情过后,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程辰说:辰辰,明天给我买点韭菜生蚝什么的吧。”
“怎么了?”她扬着脑袋,问,“你想吃海鲜了?”
我笑笑,指着“小和尚”,说:“我和兄弟最近太累了,得好好补补。”
程辰瞬间会意,她有些羞赧,又有些嗔怪,说:“怎么?我是不是太那个了?”
我说:“我不知道老歪和小贾是怎么协调的,不过他们也许不那么频繁吧,毕竟他们晚上到家就很晚了……我三十一岁了,虽然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正是一生中比较旺盛的阶段,但是天天这么来,我还是有些……有些吃不消的。”
“我以为你很喜欢呢,所以我才每天都要和你在一起的,”她故作轻松地扬扬眉,说,“那好吧,以后都听你的,你不想要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勾引你的,好不好?”
我轻轻抱住她,说:“我就喜欢这么懂事的你。”
她说:“可能是我每天都太闲了吧,我要是有工作的话,也许就不会总是想和你……在一起了。”
“我记得你不是说过有个学生的家长想请你去给人家孩子单独教基础英语吗?”我说,“你可以去试试啊。”
“那也只是周末呀,平时我还是没事干的。”
“周末也行啊,正好我周末不在。”
程辰咬着手指,想了想,说:“那好吧,我抽空问问那个学生的妈妈,看看人家现在还有没有这个意愿吧。”
就在程辰为了每天无所事事而纠结的时候,我们部门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周三晚上,老冯临时通知,他打算在周四早上安排一个临时会议,准备为前半年的工作做个总结,同时为后半年的工作打打气。但是到了周四上午,一直等到十点(公司的上班时间是九点钟),我们部门的韩戈也没来公司,而且也没有打电话请假。虽然我们公司有半个小时的打卡区间,个别人也总是临近九点半才会打卡,但是几乎从来没有过了九点半之后不到岗还不请假的情况。会议室里,老冯等得有些不耐烦,他撇着嘴,一边看着手表一边不满意地发出哼声。我们都低着头,翻看着记事本,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老冯对上眼神。老冯又哼了一声,然后带有怒意地轻轻敲了敲桌子,对右手边的张姐说:“张爱丽,你给小韩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情况……昨天晚上明明已经提前告知大家了,而且大家还都回复消息了,怎么还迟到啊!”张爱丽掏出手机,一边拨打电话一边装腔作势地为韩戈解释:“没准儿人家临时有事情呢,你先别急,我打电话问问。”
张姐把电话的免提打开,我们听着电话的回铃音响了半天,始终没人接听。老冯挥了挥手,说,接着打。张姐接连打了四五个电话,老冯终于烦了,他让张姐挂断电话,说,不等他了,咱们先开始吧。张姐说,会不会是小韩那孩子出什么事儿了?老冯说,他就是被车撞了,也会有医生或者警察来接电话吧。老冯这么一说,大家就都不说话了。
会议开到一半,老冯正在用上半年的业绩一边抬举我们一边敲打我们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我们一同看向门口,人事部门的总监探进头来,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招手叫老冯出去一趟。老冯略有不悦地说,我们正在开会呢,一会儿开完会我去找你吧。人事总监表情严肃,说,你先过来一下吧,有点要紧的事。老冯疑惑地走出会议室,不忘回头对我们说,你们正好趁着现在琢磨琢磨下半年的计划,一会儿大家都说说。
老冯走后,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一边埋怨韩戈不打招呼就不来,惹的老冯拿我们撒筏子,一边猜测韩戈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平日里与韩戈不错的宋翔又给韩戈打了两个电话,发了两条微信,均是石沉大海,没有消息。一旁的刘思雨忽然怪叫一声,我们大家都看向她。
刘思雨举起手机,晃了晃,低声说:“我刚才刷微博,看见一个地铁上的咸猪手,摸人家小姑娘的……摸小姑娘来着,让人家发现了,然后报警了,警察给带走了。”
“嗐,这种事情不是有的是吗?地铁上每天都有色狼,胆大的敢骂两句,胆小的只能忍着……我上学的时候就遇到过,那会儿也不敢说,只能提前下车了……”司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
刘思雨说:“你们自己看看呀,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是小韩?”
此话一出,大家全都围了过去,刘思雨把微博上的图片放大,那张抓拍有些模糊的照片确实挺像韩戈的。大家感到很是惊奇,纷纷议论起来,说终于知道为什么联系不上小韩了。
就在我们围成一堆讨论的时候,老冯忽然推门进来了,脸上挂着相,变颜变色的。我们看到他,一哄而散,各自回到原来的座位上。老冯绷着脸,声音有些低沉,问:“你们都干嘛呢?刚才不是让你们琢磨琢磨下半年的计划吗?都想好了是吧?一会儿挨个说说,说不出来的扣这个月绩效。”
老冯这孙子,有邪火只会往我们身上发。张姐打趣道:“冯总,你放心吧,我们下半年在您的带领下,一定会比上半年的业绩还要好的。”然后,她给我们几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我们会意,也都跟着附和起来。
老冯说:“别跟我打哈哈,没用,先把下半年的工作计划写出来再说,下礼拜一交……”
张姐转移话题,笑着问:“冯总,刚才人事总监把你叫过去干什么?是不是要给我们涨工资呀?”
老冯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没说话。张姐接着说:“要不然就是人事调动?咱们部门的徐婧走了之后,大家的工作量确实比之前多了,最好再给咱们安排一个人。”
老冯叹了口气,说:“唉,确实是人事上的变动,也不知道韩戈那孩子是怎么想的,找个女朋友多好,非得去干那事儿……”
果然,老冯的话掀起了轩然大波。司雅咂着嘴说:“嘿,还真是那小子呀!”
老冯看向司雅,问:“你知道?”
司雅说:“刚才思雨从微博上看见一条消息,我们都觉得像是小韩。”
老冯又看向刘思雨,伸出手,说:“给我看看。”刘思雨打开微博,把手机递给了老冯,老冯认真地看了看,说:“刚才人事总监说派出所的电话打到了公司前台,来确认有没有韩戈这个员工,然后前台去找了人事,人事接完了电话,就上报他们总监了,接着就找到我这儿来了……”
张姐叹口气,说:“唉,这孩子,真是的,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
老冯把手机还给了刘思雨,严肃地说:“刚才人事总监说了,派出所的民警说,小韩被带过去之后,一开始还抵赖,后来看到别人拍的照片,就承认了……他已经涉及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了,被侵犯的那个女孩儿不接受和解,这种情况一般会采取行政拘留……如果小韩要真的被行政拘留了,根据咱们公司的规章制度,他就会被开除的……”
现在,韩戈摸没摸人家姑娘已经不是我们最关心的了,我们所关心的是,一旦韩戈被开除了,他手上的工作将会被分摊到其他人身上,每个人的工作担子就更重了。亚当·斯密在他的《国富论》中说出了这样一条真理,“人天生,并且永远,是自私的动物”。是的,正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嘛。
果然,司雅第一个抱怨起来:“小韩手上的工作是不是就要交给我们来做了?我们现在的工作已经趋于饱和状态了……”
老冯抬起手,示意大家不要因此感到紧张,说:“这个嘛,之后还要根据实际的情况来看,如果小韩真的被拘留了,那么人事部门会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执行,如果他要是表现良好或者赔偿到位的话,获得了受害者的谅解,那么之后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反正要是我的话,我就没脸再在公司呆下去了。”司雅撇撇嘴,说。
“这个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之后公司一定会妥善处理的,”老冯说,“现在咱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了,继续说说下半年的工作吧……大家先说说自己目前的规划吧,从谁开始呢?张爱丽,你作为他们的大姐,先做个表率吧……”
警方关于韩戈的处理,很快就有了结果:行政拘留五日,并处五百元罚款。人事部门得知消息后,马上做出了响应:韩戈因触犯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和公司有关规定,特开除处理。
这两天,我们部门成了公司的八卦中心,其他部门的人总是借着工作沟通的理由,跑到我们这里瞎打听一番。韩戈的咸猪手行为简直成了我们的耻辱。老冯在我们部门的工作群里说,关于韩戈的事情,对外一律称不知道,所有的消息均以警方和公司发布的消息为准。我们也很头疼,一方面要应付私下里打听的同事,一面还要想办法推脱韩戈遗留的工作。
新的周一到来了,老冯又给我们开了一个会,先是让我们把下半年的工作计划讲了讲,然后说已经确认韩戈会被开除,他已经找了王总和人事总监,决定再招聘一个人,届时会在项目上做一些调整。我们心里很开心,终于不会给自己增加工作量了,这时候才对韩戈表现出十分惋惜。
我忽然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好机会。
临下班的时候,我敲响了老冯办公室的门。老冯见我进来了,问我有什么事情。我问,冯总,今天您说咱们部门会再招一个人,可以内推吗?老冯放下手机,认真地看着我,问,怎么着?你有合适的人选?
“是这样的,”我坐到老冯的对面,掏出烟盒,递给他一支烟,他摆摆手,拒绝了我,让我先说事情,我说,“我有一个妹妹,九月份再开学就大四了,她想找一个实习工作,正好咱们现在的人手有些不足,您看……”
老冯抬手打断我,笑着说:“首先,咱们公司没有打算招收实习生的计划,而且咱们部门需要的是长期稳定的人员,我倒不是说实习生不好,但是我觉得还是有一些相关工作经验的比较好,毕竟大家现在手头上的工作比较多,没那么多时间来带一个毫无经验的人;其次,咱们公司不是那种任人唯亲的公司,当然,如果真的有能力,咱们也会‘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但是,你的妹妹还是个学生,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短时间内就能接手工作的人,毕竟她这一年里还有许多学业上的事情,如果影响了咱们的工作,对你对我都不好,在领导那儿也没法交代……”
我本来就没抱着成功的打算,所以老冯这么说,我也能理解。我再次掏出烟,客套地说:“嗯,冯总您说的这些我都了解,我这个妹妹跟我磨叨好长时间了,让我帮她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我也是没办法……既然您这么说,我对她也算是有个交代了,我回去之后知道怎么给她做工作了。”
老冯这才接过我的烟,点燃后抽了起来,说:“这样吧,我也帮你留意着点儿,如果哪个朋友的公司有招实习生的打算,我到时候跟你说吧……你妹妹是学什么专业的?”
“金融类的。”我说。
老冯眯着眼睛,身子靠在椅背上,肚子顶住办公桌,问:“这是你什么妹妹呀?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嗯……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最近走动得比较多,她就总是让我帮她留意留意。”
“行吧,我要是听说哪个朋友真的接收实习生,我告诉你。”
“那我先谢谢冯总了。”我站了起来,准备出去。
“于小北,你等等,”老冯挥手示意我坐下,“估计明后天小韩就该来了,但是我和王总明天要去武汉出趟差,到时候你帮我跟他谈谈,把咱们公司的处理意见告诉他一声……当然了,你只是辅助性的说一下我的……哦不,是咱们部门的意见,具体的一些事情,由人事部门来跟他说……到时候会议室没人的话,你们俩就去会议室,会议室要是有人开会,你就去找张爱丽要我办公室的钥匙,你们俩来这儿聊。”
我来找老冯问招聘的事情就是个错误,老冯一向如此,他是个打太极的高手,轻而易举地就把我的问题回绝了,然后再把他的事情抛给我。我为难地说:“这种事情,我没法给小韩说,毕竟我们俩是平级……”
老冯抽了一口烟,吐出浓雾,笑着说:“你就是我的特派员,而且这件事是小韩的不对,你跟他聊的时候,委婉一点。”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呀……而且咱们部门是什么意见?”
“哎呦,这都不会呀,”老冯撇着嘴,有些不满地说,“你就以一个大哥的身份,跟他聊聊遵纪守法的事情,表示对他的行为感到遗憾,咱们大家对他的离开还是很惋惜的,但是公司层面的决定,咱们部门只能去执行,大家都很舍不得他,希望他以后的道路越来越平坦……我要不是因为出差,就亲自跟他聊了。”